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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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予见字笑了,笑得有些不知滋味。他还能说什么?
面前的少女,喜欢过赫连齐,钦慕着云辞,对他却唯有没齿难忘的感激。说起来这算是最最虔诚的态度,然而也是最最浅薄的感情。
这才是最伤人的,“感激”只是个幌子,在她心里,只当他是陌生人。
可笑的男人自尊在心里作祟,促使沈予假装满意地笑了笑,回她一句:“也算你有良心,不枉小爷我疼你一场。”
晗初将眼中氤氲的水气忍了回去,抿唇浅笑,再次指了纸上的那四个字——“没齿难忘”。
瘦金体,侧锋如兰,与某人的笔迹如出一辙。
沈予的视线从纸上移开,淡淡落在晗初面上,看了她很久,才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虽然你我的情分短暂,但毕竟相识一场,这匕首是我偶然得之,便赠予你防身好了。”
言罢还不忘再调侃她:“你好歹也是南熙第一美人,可要谨防登徒子。”
晗初被沈予此言逗得一笑,连忙道谢接过了匕首。最近她还真是收了不少礼物呢!这匕首的鞘身小巧玲珑,精致非常;刃锋隐泛寒光,冷冽如割。一看便不是俗物。
晗初不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对一把匕首一见钟情。她素手抚摸到柄身上有个“深”字,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沈予,无声询问。
沈予知她所想,淡淡扫了一眼那个字,回道:“‘深’是铸造大师的名字,他所铸的兵器绝锋寒刃,世无其二。”
晗初大为恍然,于是郑重地将匕首收起,未再多言。
沈予见她对这匕首爱不释手,心中稍稍宽慰了几分。
明明是心尖尖儿上的女子,从前却偏偏不肯对她和颜悦色,以致彼此一再错过。她的一颦一笑都不是对着自己,唯有这一次例外,但也再不会有下一次。
真是血淋淋的讽刺。
沈予终究还是存了一分奢想,遂隐晦地对晗初道:“挽之是不会亏待你的。不过倘若你想念京州,也可以拿着这把匕首来文昌侯府寻我,不会有人拦你。这是信物。”
他自问这番话说得前所未有的认真,但也知道,晗初未必能听得明白。
云辞只在京州耽搁了两日,便启程返回房州。晗初走时,除却随身衣物,只带了三样东西:文房四宝、古琴、匕首。
这个结局,仿佛皆大欢喜。云辞得到了知冷知热的可心人;晗初也摆脱了明氏的穷追不舍;就连沈予自己,对云府的愧意都因此减轻了几分。
临别那日,护送离信侯世子的队伍浩浩荡荡,前后足有近百人。沈予笑着将他们送出城门之外,自信不会让人看出一丝悲伤。
是夜,他没有回文昌侯府,而是留在了追虹苑。
睹物思人也好,追悔莫及也罢,沈予在晗初住过的院落里独自坐了一宿,期间只见过株雪一面,而后做出一个决定——送走茶茶。
“小侯爷,您当真要送茶茶走吗?茶茶真得知错了”红衣女子刚落了胎,此刻哭跪在地上,嗓子已然喊哑,怎奈有人依旧无动于衷。
沈予端坐在晗初的床榻,从枕上捻起几缕发丝,面无表情握在手中。无论脚下的女子如何苦苦哀求,甚至说要以死谢罪,他也只是淡淡的,没有任何表示。
株雪与流光也站在屋内,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小侯爷这次,是当真下了狠心。
没有人敢吭声,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只能听闻茶茶的哭泣与告饶。也不知这般过了多久,沈予才缓缓开口,嗓音喑哑不堪:“你该欢喜才对,明氏是当朝后族,明二少愿意要你,是你的福气。”
茶茶只是猛烈地摇头:“不,不,茶茶真得知错了”
“哦?你做错什么了?”沈予的语气明明很平静,却渗着无比的寒意。
他没有等茶茶开口,面上已闪过厌恶的神色:“我本来对你信任有加,可你一手挑拨了我与晗初。人往高处走,如今她跟了离信侯世子,我总也不能亏待你。”
沈予终于低下头去看茶茶一眼,那从前娇俏美丽的女子如今已变成一只艳鬼,披头散发地抱着他的腿,不愿放手。
沈予的眼神倏尔绝然冷冽,直直射在茶茶身上:“你不是撺掇株雪去告诉明府,追虹苑里有个逃奴吗?”
“极美、擅琴,难道不是说的你自己?”他冷声哂笑,语气逐渐凌厉:“茶茶,我记得你也会弹琴,我还曾送过你一具琴。”
只是那琴早已沉了。“小侯爷”这三个字,茶茶唤过无数次,曾经恭谨,曾经娇嗔,情到浓时还曾缠绵着情欲。可没有哪一次像今日之绝望,以至于万劫不复。
她双肩耸动,哭得异常伤心,待回过神时,头皮已传来阵阵生疼,是沈予拽住了她一把青丝。
“既然是明府逃奴,难道不该送你回去?想必你去了明府也能风生水起,毕竟在床上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说着说着,沈予已然双目赤红。他终于克制不住积攒的怒意,狠狠一脚将茶茶踹开:“你若识相,去了明府就给我闭上嘴!否则不仅得罪了离信侯府,你那个相好的也活不了!”
茶茶只继续哑着嗓子失声大哭,她连文昌侯府嫡幼子的妾室都做不成,又怎敢妄想能博得明府二少爷的欢心!何况已经破了身子,又滑过胎。
小侯爷当真是赶尽杀绝了!
茶茶越想越觉心凉,顾不得肩上被沈予踹伤的痛处,妄图博得他最后一丝恻隐之心:“小侯爷,看在我服侍您一场,看在我有过孩子那明璀是出了名的玩弄女人,我”
“我原本很是怜惜你,可你辜负了。”沈予冷冷打断茶茶的乞求,语气冷绝如万里冰封,而且是咬牙切齿:“茶茶,那孩子究竟是谁的?你自己心里可清楚?”
茶茶瞬间脸色刷白。
毕竟是刚落了胎,看着茶茶难掩的憔悴,沈予终于不耐地对流光摆手道:“将她拖下去收拾收拾,养好了身子再送走。免得让明璀以为小爷眼光不济,宠过一个女鬼!”
流光诚惶诚恐地称是,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茶茶弄出了屋子。
屋内再次陷入沉寂,只剩下株雪牙根发颤的声音。她以为小侯爷会追究她向明府散播传言之事,可等了半晌,只等到一句:“你怎知道茶茶偷人?”
株雪很是后怕,连忙下跪请罪,答不对题地道:“株雪知错”
沈予冷笑一声,已是无力追究:“休要玷污这屋子。滚出去!”
株雪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闻言不敢再逗留片刻。
至此,屋子里又恢复了空空荡荡,那交织而来的荒芜与孤独将沈予重重包围,令他几近窒息。
手中仍旧握着晗初的几根断发,仿佛岁月里残留下的执念,单薄而可怜。
“轰隆”一声雷鸣传来,是这个秋季的最后一场雨。沈予起身将窗户关上,唯恐雨水飘入沾湿了屋内的一尘一土。
而一并关上的,还有一扇心窗。
人爱我,我爱人,多多少少早已无法计较。于是他始终没有机会告诉她,那把匕首上的“深”字,并非铸造师的名字。
只因他手中也有一把同款式的匕首,雕刻的是一个“情”字。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最遗憾不过,你从不知我。
(卷一:妾心如磐,情寂无声~完结)
卷二:妾心如水 波澜无声
卷二:妾心如水 波澜无声
第31章:青丝终解两重逢
霄汉苍茫,红尘初妆。晗初记忆中的一切繁华与哀伤,都随着辘辘车辙碾碎在了前往房州的路途上。从前锦绣成堆、耳鬓厮磨的风尘岁月,在遇见云辞的那一刻起,注定成为无需追忆的过往。
晗而欲明,初而始之。洗尽辛酸甘苦之后,她是崭新的一个人——云无心,以出岫。
房州是南熙五州之中最为富饶的一个州郡,也是当今圣上第七子、慕王聂沛涵的封邑。首府烟岚城如其名,三面环山、气候暖湿、烟岚迷蒙、外敌难攻,算是个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而此处,正是云氏一族的命脉据点,离信侯府所在之地。饶是出岫不曾来过房州,但也曾听闻首府烟岚的名字由来。相传大熙王朝开国皇后出阁前的封号正是“烟岚公主”,而这也为云氏扎根在此的缘由,平添了几分动人的想象。
毕竟数百年前,云氏先祖与开国帝后之间的关系,世所皆知,传为美谈。
从南熙皇城京州到房州首府烟岚,云辞一行整整走了一个月。待抵达烟岚城,时令已近腊月。云辞并未直接将出岫带回府中,而是将她送去了神医屈方的暂住之处。
“你先在此安顿,请屈神医为你治一治喉疾。”抵达烟岚城的当日,云辞连府邸都没有回,先将出岫予以安置:“我初初回来,诸事缠身,恐怕一时片刻无法顾及你。”
出岫一双眼眸闪烁着流光溢彩,很是乖顺地点了点头。云辞阔别烟岚城数月之久,甫一回来,又即将承袭爵位,短期内必是无暇他顾。这一点,她自然能理解。
出岫一双眼眸闪烁着流光溢彩,很是乖顺地点了点头。云辞阔别烟岚城数月之久,甫一回来,又即将承袭爵位,短期内必是无暇他顾。这一点,她自然能理解。
云辞清淡如雾的目光落在出岫面上,浅笑着再道:“屈神医是子奉的老师,亦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行踪不定,只在每年夏秋季节前往京州一趟,为我采药复诊。你倒是好福气,恰好碰上他在烟岚城。”
出岫在进城之时便听云辞说过,闻名天下的屈神医是被房州的主人慕王所请来的,听说是慕王府里有一位娇客手伤严重,此番才特意邀请屈神医前来诊治。
可见那女子在慕王心中必定分量极重,出岫不想自己竟也跟着沾了光。
“下次我来接你之时,你便是真正的出岫了。”云辞颇具深意地道上一句,便将出岫托付给屈神医,而后返回云府。
自那之后,出岫便真正在烟岚城里安顿下来。神医屈方所住的院子并不大,布置得也颇为简洁,院内种满各种莫名的药草,五颜六色、清香四溢。这样的风格,出岫甚是喜欢。
屈神医每日都要去一趟慕王府,为慕王心尖儿上的女子治疗手伤,余下的日子,除了为出岫诊治喉疾,便是翻弄各种药材与药书。
出岫闲来无事,也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练字,务求学到云辞笔法的精髓。如此,两人也算是互不打扰。
在此期间,屈神医为出岫换了数个方子治疗喉疾,怎奈收效甚微。出岫自己倒是不急,左右她从前便不是话多之人,如今失声日久也习以为常,并不觉得难熬。
这般的日子足足过了三个多月,新年也在平淡静谧的气氛中度过。云辞一直没有带来只字片语。
二月刚至,出岫便从屈神医口中听闻,离信侯世子已正式承袭爵位,主持云氏一族。盛大的袭爵典仪之上,南北两国都前来争相祝贺。
南熙近水楼台,自然是房州的主人慕王代表统盛帝奉上贺礼;
北熙鉴于国内动乱,宗亲并未到场,但唯一的异姓王还是背着帝王,秘密派遣独子以厚礼相贺。个中心思昭然若揭,明眼人一看便知,北熙江山易主在即。
二月末,屈神医按例远游离开房州,临行前送了一封信去离信侯府。
翌日清晨,云辞由竹影护送而来。
当是时,出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