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经典美文2011年第9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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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百花出版社《自然与人生》
只活一个夏天的甲虫
作者:蓝蓝 字数:1238
离我住处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冬天的时候,矮小的麦苗还在沉睡,一垄垄紧挨着,仿佛怕冷似的,直到大雪给它们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
那时,我常常很早就起床,也不戴头巾,顶着凌厉的小北风去探望它们。偶尔有一两丛麦苗钻出雪地,向我招摇着绿色的小手致意。田边的柳树上散落着不少胖胖的麻雀,唧唧喳喳地说着什么。我放轻脚步,怕把它们惊走。
开春了,麦苗在阳光里一天一个样地长高,它们的欢乐令我吃惊也令我心醉。因为春天很快就要过去,紫色的树芽过一个晚上就伸展成毛茸茸的小绿叶,再过一天,就成了面在风中呼呼飘动的绿旗。
我看到麦苗拔节、灌浆,一穗穗怀孕,像不知道害臊的姑娘,向天空和农人们显示自己的骄傲和满意。这种时候,我可以坐在田埂上,长久地闻着它们身体里散出的香味,与它们分享着慷慨的阳光;我可以什么都不想,轻轻跟它们说话,我知道这一大片麦田里的麦子都在听。我伸出一个手指碰碰它的腰,它忍不住欢乐地晃起来,那模样真让人忍不住要去亲它。有时候它也轻轻用叶片摸摸我的脸,仿佛知道我期待它这样做似的。
麦子快黄的时候,飞来一些金黄色的小甲虫,身上有美丽的黑点。它们爬上麦穗,捕食腻腻的蚜虫。我感到惭愧,它们毕竟能为麦子做点什么。
我盯着它们看,这么小的生命,只能活一个夏天。这个我知道,于是我替它们痛苦,也替那些很快就被收割麦子痛苦。它们知道自己的死?就像我知道自己的死一样?我无限伤感地望着它们,也望着远处的柳树和麦地上空扑棱棱飞过的麻雀。
也许,它们知道这一切,不然为什么会把花粉扑到脸上,而小甲虫干脆展开它透明的小翅膀,飞到我的手背上,久久不肯离去。它们知道爱,它们喜欢,所以它们也知道自己活着的日子不长了。
我伤心地、更频繁地来到麦田,久久不愿离开。我知道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再也看不到这些麦子和甲虫,我就会永远失去这些亲人。更让我悲痛的是我不能挽留它们,不能为它们做些什么,只能来看望,来对它们说点儿话,而它们给予我们的欢乐和安慰是无人能比的。
那些小甲虫是多么安详、无忧无虑啊,它们飞到一株麦子上,抱紧麦穗,一会儿又飞到另一株麦子上,像是要一个个地吻别,它们这样做着,也把麦子们相互之间最后的致意一直传递到最远的地头田垄。
多么从容的死,多么平静的死。
我加入这临终分别的队伍,我和它们一起拥抱,互相祝福。我不能大声说话,唯恐亵渎了这无畏赴死前的安宁。
终于,开镰了。只一个上午,陪伴我许多日子的麦子被收割干净,天好像一下子又高了许多,大地上空荡荡的。甲虫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来过似的。
只有似曾相识的老麻雀起落在我的身边,只有老柳树孤单单地站在远处。我想,它们也知道自己会消失。但它们曾活过,它们以自己的活证实了我的活。
我见过你们,我爱过。
摘自东方出版社《人间情书》
来的不只是春天
作者:王宏坤 于陶丽 字数:2322
闲闲书语
村庄被油菜花包围着,乡亲们的心情被一种喜悦包围着,我的心房被一些往事包围着,村庄与乡亲们闻到那浓浓的菜花香……
∥关于作者∥
徐迅说,春天乘着马车来了。读罢他的文字,我却感觉,他的笔下来的不只是春天。
我想,如果春天是温暖,温暖便倏然而至。这温暖或厚重到沉甸甸,或新鲜到轻盈盈,或如那跳动的火焰,肆无忌惮地表露着心意,把那温暖挥洒得酣畅淋漓。这团火焰就是围绕徐迅的至爱亲情。他的笔下,始终有父亲、母亲、祖母、外婆、弟弟等人的影子,似乎他们的存在才催生了这团火焰的旺盛。如他所言,“母亲就像一扇沉重的磨盘,不停地转着,转着……”母亲转动着艰难的日子,磨盘下流溢出浓浓的爱怜。此时,沉重的生活担子在漫溢的母爱面前竟显得有些轻飘滑稽。中学毕业后,徐迅有段时间在家无所事事。父亲淡淡地跟他说:“你跟我学打铁吧!”一个内心茫然的毛头小子怎会轻易地学会打铁——他正是需要被捶打的年龄啊!果然,他被单调乏味的活计弄得急躁不堪,父亲的“你悠着点,慢慢就有味儿了!”“只要用功,什么东西也能打成!”似乎一下子点拨了他的心弦。在以后的日子里,每每遇到不顺,每每想起这些质朴的话,徐迅便淡然地接受人生的“淬火”历练。
毋庸置疑,“淬火”的背后是暖暖的亲情。除此之外,我想,可能还有其他,诸如淡淡的忧伤。而忧伤似乎有些害羞,似乎知道自己不太受欢迎,便淡淡地,浅浅地,藏在“温暖”的身后一起来了。
∥关于作品∥
徐迅生于上世纪60年代,他的童年注定是饥饿的,他描写的植物就是那个饥饿年代的见证。儿时的徐迅把留作种子的蚕豆炒来吃了,母亲知道后心痛不已,只一句“你这伢,你这伢”亦透出关于那个年代的种种忧伤。萝卜在那个年代成了“资本主义的苗”,但它却通晓乡亲们饥饿的肠胃和心思,总是在青黄不接的月份适时出现。同样通晓乡亲们心思的还有老队长。他带领大家种萝卜、拔萝卜、吃萝卜,最终“拔出萝卜带出泥”,成了“公然破坏社会主义农业生产”的坏分子。留在徐迅记忆中的萝卜便始终真切忧伤,还带着一丝泥土美妙的芬芳。
除却植物,略显忧伤的还有一九九九年的“双抢”——那炼狱般的农事和生活。这种忧伤属于徐迅的乡亲们,属于那个巨大的乡村。于背叛乡村的徐迅而言,他的忧伤和疼痛只是情感上的,只是精神上的。徐迅自责着,身体还是远离了乡村,但目光和心灵却死死地如钉子般矗立在那里。著名作家刘庆邦曾这样评价徐迅——“他离开家乡的自然,是为了亲近更多的自然,是为了在更大范围的自然界汲取生命和心灵的营养……他只有离开家乡的土地,只有与那块土地拉开距离,才能进行回望,才能形成回忆和思念,并对家乡的一切进行美学意义上的观照。”那些谜一般的家乡也以他们自己独特的方式与土地融为一体,为后世子孙留下了值得一书的念想。
徐迅曾很淡定地说:“我只是喜欢写作,只是怀念我的家乡,我的童年。”有些超然。在《春天乘着马车来了》的代跋《汉语和乡村》中,我找到了答案——“人们的期待总有一股咄咄逼人的光芒,这会使自己迷失在浩瀚无际的汉语海洋之上。我更有理由在博大的汉语语汇中找到自己说话的方法。可我还只能说一些民间俚语、方言,再要做的就是胡言乱语,这是没有办法不自卑的事情……但博大恢弘的乡村文化所充盈的那股生生不息的力量缠绵于我的心灵之中,我就感到一种超尘的安静和平和。”如此看来,徐迅更懂得哪个才是“生命中的需要”。要不,他怎么可能悠然地让春天乘着马车疾驰而来,还带来了温暖、忧伤、欢欣和枯木逢春般的希望?
∥精彩片段∥
●桃花汛前后也不过就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个季节里,乡亲们脚步匆匆、忙忙碌碌的,土地上许多新奇的事物也随着春水开始发酵和泛滥,到处呈现出一片蓬蓬勃勃的生机,这使乡亲们的生活也变得生动和有滋有味起来。
●好茶须好水,这水当然就是皖河的水了——“走千走万,不如皖河两岸”,乡亲们说只有皖河的水,才最为清纯无比,茶因水而生;水因茶而活——茶与水就这样水乳交融,密不可分。
●事情已过去多少年了,我的朋友也早已娶回了那人家的一位水灵灵的姑娘,并有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这当然用不着奇怪,可奇怪的是那些鸟儿不知飞到哪去了,我竟没有发现任何一只鸟,只是那个有鸟的早晨,那些鸟儿们动人盈耳的声音,像一道清泉曾经倏地流过我的心田,像是洒落的音符陡地种在我思想的罅地上。
●童年永远是那么天真而烂漫,弟弟说有那么一刻,他恍恍惚惚地疑心自己也回到了童年时代。便使劲地揉揉眼睛,才从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他顺势找了个草堆躺下,伴随着稻草的体温和气息就睡迷糊了。
●阳光的本质是诚挚、刚健、温暖和给予。在哲人们那里,阳光简直就是美的化身。古罗马的柏罗丁就说过:“眼睛如果还没有变得像太阳,它就看不见太阳。心灵也是如此,本身如果不美,也就看不到美。”……灿烂的笑容是阳光。禾苗生长需要阳光,美丽的生命源自阳光,我们来到世上即是寻找美,追求美的。因此,我们没有理由不小心呵护深深沐浴着我们的阳光。
●对于坐车的欲望,在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是奢侈的,在冰冷的钢铁中两次嗅到死亡的气息,后来,我对手扶拖拉机真的有些谈虎色变了。高兴的是不久,这种交通工具除偶尔在田间见到之外,一下子就销声匿迹了,霎时,公路好像蜘蛛网一般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各式各样、款式新颖的汽车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给我的一个感觉就是:春天乘着马车来了……
水的南征北战
作者:舒婷 字数:2376
问一个城市儿童:你知道水从哪里来吗?孩子一定坚定不移地回答:当然是从水龙头流出来的。等他长大了,虽然理智上认识了水库、地下水和自来水厂,本能上却更加依赖水龙头,相信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相信水的世界末日只是科幻影片。至于江河湖泊,它们是梦幻美景,是对远方的眺望,是图片和旅游业共同制造的悬念。要靠近这些汪洋之水(它们越来越远越不可企及),仅仅湿一湿鞋尖,浪漫潇洒走一回所花费的银子,要比家中水表的计费昂贵许多倍。
因此,有关水的紧急呼吁与深度报告:断流的江河、枯涸的湖泊、污染严重的水源,对于在莲蓬花洒下痛快沐浴的人们,只是隔靴搔痒。
20世纪80年代中期,美籍华裔作家韩素音在福州开讲座。我询问满怀期望而去的文学同仁,他们兴致索然地回答:“讲什么呀,她只是告诫大学生们要从拧紧水龙头开始。”韩素音超前的环保意识,20年后才被我们理解。
今年春天,我推掉了几个活动,应邀参加一个采风团,沿途采访南水北调工程。兴奋雀跃的心情犹如参加一次大揭秘行动。
此时在福建、闽江和九龙江已经“春来江水绿如蓝”,而我们从北京出发,在海河流域上奔驰,车窗两边看不到一条真正的天然河流。一座又一座以老河命名的宏伟大桥,桥下却是龟裂的河泥,蓬蓬草和灌木无忧无虑地快乐生长。有人在河滩上种了些庄稼,甚至搭起简易小屋,尽管是违规的。由此可见,水的杳无音信也不是一年两年了。
同行的诗人胡浩一一指给大家看那些徒有虚名的古老河川,痛心疾首地告诉我们一连串枯燥无味却又惊心动魄的数字:包括北京、济南、青岛、秦皇岛在内,海河流域人均水资源仅有293立方米,不足全国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