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转正实录-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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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然不理会半蹲身子的贞妃,惠妃走到绣架前。绣绷上的山河图只绣了个轮廓。针脚一看便是初学的歪扭。惠妃轻轻一笑,嘴角蕴着不屑,“贞妃,这就是你一下午的成果?并不尽如人意啊。”
“我。。。我第一次学。还请惠妃姐姐指教。”贞妃将银针放下,低头不自在扭着手指。
“本宫怎么敢指教你,咱们可是妾呢。”惠妃冷笑着弹了弹指甲,慢悠悠道,“原来总当你是胡地来,不懂行事,还想为你请教养嬷嬷。现在看来,贞妃规矩不禁规矩懂得多,还学以致用。以至于先在宫里分出大房二房来了。”冬日一过,换下沉重棉衣,贞妃才发现,惠妃已经比原来瘦了许多,那件她喜欢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装穿在身上。显得空荡无依,她笑起来时脸颊边浅甜的酒窝,也许久未见,她总是冷笑着,带着被妒意长久浸泡的凌厉。
“本宫告诉你,皇宫之中,皇帝的妻子只能是皇后,即便是贵妃,她也只是个妾!”惠妃面上蒙着一层寒冰,从西窗照下的春光都不能融化,她阴翳注视贞妃,“你不用刺绣了,回去抄女戒百遍,三日后呈给本宫。若不情愿,大可带着方才的话说与太后皇上听。”
被惠妃夹枪带棍的羞辱一番,贞妃终于红着眼回凌绮宫,轿辇走在长长甬道上,贞妃闭目坐在轿辇中,半晌,她睁开眼,挑了轿窗问:“苏那儿,今日是十五了?”
得到齐那儿肯定的眼神,贞妃凝神良久,咬着唇用极小的声音道:“今天是他入宫的日子,晚上会宿在宫里,宫门下钥后,你叫他来。”
时已入夜,皇帝今晚照旧在清宁宫歇下,通传内监已通报各宫门撤下红灯,月色如水,朦胧如梦的夜中花香隐隐,齐诤身穿一件侍卫值服,在溶溶夜月中轻车熟路的朝凌绮宫方向走去,他的脚步轻而快,披一件黑锦斗篷,红壁宫墙的阴影遮住他大半张脸,平日温文怯懦面孔漠然而疏冷。
凌绮宫位于西六宫最边角的位置,本就人迹罕至,夜半时分,更是悄无声息,齐诤走小径绕道凌绮宫后门,轻扣门扉,刚笃响了一声,虚掩的门便自内打开,开门的正是贞妃的贴身婢女,苏那儿。
苏那儿引齐诤入了庭院,将偏殿小门打开一道缝,待齐诤进去了,自己才转身去了主殿,整个过程,二人无一句对话,配合十分从容,可见已不是第一次。
齐诤举步入内,殿中只有西间的屋子亮着灯,暧昧重重的玫红珠幔低垂,边角粉红流苏迤逦在光面黑砖地上,有一股禁忌中的奢靡,边角摆在一顶博山小炉,里面染着贞妃常用的宝篆帐香,在灯影绰绰的室内,像一只极软的小蛇,丝丝游走在四肢百骸,吐信舔舐着最隐秘的*。
齐诤看着罗纱紫晶珠帘后的窈窕身影,身侧的手动了一动,却没有抬起来。
轻微的西索衣布声响起,帐中人似乎有些难耐,小意婉转的女子声传来,那嗓子里似掬着一汪春水,丝丝扣扣的情意荡漾无边,“诤郎,你在等什么?”
齐诤的声音依旧是古井无波,“贞妃娘娘,你叫臣来,有什么事?”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语塞,只剩下帐中依依身影随着珠幔轻颤,齐诤面无表情站在帐外,淡淡道:“看来贞妃娘娘果然是无事,那臣先告辞了。”
“你别走。”帐幔被一把拉开,穿着鹅黄袭衣的贞妃坐在床头,眼眶中的泪似落未落,死死盯着他道:“每次都这样,你成心怄我是不是?平时在宫中要受惠妃欺辱,如今连你也这样对我。”她说着,拿起身边轻薄软枕丢在他身上,委曲道,“贞妃娘娘,你惯会拿话来戳我的心。”
齐诤一把接住软枕,目光触及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叹气将手中斗篷披在她身上,目光爱怜而苦涩,叹道:“你让我怎么办。”
她伸手推他,眼泪在撞击着跌在他的掌心,却仍赌气道:“你走,有本事别来碰我,咱们一辈子也别见面。”
“我不掀帐,是怕一见你,便走不了了。”微一用力,齐诤便锁住了怀中的人,温柔轻笑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鬓,“公主,让我抱一抱你。”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能与窗外春风融到一起,又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乎能远到她日思夜想的家乡故国,心中的怨气霎时便消了,贞妃靠在他的怀中,呢喃道:“对,公主,我喜欢你这么叫我,就像原来在卫邪一样,你总是那么温柔。”她说着,眉心又迟疑着骤起,眼中雾气不散,“贞妃娘娘不是淑兰仪珠,你知不知道,每次听到你这样唤,我的心都快痛死了。诤郎,你别怪我,我不想嫁给皇帝,可我更不愿一生都不能再见你。你放心,淑兰仪珠的心,淑兰仪珠的三魂七魄,都是你一个人的。”
齐诤的手指在贞妃脸颊轻轻扫过,轻嗅着她身上茉莉皂角的香气,笑问道:“皇上不好么?你嫁了他,怎么还与我偷情?”
“不好,他再俊朗,再英明神武,也不是你。我不爱皇上,皇上也不爱我,我们谁也不欠着谁。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你更好。”她软若无骨的柔荑被他握在掌心,混着咸而涩的眼泪,直白而悲伤表达自己的爱意,“你还是在试探我,还是不信我,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么?诤郎,我很难受。”
感受到她无助的颤抖,齐诤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艰涩开口道:“公主,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如皇帝,实在不知,还有什么值得你不离不弃。”
“我就是喜欢你,这也不行么?”她哽咽一声,伏在他并不宽阔的胸膛上,“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质子还是王爷,都喜欢,你会教我写字,教我吟诗,小的时候,那么多人中,只有你从不奉承我,只有你总是温柔,跟那些卫邪莽汉从不一样。诤郎,等哥哥有一日打败大昌皇帝,咱们一起回卫邪去,让哥哥划块封地给我,咱们一起过快活日子。你若喜欢中原,那我们留在中原也可以,反正到时天下都是哥哥的。”
齐诤没有说话。
觉察环在腰间双臂的僵硬,贞妃疑惑,忍不住抬头看他:“怎么,你不愿意?我们不是说好了么?”
齐诤脸上挣扎的神色稍闪即逝,安慰拍着她的肩笑道:“从大昌放弃我的那一天,我便是卫邪人了。没有不愿意,只是不想你操心许多罢了。”
她微微一笑,一双眼弯弯像是天上月牙儿,靠着他道:“诤郎,为了你,我不怕操心,哪怕只能帮一点点,我也是高兴的。”
齐诤无奈苦笑,温柔点着她琼珠似的鼻尖,嘱咐道:“不管为了谁,你记住,第一件事,便是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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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将军于此望宸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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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德三年三月二十一,是会试的第一场,卯正,来京内赶考的所有学子均已在礼部备下的会试考场礼闱报到。开科连考三场,每场三日,共为时九日,期中学子分位南北闱而坐,凡事不得出入考场,每场中均有主考官员或文华阁学士监查巡场,以防弊漏。
主考官工部尚书林平广,副主考礼部尚书陆作谦,户部右侍郎范畴,及理藩院尚书孙免均早早进了礼部衙门,资历最低的户部右侍郎范畴更是亲自站在礼闱门口,一眼不错的看着衙役搜身。
礼部春闱考场正有条不紊的进行,而兵部校场的武举,也已经正式开始。
武举同样也分文武双科,在到达校场参加练兵之前,参试者首先要到兵部会同京营总兵官帅府内参考策略,包括试策两题和《武经》诵默;校场内的考校共包括九项,分别为靶射、骑射、步射、硬弓、舞刀、身高相貌、言论及翘关,要求骑射九矢中三,步射九矢中五,硬弓八力下不录、舞刀五十斤下不录、身高不足五尺五寸者不录,面目龃龉者不录,言谈双声者不录,翘关百斤下不录。
同样的层层制度下,武举的作用主要是选拔将才,与文举比较,其重要性不及文举,武举的出身地位也不及文举的进士,但因为今年是本朝首次武举考试,兼之皇帝钦点,算作恩科,故不乏侯门将相的纨绔子弟和部分民间习武者前来应考。
虽举办仓促,但参报者不在少数,相比礼闱中寂静无声的文举,西京校场中,格外热闹。
通政司经历穆泽站在靠坐在校场边的圈椅上,看着校场中鱼贯而入的人员,不紧不慢的品茶,对身边带甲佩刃的穆衡问道:“这么说。今日礼亲王是不来了?”
穆衡挺着腰板,一身银灰甲胄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回道:“临出府前,理藩院突然来了人,说有要事禀告,礼亲王此刻应已在理藩院了。”他的目光往校场内扫了一圈,行伍中目及几个熟悉面孔,因侧头低声问道,“咱们府上也来人了?”
穆泽无所谓一笑,见远处几人将目光也放过来。方淡淡道:“兄长说话可要小心。都是从驿馆客栈出来的。跟府上有什么关系。”
“是我疏忽了。”凝眸往校场中看了半晌,穆衡眉峰拢起,微侧探身,甲胄上的鳞铁撞击。发出轻微脆响,犹豫道,“今年是本朝头一场武举,又是恩科,若有万一,你我恐怕均要发配边疆。”
“都是生员们自己完成的,与你我何干,兄长未免多虑了。”穆泽斜着向穆衡递了一眼,笑道。“朝中无人,光凭父亲旧部与聚若浮萍的小官,能算多大助力。一笔写不出两个穆,毕竟府中好了,兄长才能好。”
穆泽自小养尊处优。眼高于顶惯了,说话便不免多了几分不恭,穆衡听了,也不怪他,只微微一哂,便托辞清点人员,起身到兵部值房中去了。
临近开考,值房众人大多到校场维持人员进出,只有一个兵部副使留在值房中看守器材,见穆衡一来,忙恭敬起身作揖:“见过宣武将军。”
穆衡略一摆手,见室内次列铁铃箭矢,随口问道:“怎么,这些还不拿出去?”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将军且慢!”自穆衡进得屋来,那副使便一直恭敬跟在身后,眼见穆衡要将铁铃拿起,忙喊了一声,见穆衡诧异,忙赔笑道,“这铁铃忒沉,将军何必亲自动手,卑职待会儿叫底下人拿出去。”
“恩,这是穆经历吩咐的,可禀告了他?”穆衡只问这一句,侧头向那副使会意一笑,很自然的收回手。
那副使看着眼前簇新铁铃,心中犹自惴惴,旁人不知道,可他却清楚这铁铃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这批铁铃之所以放在屋内,为的是待穆家门人上场时用以充数,穆府门人之中,习武的不少,但有真本事的却没几个,大多是滥竽充数,凭真本事,他们是如何也举不起百余斤铁铃的。故只能用最轻的杨木做成方块,外包铁皮,远看与普通铁铃相差无二,也好蒙混过关。
副使看着眼前穆衡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时打不定主意,虽对穆府叔侄之间不和的关系也略微知得一二,但终究了解不深,此事是果毅公密信吩咐下来的,本不应多有人知晓,但看眼前宣武将军脸上的笑意,又似乎甚悉内情,宣武将军此刻来,莫不是寻机示下?
副使心下计较一番,提了笑,小心试探回道:“自然是禀告经历知晓,将军请移步,武试即刻开始了。”
“恩。”穆衡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