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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部分

六朝清羽记-第232部分

小说: 六朝清羽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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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后,文士一把撒下,六支竹管在案上转了几下,最后停下来时全部是银槽朝上。围观众人神情越发激动,齐声叫道∶“杀枭!杀枭!”
  文士志满意得,慢悠悠拿起棋子,一连走了六步,最后一步将那名汉子的大子逼入死角。众人欢呼声中,那汉子冷哼一声,将一堆银铢推到文士面前。
  云苍峰笑道∶“这是六博之戏。大子称枭,小子称散,竹管称箸。每一掷都有贵彩与杂彩之分,双方以箸数行子,先杀枭者为胜。这汉子不过输了二十余枚银铢,不算多。”
  原来这里还兼营赌场。程宗扬环顾四周,周围数十张桌子各有不同赌局。棋枰绘着关、坑、堑标记,用五木投掷、六马行棋的樗蒲;棋枰呈长方形,绘着门梁,双方共有三十枚棋子,掷骰行棋的双陆;略似象棋,掷骰行马的打马;以六枚骰子同掷,同色辨输赢的投琼;用铜铢四门押宝的摊戏;拿铜铢投掷赌戏的关扑,甚至还有自己见过的牌九,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这会儿天色还未全黑,大半赌桌都聚满人,一个个吆五喝六,气氛热烈。
  程宗扬笑道∶“赌博还有这么多花样。”
  “赌博之戏向来禁而不绝。如先主武帝就酷好搏蒲之戏。”
  云苍峰指点道∶“这里都是博戏,楼外院中还有一处,是各种斗戏∶斗鸡、斗鸭、斗犬、斗蟋蟀……不一而足。”
  程宗扬回头道∶“长伯,你不是喜欢斗鹌鹑吗?不去瞧瞧?”
  吴三桂搓了搓手,尴尬地一笑。程宗扬大笑着掏出钱袋∶“这些银铢你拿去吧。先说好,这是你预支的工钱,往后两个月你就没钱可拿了。”
  吴三桂却道∶“会之今日没来,属下要守护公子,改日再来斗戏。”
  “有云老哥在,还能有什么事?你尽管去,只要别输光就行。”
  云苍峰知道两人不是寻常随从,也笑着劝说,但吴三桂执意不肯,程宗扬只好作罢。
  一个胖子像球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远远抱拳拱手嚷道∶“云三爷!多日不见,又发福了!”
  那人面孔、耳朵、身材、肩膀、手指无处不肥,一笑五官便挤成一团,几乎看不见眼睛,胖得让程宗扬都觉得稀奇。石超与他一比都是个俊俏的后生。
  “章老板。”
  云苍峰抱拳行礼,接着挽起程宗扬笑道∶“我是陪程公子来散心,程公子初次来建康,今日可要见识见识你这销金窟。”
  章瑜翘起肥嘟嘟的拇指。“能让云三爷亲自作陪,程公子这面子大了!只怕小店简陋,入不了程公子的法眼。”
  章老板谄笑着压低声音,“今日小店新来几个绝色女子,程公子要不嫌弃,便请楼上坐。”
  几人谈笑风声地上楼,一名小厮过来低语几句,章老板脸上肥肉颤了几颤,为难地对云苍峰说道∶“云三爷,外面又来了几名客人,小的去寒暄几句,一会儿过来给三爷陪罪。”
  “章老板不用客气。”
  章老板匆忙离开,云苍峰低声笑道∶“这胖子叫章瑜,绰号八爪章鱼。金钱豹是章家家传的生意,到他已经是第三代,在他手里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是秦淮河当仁不让的龙头。尤其是他开的金枝会馆,寻常达客贵人也难得一进,往来的都是六朝的王侯巨富。”
  二楼厅内正在表演歌舞,云苍峰毫不停留,领着程宗扬直上三楼,然后跨过连接两楼的复道,飞桥帷幕垂下,顿时将前楼的喧嚣隔在身后。
  那座飞桥位于两楼之间,宛如一道飞虹悬空架起。桥廊遍饰彩绘,雕着龙飞凤舞的图案。凭栏而立,右侧的秦淮河与左侧的建康城尽收眼底,对岸的长堤是百姓聚居的地方,房舍鳞次栉比、人烟稠密。河面上挂着花灯的画舫往来如蚁,一派繁华景象。
  “这座销金窟日进斗金毫不夸张。一般客人来此一趟至少要花费二十个银铢。多的上千银铢也能一夜挥霍干净。”


  一千银铢就是十万钱,相当于平常人家两三年的收入。这销金窟可谓名副其实。
  “我看着那边楼上有个金字,是不是就是金枝会馆?”
  “金枝会馆不在此处。那边管得更严,要入得会馆的人必须有人推荐,每年缴纳数千银铢的会费方可入内。”
  程宗扬大出意料。竟然还搞会员制,看不出八爪肥章鱼这么有头脑。
  说话间,一阵喧哗声从身后传来。
  “爷这张弓怎么样!桓老三眼都翻到天上去了,爷一箭射出去,那小子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哈哈,三层犀甲,一箭射个对穿!谁见过这么强的弓耶!这不是程兄吗?程兄!程兄!”
  程宗扬转过身,笑道∶“张侯爷。”
  张少煌甩开众人,大步过来,只朝云苍峰打个招呼,便一把拉住程宗扬的手,笑得嘴都合不拢。
  程宗扬忍不住道∶“张侯爷今天也有心情来这里逛逛?”
  张少煌得了那张龙雕弓,立刻拉着城中的世家子弟去比试。龙筋制成的弓弦果然不同凡响,张少煌知道自己的力气顶多能射三十来步,不敢离靶太远,谁知这一箭射出不但射倒靶子,还射透三层犀甲。
  张少煌这一手一兄出来顿时技惊四座,让他赢了一个大大的彩头,脸上这分光彩更不用说。
  张少煌喘了口气,拉着程宗扬道∶“程兄,什么都不说了!今晚的花销都是我的!去把章胖子叫来,让他给我们兄弟安排几个新鲜的绝色!”
  云苍峰笑道∶“怎好教张侯爷破费?今日老夫作东,张侯爷若是有意,不如改日吧。”
  云苍峰这个面子,张少煌不能不卖,但他也不客气,扯着程宗扬道∶“今晚我是跟定程兄了。云执事,你干脆连我一同请了吧,改日我再回请。”
  云苍峰大笑道∶“张侯爷何等身份!平常想请也请不来,老夫今日是沾了程小哥的光。”
  张少煌贴在程宗扬耳边道∶“程兄,那东西你先替我瞒着。等过几日我赢了小侯爷那小子,好好让他吃个瘪。”
  程宗扬一口应诺。“好说!说起来小侯爷似乎不怎么来这些地方?”
  张少煌笑嘻嘻道∶“那可不。他老子是谁?少陵侯萧侯爷,小侯爷是怕撞见熟人,回去挨他老子教训。”
  程宗扬却知道萧遥逸从来没挨过打,说萧侯爷管教得严多半是父子俩对外的饰辞。至于他不来这些地方还是因为掩藏身份的关系。当日萧遥逸说起芝娘的好处,先提到的就是嘴严。
  一进楼内,程宗扬便吃了一惊。这里明明是几丈高的楼上,眼前却有一池清水,旁边柱上盘着几条鎏金的飞龙,龙口中喷出清泉注入池中。
  张少煌笑道∶“章胖子挖空心思才把水引到这里。一会儿在池中表演美人儿出浴,程兄定可大饱眼福。”
  这边客人比前面少了许多,但在座的一看大有来头。其中一席坐着三名客人,身后几名大汉一字排开,目光凶狠,望之不似善类。
  云苍峰低声笑道∶“章胖子胆量不小,三道九流都敢接纳。”
  “你说他们?”
  “中间那个是游雍,既是太湖盟的大盟主,又是翻江会的大龙头,号称双龙头。”
  云苍峰指点道∶“左边的是太湖盟副盟主谭英,右边那位是翻江会二龙头马雄。他们这些年大小案子做了几百起,是六朝联名缉拿的要犯。”
  几个黑道汉子大模大样坐着,马雄用随身带的尖刀在炙熟的牛腿上剔下一大块,旁若无人地伏案大嚼。
  “他们跑到建康来逛窑子,难道不怕官府?”
  张少煌道∶“大伙井水不犯河水,左右抢不到我家,谁去管他?程兄!这一觥我先干了!云执事,你也干!”
  张少煌倒没多少王侯架子,三人同坐一席,不多时便推杯换盏起来。席间说起近日的趣事,张少煌笑道∶“那还用说?首推小侯爷和程兄当日在秦淮河的壮举。好嘛,整条秦淮河都惊动了,争相围观,就差没给两位扔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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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扬道∶“我是被那小子阴了,谁知他这么能喝。”
  “小侯爷的酒量谁不知道?三五斤花雕下肚,只有别人不敢听的,没有他不敢说的。我们几个常说萧哥儿幸好是生在萧侯爷府里,要是生在寒门,铁定是个亡命江湖的游侠。”
  “哈哈,那家伙脖子上的刺青已经说得明白。”
  张少煌眉飞色舞地说道∶“有种朝这儿砍!那家伙真是有种!石胖子眼红的不得了,也想在脖子上刺一句。他涎着脸去求小侯爷,小侯爷也不废话,拔刀对着他的脖子一刀下去,石胖子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让大伙儿好一通笑话。”
  程宗扬笑道∶“那小子说他是岳帅的弟子?”
  “可不是嘛!小侯爷整天吹他跟岳帅的交情,不过岳帅死的时候,他还是个吃屎的孩子,只不过吹吹牛用嘴巴过过瘾。偏偏那小子还自己当了真,最听不得有人说岳帅的坏话。那天程兄也在,那小子,”
  张少煌笑骂道∶“我若把他的话给萧侯学一遍,保他屁股开花。”
  程宗扬举觥与张少煌一碰,笑道∶“张侯爷度量够大。”
  张少煌叹道∶“我也不是度量大,你不知道那小子难缠得很。你让他吃点亏,他非要机会补回来不可。还说呢,今天刚出了件事——也不知昨天谢万石言语间怎么得罪他。谢小子下午回家,一开书房就看到一对铜铃大小的牛眼瞪得血红,书房里一塌糊涂,架也倒了、书也破了,满墙满地都是牛粪,让谢老二差点没昏死过去。”
  张少煌抚掌笑道∶“不用问,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小侯爷,建康城里找不出第二个!我来的时候听人说,谢老二刚醒过来紧接着乘了车,让人扶着去找萧侯讨个说法。”
  萧遥逸是什么样人,别人可能只看到他荒唐,自己却心知肚明。那小子肯定不会无聊到去做这种闲事。但为什么他找到谢万石头上,只有问过他才知道。
  金槌击在玉制的磬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着十余名美妓鱼贯而入,花枝招展地倚着客人坐下。张少煌随便搂了一个,心思却全没在那美妓身上,笑道∶“且看今天出场的是哪个。”
  张少煌身份尊贵,本来应该坐在中间的主位,但他一坐下就占了旁边的客席,反而把程宗扬挤到中间。吴三桂负手立在程宗扬身后,鹰隼般的目光不停在堂内扫视,虽然有点煞风景,但让自己安心不少。
  云苍峰刚谈成生意,原想带程宗扬来散心,偏偏遇上这位张侯爷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弄得他啼笑皆非。
  几行灯笼沿着柱子垂下,将清池映得通明。一只玉白的纤手从水中优美地伸出,惊鸿一瞥间又没入水中。
  琴声响起,弹的却是古曲。水中那个曼妙身影伴着琴声翩然游曳,忽然腰身一折,身子犹如圆弧,从手指到足尖从水面飞速掠过,不待众人看清又消失不见。
  优雅的琴声间,一具美妙的女体彷佛一枝玉白的兰花从水中升起。她丝绸般的发丝披在肩上,身上只披了一幅轻纱;被水一浸,轻纱变得透明,那具雪玉般的胴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添了几分妩媚。
  水中升起的还有一朵荷花。舞姬立在一片花瓣上,两手在头顶合紧,身子轻柔地扭动起来。那具光洁躯体像水一样柔润,胸前两团丰|乳轻颤着,洒下晶莹的水滴。
  清歌起,那女子柔媚地舒展肢体,曼声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夕何夕兮,得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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