黑暗塔系列之三:荒原-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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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要对其他人提起这个发现;索桥正在来回摇晃,虽然缓慢但仍能察觉得到,这对大伙来说已经够糟糕的了。光是看一眼他就已经觉得头晕。“好吧,”他问罗兰。“你怎么想?”
罗兰指着索桥右面大约五英尺宽的斜面走道桥,那实际上是一段独立的桥面,建在一些较小的混凝土石块上,看上去由巨型弹簧夹固定在主桥支撑拉索上的副拉索——或者是粗钢棍上。埃蒂仔细打量着最近的一个弹簧夹,毕竟他的性命很快就要全仰仗这件物事了。弹簧夹已经生锈,但看上去还坚固,金属上烙着“拉莫科铸造”几个字。埃蒂意识到自己已经区分不出这些字到底是高等语还是英语,这种感觉倒是很奇妙。
“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那个,”罗兰说。“只有一处是坏的。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很难不看见。”
这座长达四分之三英里的索桥也许一千年来都没有修缮过,但是罗兰猜测真正的损坏还是来自过去五十年。右边钢柱折断导致索桥愈发向左边倾斜。张力最大的地方是在桥面中央两座四百英尺高的拉索塔之间,那里的桥面出现一个眼状的巨洞。走道桥上的断裂没那么严重,但即使如此,至少两块紧邻的混凝土石块也已经掉进了寄河,留下一处至少二、三十英尺宽的裂洞。在石块空缺的地方他们看见支撑走道桥的钢缆,或者是钢绳,他们可以踩在上面越过裂洞。
“我想我们能够过去,”罗兰冷静地指出。“那个裂洞的确麻烦,但一侧的护栏还在,我们起码有东西能抓。”
埃蒂点点头,但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作响。走道桥钢缆暴露在外,看上去就像一节节钢条接起来的管子,高出桥面约四英尺。他脑海中浮现出他们过桥的画面;双手抓紧护栏、双脚踏在钢缆上、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侧身移动,同时桥面还像微浪中的轮船一样轻轻摇晃。
“上帝啊,”他轻呼出声,清清嗓子想吐口口水,可什么也吐不出来。他的嘴太干了。“你肯定吗,罗兰?”
“就现在情况来说,这是惟一一个办法。”罗兰指着河流下游,埃蒂看见第二座桥,但那座很久以前就已坍塌掉进寄河了。剩下的钢柱都已经生锈,乱糟糟地戳出水面。
“你行吗,杰克?”苏珊娜问。
“嘿,没问题。”杰克立即回答。他甚至在微笑。
“我恨你,小鬼。”埃蒂说。
罗兰关切地看看埃蒂。“如果你觉得你不行就直说,免得走了一半僵在半路。”
埃蒂盯着前方断裂的桥面看了很长时间,最后狠心点点头。“我想我能行。我从来不喜欢登高,但我还能应付。”
“很好。”罗兰的眼光扫过众人。“越快开始越快结束。我背着苏珊娜打头阵,然后是杰克,埃蒂断后。你能负责轮椅吗?”
“嘿,没问题。”埃蒂晕乎乎地说。
“那么,我们走。”
10
一踏上走道桥,埃蒂就感觉恐惧像冷水灌进他的五脏六腑,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从陆地上看,索桥似乎只是在微微摇晃,可当他真正站在上面时,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世界上最大的一座古董钟的钟摆上。晃动缓慢,但非常规律,而且幅度要比他预期的大得多。走道桥的桥面破裂严重,至少向左面倾斜十度。他的双脚慢慢在粉状的混凝土上磨蹭,与下面的石块互相摩擦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索桥另一端的城市似乎也在来回晃动,感觉好像世界上速度最慢的电子游戏上的人工地平线。
头顶拉紧的钢柱不断被风吹得嗡嗡作响,脚下的土地瞬间沉入寄河西北方的河岸。三十英尺高……然后六十……然后一百一十。很快他就会走到水面上。每走一步,折叠轮椅都会打在他的左腿上。
突然有样毛茸茸的东西出现在他左脚边,他赶紧伸出右手疯狂地抓住护栏,差一点儿就尖叫出声。原来是奥伊从他身边经过,还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仿佛在说对不起——借光。
“该死的蠢东西。”埃蒂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
他发现即使他从来不喜欢向下看,可上面那些勉强支撑桥面与头顶拉索的钢柱也让他觉得难受。钢柱外面裹着铁锈,而且埃蒂能看见从里面戳出来的一团团金属线——就像是金属棉絮。他的瑞格叔叔曾经油漆过乔治·华盛顿大桥和三区桥,他说过支撑钢柱与拉索都是由钢丝“编织”成的,而如今看来这座桥上的织物终于松开。支撑钢柱上的金属线一圈一圈地折断,钢柱本身已经快要散架了。
它已经撑了那么久,应该还能再撑一会儿。你认为这玩意儿仅仅因为你经过就会掉进河里?别高估了你自己。
但这种想法并没有给予他任何安慰。就埃蒂所知,他们有可能是几十年以来试图过桥的第一批人。索桥终究是要坍塌的,而且从现在来看,这一天不会太远了。也许所有人的重量将会是击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埃蒂的鹿皮鞋踢到一块混凝土块,他一低头,只见混凝土块翻滚着向下掉落、掉落、掉落。一阵昏眩袭来,他赶紧移开目光。最终混凝土块落入河面,只激起很小——非常小的——水花。大风吹过,衬衫紧紧贴住汗津津的身体。索桥来回摇晃,吱呀作响。埃蒂努力想把手从一侧的护栏上移开,可是双手仿佛已经绝望地冻在了凹凸不平的金属栏杆上。
他闭上双眼。你不能僵住。你不能。我……我不允许。如果你需要盯着什么看,就找个又高又难看的东西吧。埃蒂睁开眼睛,视线锁定在了前面的枪侠身上,他强迫自己松开手,再次开始慢慢向前移动。
11
罗兰来到桥面断裂处,扭过头看见杰克跟在后面五英尺处。奥伊伸长脖子、矮着身子跟在杰克脚后。河面上风势增强,罗兰可以看见奥伊光滑的皮毛被大风吹得倒翻。埃蒂大约在杰克身后二十五英尺处,他的脸紧绷着,但仍旧用左手冷静地推着折叠好的轮椅,右手则牢牢抓住护栏。
“苏珊娜?”
“在,”她立刻回答。“很好。”
“杰克?”
杰克抬起头,脸上还挂着笑,枪侠明白他也不会有问题。这个男孩颇为享受此刻的冒险,头发被齐齐吹到脑后,眼睛熠熠发光。他伸出手翘起大拇指,罗兰微微一笑,回以同样的手势。
“埃蒂?”
“不用担心我。”
埃蒂仿佛正盯着罗兰,但是枪侠即刻发现他的视线实际上越过他自己落在桥对岸密密麻麻、没有窗户的楼群上。这没关系;鉴于他明显恐高,恐怕这已经是保持头脑清醒的最佳办法了。
“好吧,我不担心,”罗兰喃喃地说。“我们现在要过大裂洞了,苏珊娜。放松,不要乱动。明白了吗?”
“嗯。”
“如果你想调整坐姿,现在就调整。”
“不用,罗兰,”她平静地回答。“我只是希望埃蒂也可以挺过来。”
“埃蒂已经是名枪侠了。他会像一名枪侠一样勇敢。”
罗兰向右转过身,直接面对寄河下游,抓住护栏。接着他踩上生锈的支撑钢缆,慢慢侧身挪过大裂洞。
12
杰克等罗兰与苏珊娜走到裂洞一半的地方才挪开步子。大风把索桥吹得来回晃动,可他丝毫不觉得恐慌。坦白说,他还相当沉醉。与埃蒂不同,他从没有高空恐惧的困扰;他很喜欢站在高处俯瞰钢带一般的寄河绵延在云层厚重的天空下。
走到一半时(罗兰和苏珊娜已经到达对过混凝土桥面重新接上的地方,正注视着其他人),杰克回头张望,心却倏地沉下半截。他们刚刚讨论如何过桥时恰恰遗忘了一名队员。奥伊还停留在走道桥大洞的另一头,身子蜷缩、一动不动,明显被吓坏了。他的鼻子凑在缺了混凝土路面、只剩下生锈的暴露在外的钢缆的裂洞边缘,闻来闻去。
“快过来,奥伊!”杰克大叫。
“奥伊!”貉獭回应一声,沙哑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几乎通了人性。他冲着杰克伸长脖子,但是仍旧纹丝不动,圆溜溜的金边眼睛里全是惊慌。
又一阵大风刮过来,索桥吱吱晃得更厉害。突然从杰克头顶传来砰的一声——好像吉他琴弦因扯得太紧而砰地绷断。紧接着一根钢绳从最近一根垂直支架上掉落下来,差点儿擦着他的脖子。十英尺以外,奥伊悲惨地蜷着一团,眼光紧紧盯着杰克。
“快过来!”罗兰大叫。“风越来越大了!快,杰克!”
“不能丢下奥伊!”
杰克开始原路返回,挪出两步。与此同时,奥伊小心翼翼地走上支撑钢索,前腿僵硬,爪子抓着圆形钢索的表面。而埃蒂则站在貉獭身后,显得无助、恐惧。
“就这样,奥伊!”杰克大声鼓劲道。“到我这边来!”
“奥伊—奥伊!来—来!”貉獭边回应边快速地沿着钢缆挪过来。正当他差点儿就到杰克身边时,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索桥一晃,奥伊慌乱地伸出爪子想抓住钢缆,却扑了个空,屁股扑哧滑了出去。他努力伸出前爪想抓住一样东西,却什么也没抓到,两条后腿就在空中乱蹬。
杰克猛地松开护栏,向他扑过去,脑子里惟一想的就是奥伊镶金边的眼睛。
“不要,杰克!”罗兰与埃蒂各自从两头齐声高呼,但都距离得太远而根本来不及施以援手。
杰克的胸腹部撞在了支撑钢缆上,肩膀上的书包重重弹起,同时他能听见自己上下牙齿咔嚓碰撞,就像母球撞开一堆小球的声音。此时又一阵大风刮来。他顺着风势前倾,右臂环住支撑钢缆,拼命伸出左臂想要够着奥伊。这头貉獭眼看就要掉下去,就在这当口,他猛地一口咬住杰克的左手。杰克瞬间感到刺骨疼痛,硬生生忍住尖叫。他低下头,右臂紧紧勾住支撑钢缆,膝盖弯曲,奋力紧贴住钢缆光滑的弧度,而奥伊就像空中飞人似地荡在他的左手上,一对镶金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杰克。此时,杰克看见自己的血顺着奥伊脑袋两侧缓缓流下去。
又一阵风刮来,杰克开始向外滑去。
13
埃蒂的恐惧被一种陌生的冷静替代。他哗啦一声把苏珊娜的轮椅扔在一旁的水泥桥面上,灵巧地沿着支撑钢索跑过去,甚至连护栏都不抓了。杰克倒栽葱似地挂在外面,奥伊则像个毛茸茸的钟摆挂在他的左手上。同时,杰克的右手快撑不住了,已经开始下滑。
埃蒂撑开双腿,跨坐在钢索上面,没有任何保护的睾丸被压在跨部,传来阵阵疼痛。但是此刻,即使最锐利的疼痛对他来说也非常遥远。他一手抓住杰克的头发,另一只手抓住他的书包带。他感觉自己也已经开始向外倾斜,瞬间甚至恐惧地以为他们三个会像链子一样一块儿掉落下去。
他放开杰克的头发,更用劲地抓紧书包带,心里暗暗祈祷这书包千万别是杰克在最便宜的直销商场里买的。另一只手臂伸过头顶,拼命甩动,想要抓住护栏。他们三个不断向外滑去,这一恐怖的瞬间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终于,他抓住了护栏。
“罗兰!”他怒吼道。“我需要帮助!”
此刻罗兰背着苏珊娜已经来到他们身边。罗兰弯下腰,苏珊娜牢牢环住他的脖子以免自己头朝下地栽下去。枪侠伸出手臂抱住杰克的腰,一把把他拉了上来。当杰克双脚一落在支撑钢缆上,他立刻用右手环住奥伊不断颤抖的身体。而此时他的左手火辣辣地剧痛不已。
“松口,奥伊,”他气喘吁吁地说。“你现在可以松口了,我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