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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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山寺的主持法号“圆丰”,约莫五十余岁,面相慈善且和气,笑眯眯地回道:“夫人您客气了,这是敝寺之福。”
几人客套一番进入寺内,圆丰主持领着出岫和云承进入主殿,两人依次烧了香,云想容紧跟在后焚香祷告。直到出岫母子上香完毕,她依然跪在蒲垫上没有起身,口中默默无声念着经文,一脸虔诚之色。
出了主殿,圆丰主持大致介绍起寺内的情况,出岫放眼望去,这寺里无论是主殿还是偏殿,处处可见香客信徒,果真如云想容所言,岚山寺香火鼎盛,善男信女不在少数。
许是圆丰主持年纪大了,说话慢得要命,絮絮叨叨介绍个没完。云承在旁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不禁有些干着急。最后还是出岫打了个岔,问他:“侯爷可是府里有何要事?”
云承立刻会意,他与出岫都不好抹了主持的面子,于是只得敷衍着道:“是有些要事,方才在山门处才得知的消息。”
出岫顺势道:“真是不巧,没得让主持和诸位高僧看笑话。”
圆丰见出岫如此给面子,有些受宠若惊,忙道:“心中有佛,则处处有佛,礼佛不必拘泥于地点。侯爷既然有要事在身,贫僧这便派人送您出山。”
云承摆摆手婉拒,只道:“既然如此,我先走一步,劳烦主持帮忙施米。”
圆丰恭敬回礼。
云承心中惦念着生父云潭,也有些记挂爱妻庄怡然,此刻再也顾不得其他,三步并做两步朝外走,甩了后头的和尚好大一截。
出岫想他拳脚不错,又是骑马回去,便也没有多做担心,随着云想容一同去用斋饭。
饭后,寺里人烟依旧旺盛,出岫唯恐下午人少,便吩咐护院们将施米的行头搭好,开始挨个施米。岚山寺的和尚们奔走相告,不多时,寺里的香客都听说云府在此施米,纷纷前来领米,不多时便将云府众人围成一团,水泄不通。
有的用衣袍接着;有的借了寺里的碗钵;有些住在山里的山户索性直接回家取了器皿,再匆匆赶来
五百斤米,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竟是遭遇了一阵疯抢;更有些常年在寺里化缘的乞丐,跪在地上朝出岫与云想容磕头,死活都不起来。
此后,要米的人越来越多,场面开始变得混乱,开始发生口角事宜。倘若云逢在此,必定能很好地控制,可偏偏他不在。而剩下的都是丫鬟和护院,欠缺经验,不知该如何维持秩序。
还是圆丰主持恐怕发生踩踏或抢米事件,临时调了十个武僧前来帮忙。出岫与云想容都没见过这般混乱的场面,一时也有些心惊,圆丰便道:“两位夫人金玉之躯,不若暂且回避。此处场面太过混乱,若是误伤两位可如何是好?”
云想容也正有此意,便轻轻拉了拉出岫的衣袖:“嫂嫂,咱们去后殿里等着罢。”
出岫很是犹疑:“既然是云府施米,我怎能不露面?尤其,如今这场面正混乱着。”
“夫人若是不放心,便将此事交给贫僧,贫僧自然会差人办好。”圆丰主持很是热心地道。
云想容也开口附和:“是啊嫂嫂!主持大师常年行善,这种事不知见过多少,自然比你我都有经验。咱们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得添乱而已。”
出岫依旧犹豫不决。恰在此时,又有两个乞丐跑来朝出岫下跪,口中连连喊着“仙女”二字。这还不算,其中一个小乞丐忽然伸手拽着出岫的裙裾,“啪”的一下将两个脏手印子按在了裙摆之上。
云想容见状再道:“嫂嫂,走罢!这里男多女少,咱们也不适宜再抛头露面了。”
这句话终是劝动了出岫,她只得无奈地对圆丰主持道:“这里就交给您了,实在不巧,给您添麻烦了。”
圆丰双手合十,笑眯眯地回礼:“夫人言重了,您在敝寺施米,也是为敝寺积攒功德。贫僧定会安排好施米之事,不给云府丢人。”
言罢又伸手指了指东北方向:“那是女眷留客的院落,想容夫人知道路,您二位先过去暂且歇息。待到施米完毕,贫僧再去请您两位出来。”
云想容一口应承,护着出岫往东北方向快步走去,边走边道:“我近日常来岚山寺,对寺里的情况还算熟悉,嫂嫂跟着我便是了。”
出岫见她步子走得很急,额上也渗出了薄汗,不禁问道:“你不舒服吗?”
云想容摇了摇头:“不,就是被方才的场面吓着了。”
出岫想起那些争先恐后要米的人,还有那些乞丐,也是一阵后怕。平日里她没有亲力亲为,总还以为施米施面是件简单的事情,只需将米缸面缸往外头一摆,来一人打一瓢便是了。今日才知,民以食为天,众人竟能对口粮之事疯狂若斯。
云逢不在、云承离开,一个小小的施米之事都这么艰难,云府丫鬟和护院们齐齐上阵还不够,竟要劳烦圆丰主持和他的弟子们维持秩序,真真是丢人了。
想到此处,出岫哂笑一声,很是自嘲。平日里她深居云府,只凭借头脑执掌云氏,更多的是书面下令、纸笔风云,因而她也未曾料到,躬身行善是如此困难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出岫忽然觉得,这一趟她没有白来,方才的惊吓也没有白受,她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感受,好似对“民生”二字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这般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到了岚山寺留客女眷的院落。出岫抚着额头深吸一口气,正待开口说话,却听身旁传来一声闷哼,云想容已应声倒地。
出岫惊恐地睁大双眸,一声呼救尚未出口,便觉得颈上一疼,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248章:等闲平地起波澜(三)
出岫是被一阵轻飘飘的摇晃之感给折腾醒的,意识恢复的一刹那,颈后的疼痛之感也再次袭来,令她险些撑不起身子。耳中充斥着哗哗的流水声,出岫一个激灵猛然坐起,终于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何处——一艘船上!不,确切的说,是在一艘船的底舱!
舱内漆黑一片,唯有隐隐约约的光亮透过舱门缝隙照射进来,依稀可辨外头依然是白昼,也让出岫隐约看清四周的环境。她定了定神,就着光亮四下望了望,确定舱内没有其他人,才轻轻地唤了一声:“想容?”她还记得在岚山寺遭人袭击时,云想容也没能幸免。
舱内无人答话,出岫忍不住再唤:“想容?你在吗?”
幽幽地,一声虚弱呻吟从黑暗的角落里缓缓响起:“我在。”紧接着,出岫听到摩擦舱板的声音,应是云想容挣扎着起了身。
舱门缝隙里射进来的光束毕竟有限,不能将整个舱底统统照亮。出岫看不见云想容,只能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想容,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舱底阴暗的角落里,云想容缓缓蜷成一团,抚了抚额头道:“就是头有些痛”
“方才咱们被人打昏了。”出岫也再次抚上自己的后颈:“我颈上也疼。”
话音落下,没有回声。黑暗中,云想容似在思索什么,半晌方问道:“咱们这是在船上?被绑了?”
出岫无力地给出答案:“你说得没错。”
“那我必然是被你连累的!”云想容立刻回话,语中生出些怨愤之意:“我最近日日来岚山寺上香,一直都是平平安安!偏生今日陪着你来了一次,就遇上这等事!”
听闻此言,出岫唯有保持沉默。是啊,云想容只是个庶女,又早已远嫁京州,哪里能树敌?来者必定不是对付她的。况且,云想容最近每天都去岚山寺礼佛上香,倘若对方的目标是她,早就动手了,何必非要等到今日?
“是我连累你了。”出岫低声愧道:“我主持云氏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我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目的何在?”
这个问题云想容也无法回答,只气急败坏地道:“那如今怎么办?咱们被困在此处,也不知是哪条河道!”
“你别急,既然对方当时没杀咱们,那便不是来索命的。至少一时片刻咱们死不了。”出岫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寻思逃生的方法。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出岫的心思又沉了沉:“云氏去年才将南熙漕运权交给天授帝,如今绑架咱们的人便选择走水路,可见是要刻意避过云氏的搜捕。”
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云想容立刻高声惊呼:“那怎么办?难道没法子了?咱们云氏掌管南熙漕运数百年,难道就没一点能耐了?”
明知舱底太暗,云想容看不见,但出岫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并非没有一点能耐,但的确没了光明正大搜船的权利。如今房州境内不到雨季,水上船多,云氏既然不掌控漕运权了,也就没法正当查搜过往船只”
对方既然能想到走水路,必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出岫正懊恼着,但听“咚”的一声巨响传来,应是云想容一拳击在舱板上:“难道要在这里坐以待毙?嫂嫂你快想想法子!”
许是云想容的声音太大,惊动了船上的人。此时但见舱门“吱呀”一声开启,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男人匿在阴影里,背光走下楼梯,凶神恶煞地呵道:“吵什么吵?!”
由于长时间未见到光亮,此刻舱门忽一开启,外头的光线立刻照射进来,直教出岫觉得刺眼。她下意识地阖上双眸,用手遮在额前,没有开口说话。
随着男人的斥责声一并传来的,还有饭食的味道。那男人手中端着两个碗,咣当一声俯身放在舱板上:“两个臭娘们儿!赶紧吃饭!吃了饭老子好交差!”
“你喊谁‘臭娘们儿’?你知道我们是谁吗?”云想容立刻厉声反问。她倚靠在角落里,眯着眼睛极力想去适应光亮,更想看清来人。但她失望了,那男人转身看她时,是蒙着面。
“老子管你是谁!老子只管收钱办事!”蒙面壮汉对云想容回得理直气壮。
云想容只冷笑一声:“说出来吓死你,我们是”
“别说!”出岫立刻开口阻止道。她心里有所顾虑,万一这些绑匪知道了她和云想容的真实身份,是否会吓得杀人灭口?又或者来个局中局,背叛雇主,再捏着她两人的性命来勒索云氏?
对于出岫而言,她其实并不怕绑匪们勒索云氏,她更为害怕的是——死前失贞。谁都不敢保证这些绑匪在杀人灭口之前,是否会起了色心?有云想容的前车之鉴,她必须万分小心才行。
因而方才云想容打算亮明身份时,出岫才赶忙出言阻止。而那蒙面壮汉也未曾追问,只恶狠狠道:“不想死就给老子吃饭!吃饱了好早早上路交差!”
他边说边往舱门外走,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来,警告道:“你们别指望逃跑,老子告诉你们,外头有二十几号兄弟守着,对付你们两个娘儿们还是绰绰有余!”
壮汉的脚步重重踩在舱板之上,发出“咚咚”的沉沉声响。舱门“吱呀”一声重新开启又阖上,舱底瞬间恢复了黑暗。
“这可怎么办!嫂嫂你倒是说句话!坐着等死吗?”云想容是真得急了,语中已隐带哭腔:“敏儿她她还那么小,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没人说你会死。”出岫心中又躁又慌,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既然绑匪是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