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狱-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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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耳朵聋了?!”疤脸一脚踹去。
张桂花顿时脸色发紫,腾地站了起来。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疤脸大骂道,“不买账,老子让你演小鸡拔河!”
“小样别穷得瑟,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张桂花被逼上了绝路,干脆破罐子破摔。
疤脸没有第二句话,跳前一步,挥拳便猛击张桂花的脸颊。
张桂花负痛抵抗,但肚子上又挨到连续的击打,喉咙里“喔哟”一声叫,无可奈何地软瘫在铺板上。
“下次老子让你半身不遂。”疤脸收起他那一对骨节扁平,拳峰上布满厚茧的拳头。
孟松胤事后问老鲁,什么叫“小鸡拔河”?老鲁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用一根细布条,正当中栓一根草梗,两头分别扎在两个人裤裆里的那话儿上,面对面朝相反方向使劲拽,地板上再划好线,以草梗过线定输赢。”
还好,关键时刻铁门一响,月京未来探头把疤脸叫了出去,小鸡拔河这事暂时搁置。
“看来日本人要摸一下号子里的情况。”郭松轻松了一些。
“你估计这畜生是临时呆几天,还是就此留在六号房了?”孟松胤问老鲁。
“说不准。”老鲁摇摇头。
“你们几个混蛋,”郭松突然来了气,指着蒋亭虎、陆雨官骂开了:“一个个说得比唱还好听,把老子架起来往天上一扔,自己倒跑了。”
“兄弟,不是哥几个存心不抬你,实在是抬不动啊,”蒋亭虎被骂得顶不住了,“再说了,你锣鼓家什也没敲开来,哥几个也不能先竖起来打头阵啊。”
这几句话把郭松说得哑口无言,是啊,你自己先蔫了,怎么怪得了别人。
二十分钟后,疤脸回来了,果然满身烟味,神情舒坦。
五点来钟的时候,晚饭送达,但可恶的家伙又将大量剩饭按中午的处理方式如法炮制。
吃完自己有限的定量,并且眼看着一大碗汤泡饭被倒入便坑,孟松胤突然感到一阵阵饥饿感袭来,甚至比进食前还要难受,好像沉睡中的肠胃被一下子唤醒了。这也难怪,进来这么久了,肚皮里的油水早就消耗殆尽,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垮掉。
“铺被,睡觉,不许再说话。”疤脸命令道。
天还没黑,竟然这么早便睡觉,真令人哭笑不得。
本来的饭后闲聊时段被自然而然地取消了,很明显,统治者不希望臣民们相互间作过多的交流,思想和言论过于活跃,有百害而无一利,而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才是治理之本,也是已被证实了的经验和真理。
第二天,疤脸依然毫不留情地毁灭宝贵的粮食。
众人仍旧肌肠漉漉,李滋甚至还晕倒了一次,本来好好地蹲在那儿,站起来时咕咚倒地了,一头一脸全是冷汗。
中午时分,天井里的阳光非常好,疤脸晒着太阳抽烟,朱二宝赤胆忠心、义薄云天地蹲在旁边以便随时伺候,两人的心情似乎都非常愉快。
疤脸把抽剩的烟屁股赏给朱二宝,往墙上一靠打开了瞌睡。
老鲁一看是个机会,忙拉着耿介之、邱正东和洪云林走到墙角,商量是不是应该团结起来,使用某种方式正式跟疤脸斗一次,否则长此以往,事情只会越来越糟。郭松这样的人,平时在弱者面前凶狠霸道,但见了强者就跟灰孙子一样;蒋亭虎和张桂花、庞幼文等人虽有血性,但也首鼠两端,挑不了大梁;其他人得过且过,不大可能揭竿而起……“是不是要给畜生治病?”林文祥看出异常,走过来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是的话,算我一份。”
“我也加入。”不远处的庞幼文听到后立即表态。
“好,我来想想,怎样搞才能叫日本人抓不住把柄。”老鲁点点头。
但是,事情到了下午三点来钟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韦九被提前放还了,据说是因为四间暗牢不够用,还有更重要的犯人需要关押,所以让韦九占了个便宜。
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现在二位龙头同处一室,如同两块石头碰撞在一起,注定了将会爆出火星来,不知道月京未来如此调度究竟是怎么想的。
从目前双方的实力来看,比方说体格强健和脾气暴烈的程度,每天三顿都能吃饱的疤脸自然占据上风,特别是摆明了身后还有强大的支撑,心理上更具优势,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韦九绝无胜算的可能。
“弟兄们,准备好水,我先洗个澡。”韦九一进门便敏感地发现了盘踞在自己龙座上的疤脸,似乎稍微楞了一下。
韦九瘦得眼窝都陷了下去,脸上脏得像抹了鞋油,浑身散发着一股粪便的气息,但看上去精神矍铄,眼神仍像锥子那样尖锐。
小江北和黄鼠狼看看疤脸的脸色,见并无明显反对的意思,赶紧在天井里围着水池忙碌起来,毕竟前龙头余威尚存,而且不知道日本人接下来会是什么安排,所以做小厮的谁都不便得罪。
其余人迟疑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说些表示慰问的话,比如“大哥,回来啦?”、“大哥,没事吧?”等等。孟松胤注意到,大家都无师自通地避开了“龙头”这一敏感的称呼。
“大哥,苗条了好多啊。”孟松胤也赶紧敷衍了一句精心设计出来的问候,自己感觉分寸拿捏得相当到位。
韦九咧嘴一笑,伸手在孟松胤胸口轻轻地捶了一拳表示亲热。
坏了,这轻轻一拳,把苦心经营起来的平衡全打破了。孟松胤发现,疤脸冷冷的目光犀利地扫将过来,毫无疑问,说明已经把这畜生给得罪了。
在韦九脱衣服的当口,人们发现他的身上,特别是胸口和后背,布满了许多皮下出血的紫瘢。疤脸一声不吭,冷冷地注视着韦九那一身虽不发达,但仍然不失强健的肌肉,似乎是在计算这些肌肉到底能够产生多大的攻击力,抑或能否抵得住自己的拳脚。
洗完澡,穿好衣服,韦九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老位置。
“朋友,挪个座。”韦九的口吻客气中不乏威严。
“放你妈狗屁!”疤脸两眼一瞪,首先打破平衡。
韦九突然来了个先发制人,飞起一脚猛地踢向对方的下颏。
其实刚才进门后首先洗澡,就是为了有时间可以冷静地考虑、估量和选择。论体格和蛮悍,韦九得承认自己并不具备抗衡的条件,但优势是拥有几个也许能助一臂之力的帮手。这一脚并没用出十分的劲力,但立即将自己推到了骑虎难下的位置,只有闭着眼睛不计后果地拼打。再说,打得过打不过是一回事,而打不打又是另一回事。
疤脸倒是没有丝毫的迟疑,猛地从地下弹跳起来,抡起双拳直扑过来,嘴里发出一阵“呜……呜……”的咆哮声。
这是一场真正的短兵相接,特点是不讲究技巧的运用,仅侧重于蛮力的发挥。疤脸采用的是贴身近战方式,虽然不太注意防守,但出拳迅猛,势不可挡,你即使发现了空档也无法及时还击。在这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下,韦九的鼻梁和颧骨分别遭到了重创。
老鲁与林文祥和邱正东对望一眼,卷起衣袖刚想加参战,只听得头顶上的窗户口“哗啦”一声枪栓响——两名枪兵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就守在窗外,严密监视着六号房内的一举一动,看来肯定是月京未来特意安排的。
韦九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体能已经衰退到了极点,再加上目前正处于愤怒状态之下,一时胸闷气短、手脚发软,就在忙于招架躲避的当口,腹部突然翻江倒海般一震,上半身不由自主地软塌下来。
韦九不得不承认疤脸的这记短勾拳打得漂亮,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同时清醒地意识到,现在躲避重创的唯一办法是赶紧与对方搂抱在一起,然后再伺机反扑。可惜,疤脸早已觉察到这一点,突然灵活地后跳半步,同时借势提起右膝,从下向上猛地撞击而来。
这股无法阻挡、无法逃避的巨大冲击力,夹裹着死亡气息呼啸而至,只听“噗”一声闷响,坚硬的膝盖可怕地撞击在韦九的脸面上。
韦九迅速倒地,双目紧闭,躯体发软,当即失去了知觉。人们很快便发现,前龙头左边的颧骨部分明显地肿了起来,活像一只挨了冻的番茄,鼻梁也歪了,鼻孔里开始流淌刺眼的鲜血。
“喂,傻站着干吗?快收拾收拾唦。”疤脸扭头吩咐道,若无其事地走回原位,摸出一根香烟抽了起来。
众人开始紧急救护,首先用冷湿的毛巾擦干净韦九脸上的血迹,然后将其拖至墙边,半躺半坐着便于呼吸。老鲁拿来饭碗,舀了半碗凉水泼到韦九脸上,终于将其激醒过来。
“没事。”韦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吃力地喘息道。
众皆沉默,一时间,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起来。
“只要死不了,老子非把这出好戏唱到底不可。”韦九闭上眼,像在自言自语。
十五、龙争虎斗
接下来的日子里什么都没发生,但孟松胤每日如履薄冰,唯恐铁丝的秘密被该死的疤脸发现。
疤脸始终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对韦九的存在视而不见,依然独来独往地按自己的方式消磨日子,简而言之就是吃喝拉撒、打人骂人,包括处理那些克扣下来的饭食。
又到了温暖的午后,疤脸照旧在天井里晒着太阳抽烟,朱二宝则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等候赏赐。这家伙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机灵鬼,一方面手里捏着铁丝的秘密装聋作哑,一方面在疤脸面前大摇尾巴,这样两边都不得罪,日后还有回旋的余地。
“龙头,衣服破了,要不要我帮你补一补?”朱二宝一眼看到疤脸的囚衣在跟韦九斗殴时被拉破了一块。
“这里哪来针线?”疤脸不解地问。
“瞧我的。”朱二宝得意地说。
机灵鬼屁颠颠地回到室内,在裂开的铺板拼缝处抠挖出一根长短、粗细均比较适中的木刺,细心地在水泥墙壁上将一头磨尖,又将另一头含在嘴里,用尖利的犬牙慢慢咬出一道沟来,以便系牢棉线。有了针,找线就简单多了,随便找件旧衬衣撕开一角就行。
疤脸笃悠悠地看着乖巧玲珑的朱二宝绣花一样缝补自己的外套,心情很好地打趣其翘着兰花指的模样“比娘们还风骚”。
室内的铺板上,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聊美味佳肴、聊女人、聊家乡,疤脸在外面听了几耳朵,见话题四平八稳,也就懒得去管。
蒋亭虎眉飞色舞地描述了一阵家乡的川妹子如何“嫩得像豆腐”,又强烈建议大家火锅一定要“放哈罂粟壳”,然后“汤料烧得烫烫儿的”、“羊肉切得薄薄儿的”、放进锅“滋一哈就捞起”……一时间“滋”得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尺。
疤脸抽完一支烟,把小江北和黄鼠狼叫了出去,领衔担当敲背和捶大腿的重任,不多时便舒服得打起了瞌睡。这几天里,孟松胤再三关照小江北和黄鼠狼这一对难兄难弟,必须随时关注疤脸的一举一动,比如说,看他洗脸洗手的时候,千万记得立即将毛巾递上;看他百无聊赖靠近铁丝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打岔分散其注意力,总之一句话,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碰到铁丝。
现在,疤脸就坐在铁丝下方不远的地方吞云吐雾,孟松胤看在眼里只觉得心惊肉跳,根本没心思参与闲聊,唯恐那厮无聊时随手去拉铁丝。号子里的人有个习惯,一进放风场通常都喜欢伸展四肢以活动腰背,这时横在面前的铁丝特别容易成为活动的辅助物——以双手抓住铁丝作下蹲动作或作踢腿动作——原本粗壮的铁丝能吃几个人的份量,而现在则一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