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海古墓-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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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的黑暗中。这不是她的地方,她不属于这里。
「我应该带支火炬来。」阿儿哈说着,继续藉由手指碰触洞壁导引前进。她惊叹岩石的奇形怪状,有凹陷,有突起,还有精致的曲线和边缘,一会儿像蕾丝般粗糙,一会儿又像黄铜般滑顺。这肯定经过雕刻工夫,也许,这整个洞穴是古代雕刻师傅的作品。
「这里禁止燃灯点火。」柯琇轻声低语,但口气严厉。阿儿哈刚才虽然那样说,心里其实早知道这里必定禁光。这是黑暗的本家,夜晚的最中心。
她的手指在层层黑暗中拂过这岩洞的三道开口。第四次时,她特别摸摸开口的高度和宽度,才走了进去,柯琇紧随在后。
这条地道再次缓缓上升,她们略过左手边一个开口,接着改走右手边一条支道:这儿是黑漆漆的地下,有的只是地底的深层寂静,她们一切靠触觉摸索。走在这种信道中,必须不停伸手触摸两侧,否则难免会错过某个必须计算在内的开口,或忽略掉途中岔路。在这里,触觉是唯一的指引;双眼看不见路径,路径握在两手中。
「这里是大迷宫吗?」
「不是。这是比较小的隧道网络,就在宝座正下方。」
「大迷宫的入口在哪里?」
阿儿哈喜欢这种黑暗中的游戏,她希望有更大的迷团来考考自己。
「在我们刚才走过的墓穴第二个开口。现在摸看看右手边有没有一扇门,一扇木门,说不定我们错过了!!」
阿儿哈听见柯琇两只手擦过粗糙的岩石,在墙上急急探触。她自己则继续用指尖轻轻贴着岩石,一下子就感觉到下方有滑顺的木质面。她一推,木门吱嘎一声轻松开了。她站在光线中,一时看不见东西。
她们走进一间低矮的大房间,墙壁由劈砍的石块铺成,房内照明是挂在一条链子上的火炬。由于没有排烟口,整个房间的空气充斥火炬烟雾而混浊。阿儿哈的眼睛受到刺激,溢满泪水。
「囚犯在哪?」
「那边。」
她好不容易才看出来,房间远处那三堆东西是三个人。
「这木门没锁,有守卫吗?」
「不需要守卫。」
她犹疑地走进去一点点,玻鹧劬ν腹艿难涛硖绞印C棵舴傅牧礁鲎沲锥加刑搭碜牛恢皇滞箢碓谘沂ぷ诺拇蠡纺凇R窍胩上拢碜〉哪侵皇直鄣眯僮拧G舴阜⑿刖澜幔由匣璋狄跤埃堑娜菝餐耆床磺宄U馊舴赋嗌砺短澹桓霭胩桑礁龌蜃蚨祝砩仙⒎⒊隼吹某粑侗扰ㄑ谈瘫恰�
其中有个人似乎在注视阿儿哈。阿儿哈感觉好像看到那双眼睛的亮光,但不很确定。另外面个囚犯没有移动,连头也没抬。
她转身。「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她说。
「他们从来都不是人。他们是恶魔、兽灵,居然敢图谋不轨,想取神王神圣的性命!」柯琇的双眼晶亮,与红澄澄的火炬相辉映。
阿儿哈再看一眼囚犯。她带着敬畏与好奇问道:「凡人怎么可能攻击神?怎么办到的?你,你怎么敢攻击一个活神?」
那男人隔着丛丛黑发盯着她瞧,但丝毫没应声。
「从阿瓦巴斯送来以前,他们的舌头就被割掉了。」柯琇说:「女主人,别跟他们说话,他们是脏东西。他们是妳的,但不要对他们说话,不要注视他们,也别去想他们。他们是送来让妳奉献给累世无名者的祭品。」
「要怎么献祭他们?」
阿儿哈不再看那三名囚犯,改而面向柯琇,好从柯琇巨大的身躯和冷淡的声音中吸取力量。她觉得头昏、烟味和污臭让她很不舒服,但似乎还能镇静思考和说话。献祭的事,她以前不是做过无数回了吗?
「护陵女祭司最清楚什么方式的死亡最能取悦她的主母。方法很多,选择权在她。」
「让卫队长高巴砍了他们的头,鲜血洒在宝座前。」
「如同献祭山羊一样?」柯琇好像在嘲弄阿儿哈缺乏想象力。阿儿哈哑口无言。柯琇继续说:「还有,高巴是男人,男人不准进入陵墓内黑暗所在,相信女王人还记得这一点吧?男人要是进来,就出不去了……」
「是谁带这三名囚犯进来这里的?谁喂他们?」
「在我的神庙效劳的两名管员,杜比和乌托,他们都是宦人,只要是替累世无名者办事,就可以进来这里,就像我一样。神王的士兵把囚犯绑在围墙外,由我和两名管员带他们从『囚犯门』进来,也就是隐藏在红熔岩中的那扇门。向来都是这么办理的。食物和饮水则从宝座后面一个房间的活板门垂降下来。」
阿儿哈抬头看。在悬挂火炬的那条链子旁,石彻天花板上嵌着一块方形木板。那个开口非常小,男人不可能从那里爬出去,但如果从上面降下绳子,三名囚犯中间的那一人只要伸手就可抓到。她再次猛然甩开头。
「不要再让管员送食物和饮水来了,也不要再燃火炬。」
柯琇鞠躬领示。「他们死了以后,尸身如何处理?」
「让杜比和乌托把他们埋在我们刚才走过的那个大洞,也就是陵墓墓穴。」女孩说话的速度逐渐加快,音调也升高。「一切务必在黑暗中进行。我主母会食尽他们的尸身。」
「谨遵嘱咐。」
「这样安排可好,柯琇?」
「这样安排很好,女主人。」
「那我们走吧。」拔尖语毕,阿儿哈转身快步走向木门,急忙步出这间囚链室,进入黑暗隧道。这片死寂的黑暗完全看不透,毫无一丝光,宛如没有星光的夜晚那般宁静宜人。她一投入这片洁净的黑暗,马上疾步前进,有如泳者纵身入水向前游。柯琇加快速度跟随,喘着气拖着步伐,愈来愈落后。阿儿哈一点也没有迟疑,按照来时路,该略过的略过,该转弯的转弯,她绕行空荡而有回音的墓穴,匍匐爬过最后的长隧道,直达闭锁的岩石门。她弯身探触腰间铁环上的长钥匙,钥匙找到了,却遍寻不着钥匙孔。她面前这堵看不见的墙没有半点细孔露出光线。她的手指遍摸石墙,想找出钥匙孔、门闩或门把,但什么也没找着。到底钥匙该插哪儿?她要怎么出去?
「女主人!」
柯琇气喘嘘嘘的叫唤声被回音放大,在她背后远处轰隆响起。
「女主人,那扇门没法从里面开启,那儿没有出路,没有回头路。」
阿儿哈背贴岩石,沉默无语。
「阿儿哈!」
「我在这儿。」
「过来!」
她双手双膝伏地,如小狗般顺着通道爬到柯琇的裙摆边。
「向右转,快!我不能在这里多逗留,这不是我的地方。随我来。」
阿儿哈站起来,抓着柯琇的长袍。两人向前行,依循大洞穴右手边那片有奇特雕刻的石墙走了很长一段,接着在黑暗中进入一个依然漆黑的隧道。她们沿着隧道拾级而上,女孩仍然紧抓柯琇的袍子,而且两眼闭阖。
有光了,她从眼缝中隐隐约约瞧见红光。她以为又回到那间有火炬照明、满是烟味的囚链室,也就没立刻张开眼睛。但这里的空气闻起来甜甜干干,带点霉味,这气味颇为熟悉,而脚下踩着的台阶陡得像梯子。她放开柯琇的袍子,睁开眼,她头上有一扇打开的活板门。她跟在柯琇之后爬过那道门,进入她熟知的一间房:一间摆了两只柜子和一些铁盒的小石室,它是宝座后面许多房间当中的一间。天光投射在门外走廊上,微弱灰暗。
「那扇『囚犯门』只向地道开启,不能向外开。这里是唯一的出口。要是还有别的出入口,就非我所知了,萨珥同样不知道。倘若真有别的通道,妳必须自己回想,但我认为没有。」柯琇仍然低声说话,语气不怀好意。黑色帽兜里的胖脸颇为苍白,又因出汗而显得湿答答。
「我不记得到这出口要转几个弯。」
「我告诉妳,只有一个转弯。妳一定要记住,下回我不陪妳进去了。那不是我的地方,妳得独自进去。」
女孩点头。她注视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觉得她的面貌看起来好奇怪:虽由于一股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恐惧而显得苍白,仍流露出胜利的骄色,仿佛是对阿儿哈的软弱感到幸灾乐祸。
「下次我要自己去。」阿儿哈说完,努力想转身离开柯琇,但只觉双腿一软,房间上下颠倒。她昏倒在女祭司脚边,瘫成了一团小黑堆。
「妳会记住的,」柯琇说,她仍人口喘气,却静立不动:「妳会记住的。」
第四章 梦与故事 Dreams and Tales
阿儿哈连续数日身体不适。大家当是热病处理,要么让她卧床,要么让她坐在小屋门廊上,在和煦的秋阳下仰望西山。她觉得虚弱迟钝,同一个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向她袭来:她为自己昏倒而觉得丢脸。柯琇没有派人去看守墓碑围墙,但如今这情况,她可能再也不敢主动开口多问。她一点也不想看见柯琇,甚至永远也不想再见到她。自己居然昏倒,实在丢脸。
她坐在阳光下,常盘算着下次进入山丘底下的黑暗天地时,要如何如何表现。她也想过好几次,下一批囚犯送来时,她该如何下令处死他们:方法得更精巧,得更适合空宝座的诸多礼仪。
每晚,她在黑暗中尖叫惊醒:「他们还没死!他们还垂垂待毙!」
她做了好多梦。梦里,她得动手煮食一大锅又一大锅香喷喷的麦粥,煮好后全倒进一个地洞。她还梦见自己手捧着用深口铜碗装盛的一大碗水,行经黑暗送去给一个口渴的人喝,却怎么也没法走到那人面前。她醒来时,发觉自己口渴极了,但她没起身倒水喝。她两眼圆睁,清醒地躺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一天早晨,潘姒来看她。阿儿哈从门廊上看见她走近小屋,脸上挂着一副悠然自在、无所事事的表情,好像只是刚好散步经过。说不定阿儿哈若未先开口,她可能也不会步上台阶。但阿儿哈感觉孤单,所以开口唤她。
潘姒依照所有靠近护陵女祭司的人必做的那样,屈身为礼。但才行完礼,她就发出「呼!」的一声,扑通坐在阿儿哈下方的台阶上。这几年,她长得相当高大圆胖,不管做什么事,一动就满脸通红,现在她就因步行过来而一脸粉红。
「我听说妳生病了,替妳省下几颗苹果。」她从宽松黑袍下变出一个灯心草编的网子,里面有六到八颗黄透的苹果。潘姒现在已经献身服侍神王,在神王庙的柯琇手下做事;但她还不是女祭司,仍和其余见习生一同上课、做工。「今年轮到帕菩和我挑拣苹果,我把最好的留下来。她们常常把真正好的拿去晒干,当然那样贮存最好,但我觉得实在浪费。妳看,这几个苹果漂不漂亮?」
那些苹果有淡金黄的光滑表皮,蒂头细枝仍精巧地附着棕色干叶片,阿儿哈摸着、看着,说:「真是漂亮。」
「吃一个。」潘姒说。
#奇#「我现在不吃。妳吃吧。」
#书#基于礼貌,潘姒挑了颗最小的,她马上很有技巧又颇具兴味地啃起来。这苹果咬来水滋滋的,大约十口,潘姒啃完了它。
#网#「我可以整天吃个不停,」她说:「我从来没饱过。真希望我是厨子而不是女祭司。我如果当厨子,一定会比那个老吝啬鬼娜莎芭煮得好。还有嘛,我一定会把锅子舔干净……噢,妳有没有听说慕妮丝的事?她被分派擦亮那些装玫瑰油的铜壶,妳晓得,就是那种有盖子的细壶。她以为也要清拭里面,就手拿一块布伸进壶口,结果呢,嗳,那只手抽不出来了。她拚命用力抽,手和手腕都肿了。妳晓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