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杏也-第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薛法曹带刀办案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葵屋,不断有人被屋主唤去问话。
说起来算不上什么大事,昨天鸿胪寺的张卿轮休,到外头逛了逛,结果不慎遗失鱼袋。鱼袋里自然没装半片能调兵遣将的鱼符,那东西不归鸿胪寺管。然而金银丢了也怪心痛的,张卿特地托京兆府替他寻物。
“反正不关我们的事。”未挂牌的侍女们一起拎水去浇花,免不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几句。杏子悄悄跟她的闺蜜咬耳朵:“叮当,那个思春君,有可能真是断袖!我冲他笑,笑得桃花上的蝴蝶都飞过来了,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杏子,你今天没涂胭脂,或许魅力不够。”工藤叮当也悄悄说:“待会儿盛装打扮,再笑一次试试”
“不是胭脂的问题。”杏子摇头,拍手喊不远处修剪花枝的昆仑奴:“瓦当,过来。”
昆仑奴黑塔似的,憨头憨脑大步跑到她们面前。
“咳,叮当,你瞧着。”杏子拍拍两腮,摆出个灿然耀目的微笑。
昆仑奴痴痴怔住,不由看呆了,手里拿的铁剪子直坠到地上,砸在脚背也觉不出一丝痛。
“思春君确为断袖无疑。”杏子与叮当异口同声得出结论。
杏子捡起剪子递给昆仑奴,在他面前晃了晃小手:“瓦当,别呆啦!我去端和果子,该给姐姐们的房间送点心了,回见。”
和果子,葵屋里美味的日式点心,小巧精致。杏子轻轻推开障子门,把和果子递给屋内的侍女。她偷偷往里看一眼,思春君还在。那位官员的小荷包似乎已经被姐姐们找到了。
薛法曹从托盘内拿起张卿的鱼袋,钱财分毫不差。
官吏丢失鱼袋,这是今年的第三起。不过,官吏丢失猫狗,今年已经有十来件了。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往京兆府扔。
屋主笑吟吟奉上一碟和果子:“薛法曹,您请用。”
“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告辞。”额头上顶着蜂蜇的大包,实在不宜久留啊。
他收好鱼袋,暗自琢磨。
鸿胪寺官吏丢失鱼袋,这是今年的第三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幸的薛思春:能提前剧透一下到底亲妈后妈不?
偷懒中的作者:抱歉,已集体升级姥姥奶奶辈,木有亲妈,木有后妈
第二章
送走薛法曹,葵屋的屋主挥手遣散众侍女,单独留下吾池杏子。
“您有什么吩咐吗?”杏子规矩跪坐在一旁,伏低身子,心里想着,大概要谈一谈挂花牌的事情了吧,早晚就在这几天。
“杏子,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你。”她和颜悦色,命杏子坐近些。
杏子端正挺直小腰,视线对上这位迟暮美人。屋主保养的很好,面上敷着淡淡的粉,额心贴了时新花钿,斜倚美人靠。
有这样一种女人,妆容永远精致,微笑永远适宜,禀性永远沉稳,她们二十岁像三十岁,四五十岁还像三十岁,岁月似乎一直停在那里。
葵屋的屋主佐竹氏,永远三十岁的女人。
“杏子,你已经及笄,将来有何打算?”屋主从袖中取出薄薄一张纸,放在杏子面前:“账房新算出来的单子。养育你九年所费花销,外加一点利钱。”
杏子忙行大礼:“蝼蚁之命,这些年承蒙您的照顾。”
屋主一手托腮,不急不缓地向杏子抱怨着世道:“最近银子贬得厉害,听说其它几个州县连小包盐巴都涨到了三十文,乡人纷纷抢着去买来屯在家中。米价就更别提了,一石米简直比开元年间贵上三百倍。”
杏子点头表示了然,这位三十岁的女人需要积攒些脂粉钱。她捧起那张脆薄竹纸,看也没看密密麻麻的明细帐目,目光爽快地落在最左边。
吾池杏子,欠一百九十万贯。
如果是思春君那样的官吏,俸禄不过四五万贯,要四十年才能攒够。杏子默默估算了一下一百九十万贯到底是多少钱,心里有点儿发寒。
屋主见惯了,知她在想些什么心事,笑着说:“别害怕,这只不过是四位美婢的市价而已。那些养了上千奴仆的府邸,根本不会在乎花一百九十万贯买个美姬。”
卖入侯门为姬妾,或者留在葵屋慢慢还。这一笔债,总有法子了结。屋主决不做亏本的生意。
杏子小心折起竹纸,拜道:“愿留在葵屋。杏子已经准备好了,十四等技艺一样也没缺。杏子会努力迎客,早日当上花魁多赚银钱,早日偿清您的收养之恩。”
“那样很辛苦。” 屋主提醒她:“不如寻座府邸为妾,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杏子,你看葵屋这些年离开的女孩子,她们在长安过得很舒服。”
“那样便成了笼中鸟,一辈子都飞不到杏子想去的地方。”杏子报以微笑。她有梦要追逐,岂会轻易自卖为妾,失了自由。
屋主不再多言。人各有志,且随她们的心意去。
“一切都拜托您了,佐竹桑。”杏子站起来,退到门边。她学着花魁那样,优雅地探足,趿上她的木屐,理平衣衫。
屋主佐竹氏轻叹,伸手往熏炉内添上几块香饼。年轻人呵,总是如此有朝气,不畏艰难险阻,不怕头破血流。飞到想去的地方?许多年以前,她的丈夫想尽一切办法往长安飞。可如今呢如今只有她一个人寡居在这异乡了。
“佐竹桑,请给我的花牌绘上杏花吧!”
障子门被杏子重新推开一条缝隙,她露出半边脸蛋,冲屋主笑道:“佐竹桑,如果杏子能够成为花魁,您也会为我举办盛大的花魁游街仪式,对么?”
“杏子,如果你想高屐游街,首先应该唤我妈妈桑。”屋主左右晃了晃食指。
“佐竹桑比较好听嘛!”杏子歪头笑笑,同屋主告别,提起裙裾跑回后院去。木屐踩在石板路上,踏踏作响。
她干脆迈着小碎步踏出一支《踏谣娘》来:
“野花随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凄凄抖动,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坠入幽幽碧水,搅乱了芳心柔情荡漾”
教导歌舞的李大娘说,它曾是大明宫里经久不衰的节目。
杏子一路踏舞,看到工藤叮当在打扫庭院,奔过去绕着她继续跳踏谣娘:“现在终于锦衣还乡,又遇到这故里的春天。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溪桃花。”
“吾池杏子!干了半天活了还跳‘踏谣娘’,你不累吗?!小心,别踏乱了我刚刚拢到一处的杂草。”叮当挥挥竹扫帚,摆出架势要撵她。
杏子两拳虚握,举起来装作猫爪,身子左晃一下右晃一下,边晃边笑着说:“我的招财猫啊你快来吧!杏子要挂花牌了,杏子要赚银子了,杏子要衣锦还乡去探望故里的春天了!看那一江春水,看那满城樱花”
“叮当,屋主已经跟我议定挂花牌的日子。”杏子心情不坏。
“你真的要去伺候那些猥琐的男人们么?”叮当低下头,踢开一粒石子。她顿了顿,说:“杏子,何必要习满技艺。像我一样作个笨笨的侍女吧,累虽累一些,至少比地上这些残破不堪的落花好许多。”
杏子拉着她的手,小声说:“喂,笨笨的侍女工藤叮当,你知道吗?一位高明的花魁可从来不去伺候男人。”
“嗯?”叮当满眼疑惑。
“嗯!只要她善舞长袖,男人们会争先恐后去伺候花魁。我偷偷地观察过琉川芽美花魁,她待客非常高明,每次只需要端上和果子,清歌一曲。哦,还有,夜子花魁也很厉害。叮当你别太担心,我好好向姐姐们学习。”
葵屋有前辈姐姐可供请教。杏子拍拍胸脯,说:“有句话叫做胸中有竹林一定会成功。我觉得,我胸中已经拱出一小片竹笋,或许能行。”
叮当“扑哧”一声笑了:“什么胸中有竹林啊,那叫胸有成竹。”
“反正都是一样的意思嘛。唉,你这个笨笨的侍女,别总揭穿人家。”杏子取过扫帚,帮她扫地:“总之,哪怕胸中没有竹林、只有把竹枝扎的扫帚,它也能扫出一条道路。”
话虽这样说出去安慰好朋友,杏子心里却并没多少底。
*
春光宜赏,怎奈公门事多。
“只见日影长,不见公文少,两眼一睁,忙到吹灯唉,忙啊!”京兆尹理好一叠文书,站起来伸伸腰。
他推开窗户,正瞧见手下薛法曹在拴马。
“薛思春,寻一趟鱼袋费时这许久?莫不是你半路思起春来,折桃花去了?哈,人不风流枉少年,小薛,折到几枝呀?”京兆尹凭窗招手,同薛法曹打个招呼。
薛法曹走到窗边,拱拱手,正色道:“府尹,属下又往鸿胪寺跑了一趟。”
“鸿胪寺有没有送你几袋子番使进贡的特产以示感谢?小薛你别说了,本官猜出来了,他们一毛不拔对不对?”京兆尹咬牙切齿:“仗着会说几句番国鸟语,屡次爬到咱京兆府头上来耍威风。辛辛苦苦帮他们忙找鱼袋,干完活连俩大铜板都不肯给。小薛,下次只还鱼袋,别还金银。咱俩□开,我拿六成,你分四成。”
“不敢不敢,头儿九成,属下一成即可。”薛法曹耐心听完了府尹的牢骚。
京兆尹闻言大悦,击掌道:“小薛,你不愧是久经考验的称职法曹,如此甚好。”
薛法曹随即禀明他这一趟差事的收获。一月,鸿胪寺遗失鱼袋,在酒肆找回来了。二月,鸿胪寺遗失鱼袋,四处找不着,换了个新的。三月,鸿胪寺又遗失个鱼袋,从葵屋寻到的。
“属下此去鸿胪寺,同三位失主仔细聊过。鱼袋无故丢失的当天,他们均与葵屋女子有往来。”薛法曹把那些细枝末节一并跟京兆尹说了,他觉得三桩事都跟葵屋沾点儿关系,有疑点。
京兆尹抚须,沉吟片刻,问薛法曹:“三人召的同一个小娘子陪酒?”
“每次召好几个小娘子一起伺候吃喝。如果加上葵屋打扇斟酒的侍女丫环,数都数不过来。”薛法曹请示:“府尹,是否彻查葵屋?”
京兆尹摇头。又不是兵部鱼袋失窃,京兆府没必要太费心管别人的事。他瞧瞧日头快要往西坠,立在门口喊齐众人,大手一挥,慷慨说道:“今天辛苦了,我请客,犒劳犒劳诸位!选家酒肆,咱们去大撮一顿!”
“头儿,您上回说大撮一顿,结果”一名胖吏揉揉肚子,哭丧着脸抱怨:“结果左选右选,选了个小摊子,大撮馄饨。”
“馄饨也就罢了,您还专点素馅的!”
京兆尹负手走在前面,叹道:“唉,刘户曹,这话说的可就辜负了本官的一片苦心呐!你看看薛法曹的身板,再看看你那将军肚”
“头儿,俺能跟薛法曹比么?他司法,俺司户,他年轻力壮的,整天跑来跑去办案子,俺整天坐在衙门里誊抄户籍,这全是坐出来的小肚腩。”刘户曹拍拍肚子,两眼直朝街边的胡姬酒肆张望。“那家店胡姬模样不错,正宗金发。”
京兆尹没停脚步,彻底绝了他们进酒肆的念想:“须知鸡鸭鱼肉吃太多,身材走了样儿,会被那帮子御史数落咱们京兆府不够清廉。”
“所以今天还是野菜馄饨?”一群人登时迈不开腿。
“非也,非也。”京兆尹颠颠荷包,大笑道:“今天不吃本土馄饨,也不看胡姬跳舞。本官带你们尝尝日本风味。走,去葵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所谓花楼,大门朝南开,没钱别进来。
闻得葵屋有三绝,盘中的美食绝对不厌精,花魁的美色绝对能倾城,客人的银钱绝对不够用。莫说荷包里的银子不够用,搬座金山银山也嫌少啊。京兆尹一说要在葵屋请客,刘户曹立马停止抱怨,忙打开扇子为他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