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照花之灯火阑珊-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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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带路的人瘦小,佝偻着身子,他对死牢里的种种见怪不怪,若是有人敢吵得厉害,就让身边的侍卫把他揪出来毒打一顿。我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是陛下亲准前来探视的,是以他一路上对我是百般讨好。但我觉得,死牢内的人,跟这死牢一样,令人恶心。
毕竟是王族中人,就算犯了死罪,跟一般的死囚待遇还是不可同日而语。他把我带到一个简陋却干净整洁的石室里,告诉我要见的人就在里面了。
我让他们退下,可他们说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不能单独让我跟安陵苋见面。果然,这些人就是腐肉中的蛆虫。
我从发髻上拔下一支金步摇给他,他们立马就毕恭毕敬地离开了。
走进室内,我见到了安陵苋。只一晚的时间,她便憔悴得像开到荼蘼的杜鹃,披头发散,唇角染血。身上大红的喜服,被血染得甚是妖异。她已经异常虚弱了,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长长的裙摆散开,如遍地的彼岸花。
我轻轻地捧着她的脸,不敢乱动,可她还是被我惊醒了。眸中的喜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忧虑。她说:“王姐……快走……快……离开……”说罢,吐出一口鲜血。
“他们怎么敢这样对你!你是,你是我宁国的丹廷郡主。我说过你会好好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在打眶。她真傻,这么傻的女孩儿怎么可能狠得下心去刺杀呢?
“为什么要刺杀轩丘琅?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掏出手帕,我为她抹去唇角的血,可是好像怎么抹都抹不完。就如同宁国土地上开始流淌着的鲜血。
她又咳出来几口血,艰难地开口说:“喜帕……喜帕……字……”幸好我随身带着那方喜帕,仔细研究,发现它是双层的,撕开它,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我认得出,那娟秀的字迹是她的亲笔。
见我找到了喜帕中的字,她强扯出一个笑容。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动着嘴唇,似乎在说不后悔。
然而,后悔的人是我,我为什么没能阻止这场和亲。为什么要多牺牲一个人。我把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柔声跟她说:“放心,没事的。王姐跟你一起会宁国,好不好?姜澄在宁国等着我们呢。”她的手心愈发地冷了。
听到“姜澄”这两个字,她甜甜地笑了,那是她这辈子的幸福。明明第一次离幸福这么近了,没想到还是一场黄粱梦。
放下她的手,我抽了两下鼻子,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苋儿,在这里等等王姐。王姐马上让轩丘琅把你放出去,我们一起回宁国。坚持住啊。”她点了点头。我转身就走,不敢再看她一眼。
我从来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我依旧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为我而死。我不杀柏仁,柏仁却因我而死。
等我前脚走出死牢,后脚便有人去禀报说,宁国丹廷郡主薨。
她是宁国的郡主,尧国的王后。身份之高贵,却因刺杀死在了尧国的死牢中。拢共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件事往后被史家传得神乎其神,各种版本盛行,唯独没有真相。
☆、落红满地归寂中
安陵苋留下的喜帕上,写满了字:王姐、姜澄,见信如晤。开封之时,我应是永远留在了尧国的土地上,回不去了。
从陛下的诏书颁布下来,他暗中召见我的那刻起,我就猜到此去无非一死。想我被尊为帝国的丹廷郡主,实际上,不过是一个杀手,真是讽刺。陛下告诉我,这是为了宁国,为了社稷,为了百姓。可是我依旧犹豫。郡主的身份,除了给我锦衣玉食,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似乎并没有其他了。而我不曾挨过穷,所以不懂得这些身外物的重要。
我很自私。我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让我去送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仰望着高位至上,比我尚年轻的少年,我不禁感到心寒。他是我的亲人,他却让我去死。
第二天,我乔装去看望王姐。关于王姐的事迹,我听过不少,她是我们王族中唯一一个担得起虚名的人。王姐为宁国牺牲得够多了。
后来,陛下又再派人来,用姜澄的性命威胁我。他们说,只要我杀了尧国国君,轩丘浥公子便可继位,王姐可以得到幸福,宁国的危机也可迎刃而解。到时候安陵王族欠王姐的,就可以还清了。
最后,我答应了。其实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陛下手中握着我和我在乎的人的性命,这是我的命运,怪不得别人。
福祸无门,惟人自取?不对,应该是凡事自有天定。
不必伤心难过,我安陵苋身为宁国丹廷郡主,只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早些认识王姐和姜澄,白白浪费了好些年岁。
安陵苋绝笔。
读完她的绝笔信,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与她相处的情景历历在目,她此时却已身化落花了。她眸中淡淡的忧伤,是因为早已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吗?像她这样淡然的女孩儿,不应该成为阴谋诡计的牺牲品的。她的死,让我再次动摇了。安陵王族的统治之下,宁国真的还能屹立在阳光之下吗?
更让我始料未及的是,王弟竟然逼自己的堂姐去送死。从何时开始,他变成了这样冷血残暴的人?作为他的王姐,我真失败。
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儿时的一幕。姑姑教我一支舞,一支很悲壮的舞。白色的水袖,在她的舞蹈之下,左右飘摇,最后无力地落下。她说,这支舞叫葬天。我们安陵王族的帝姬,即便是不会走路,也不能跳不出葬天舞。
我问她,从前有人跳过吗?她摇了摇头,郑重地对我说,除非天要亡我宁国,不然,这支舞不可跳给外人看。你要记住。千万记住。
除非亡国。
或许,该是我作出决断的时候了。不能再让无辜的鲜血染红宁国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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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被软禁在行宫中,这几日,我过得甚是无趣。
好在轩丘浥不时会抽空来看我,顺带给我捎点外头的消息。他说朝堂之上,一众大臣为了安陵苋一事喋喋不休。有人认为应该把我扣押起来,趁机攻打宁国;有人认为应该把我放回去,趁机拉拢我。
我问轩丘浥:“那你觉得呢?”
他轻笑道:“我不管政事。”是啊,他身份尴尬,的确不适宜插手。虽然我心中清楚他的答案,可还是会觉得失望。说到底我也是个女人,难免会想着有盖世英雄来打救我。可笑的是,我自己才是宁国百姓误以为的救星。
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我漫不经心地问:“赢夙那边有消息吗?”本来不抱任何希望,可他竟然点了点头,告诉我说:“赢夙会安排好的。你大可放心。”
看来赢夙还不算太没良心。人生有时候便是如此出奇,你以为会是你救命稻草的人,在关键时刻,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你认为他会落井下石的人,却对你伸出双手。没想到,最后来救我的人,不是王弟,而是云衍。
又过了几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轩丘琅派人来接我进宫,想必是要宣布对我的判决吧。那问题来了,我到底要不要据理力争一下呢?虽然这并不会改变什么。可总不能一声不吭地让人把我关起来吧。
大殿内的情形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无非就是轩丘琅在龙椅上坐着,两边各站着些有分量的文臣武将,不过今日来的轩丘王族还挺多的,可见我这个宁国帝姬还是颇有地位的。环顾了一下,没有见到轩丘浥的身影,看来他是真的没打算理政事了。
“昭仁帝姬,我们就不多寒暄了,直接问个明白吧。丹廷郡主的刺杀,可是有人谋划的?”
“陛下这样问,甚是荒唐了吧?陛下跟我宁国丹廷郡主乃是夫妻,连陛下都不知道的事,静姝怎么会知道呢?”我冷冷地笑着,挑衅地看着龙椅上的人。是他折磨死安陵苋的,他是最直接的凶手。
“荒谬!荒谬!简直一派胡言!”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头子从文臣一行中走了出来,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他指着我,气冲冲地嚷嚷道:“陛下跟丹廷郡主刚成亲就被她意图刺杀……”
我悠悠地说:“原来在尧国,臣下可以随便打断君主的话。本殿是长见识了。”
老头子涨红了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被其他同僚拉了回去。一众文臣纷纷摇头,武将在窃笑,真是丢人现眼。
“帝姬有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他胜券在握地问我。是啊,安陵苋已经死了,现在是死无对证,由得他怎么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是,陛下要记得,本殿是宁国的宁安昭仁长帝姬,此行是代表宁国国君而来。”
一时间,殿内响起细碎的议论声。宁国一日未亡,我还是帝姬,岂能让人欺负了去?
“禀告陛下,公子浥求见。”“宣。”“宣公子浥觐见。”
轩丘浥白衣白袍,霁风朗月地走了进来,原本紧张的气氛舒缓了不少。看来他在众人心中的分量,比我想象的要重。
“王兄,丹廷郡主刺杀一事,与他人无关。”他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但轩丘琅却是面色一紧,问他何出此言。
他不慌不忙地从袖子中抽出一方手帕,让人呈上去给轩丘琅过目。镇定自若地说:“丹廷郡主是因为不满宁国国君送她到异国他乡和亲,才暗生杀机。这是她亲笔所写的绝笔书。幸好如今没有酿成大错。我们尧国不必为此而与宁国闹翻。”他递给我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我别轻举妄动。
见轩丘琅并不言语,他继续说:“若然王兄不信这是她的亲迹,可以找人来鉴定。”后来轩丘浥告诉我说,那方手帕,是安陵苋为了防止有人对我不利,设法让人在刺杀失败之后送到轩丘浥手中的。几经波折,最后终于送到了。
那些支持轩丘浥和不想惹事的大臣,此时个个站出来请求轩丘琅把我送回宁国。
不得已,轩丘琅只好同意。轩丘浥主动请缨,要送我回去。他阴险一笑,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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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轩丘浥尽快离开清越,开始了我们的逃亡。
我们抛弃了车辇,直接策马向尧国与宁国的边界奔去。他苦笑着对我说:“这次,我是彻底地激怒王兄了。”也就是说,我们两个都有可能被他安排在路上的杀手暗杀掉。
轩丘琅派来的杀手,如影随形,一次比一次厉害。我们投宿的客栈可能是陷阱,过路的人可能是死士,吃的东西可能被下毒。总之步步维艰,一路上踏过无数的尸体。
这是我们出逃的第三天。从清越骑马到边界,需要四天的时间。
今天特别平静。我们选了一条便捷的小路,小路上荒无人烟,两旁的树木也是稀疏,难以让人藏身。即使是打斗起来也不会伤及无辜。但至今为止,似乎我们还没伤过无辜的人。因为大部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都是要取我们性命的杀手。
我想,轩丘琅是准备瓮中捉鳖,在边城把我们一网打尽。我身边的影卫,已经死伤了一大半,只剩下七人。虽然他们武功极高,而且还有轩丘浥这样的高手在,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轩丘琅还能调动千军万马。
可为了回宁国,无论前面是龙潭虎穴,我都要闯一闯。即使是拼死一战。
唯一不安的是拖累了轩丘浥。
我们背倚着一处绝壁,暂作休息。今夜的月亮特别圆,月光特别凉。所有人都不敢真的睡着,只是稍为闭眼休息。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