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我们-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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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想造原子弹玩,你管?”
我……的确管不着。
后来我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同样身为振华的弱势群体,我不自觉地对文科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战友情谊,好像抬高了文科的地位,就等于抬高了我自己的地位。
诡异的逻辑,莫名其妙的荣誉之战。
“我说真的,别学文科。”好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我以为话题都结束了,他突然又飙出一句。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接了一句,“恩,我不学文。”
然后他笑了,没有看我,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朝他的英语卷子卖笑。
他专心写字算题的时候,特别好看。
No。43
后来地理老师开始进行正式的教学内容——地球运动。
听得我一头雾水。
我不知道是我的智商问题还是她的教学水平问题。我发现文科的确比理科难懂,因为物理我都听懂了,可是我听不懂地理。
讲到近日点远日点的时候,地理老师停下,笑眯眯地问讲台下面心不在焉的同学们:“咱们振华是不是不少竞赛生啊,有没有物理好的同学知道开普勒三大定律?”
班里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余淮懒懒散散地举手了(我感觉那副懒散的样子是装的,肯定是装的!!)。
他放下英语卷子,站起来说,“这三条定律应该是17世纪初开普勒发表在他自己写的书里面的,第一定律又叫轨道定律,是说所有行星绕太阳运动的轨道都是椭圆,太阳处在椭圆的一个焦点上。”
我当时很想拽拽他的袖子问问,那个开普勒还是开普敦的(我没听清),凭什么这么说啊?而且,椭圆……一共几个焦点?
“第二个定律就是面积定律,也就是说,对于任何一个行星来说,它与太阳的连线在相等的时间扫过的面积相等。”
说到这儿,他跑到讲台上画了一个椭圆,太阳,地球,连了几条线。
“形象点说,用S代表太阳,E代表地球,就是在面积上,SAE=SBE’=SCE”。”
他挠挠后脑勺,“这个的证明涉及到角动量的问题,不废话了。”
谢谢你。我在心里感叹。
“第三定律是在几年后才发现的,应该是叫周期定律,也就是所有的行星的轨道半长轴的三次方跟公转周期的比值都相等。”
后来他说的话我就完全听不懂了。
一涉及到数学公式,我就当机了。
结束的时候,他还颇为谦虚地说,“估计很多同学都知道这三大定律,其实我的理解也不全面,班门弄斧了。”
我靠。
他坐下之后,继续做英语单选,一脸严肃,好像根本没看见讲台前既兴奋又严阵以待的地理老师。地理老师对他大加赞扬,他却好像没听到一般。
可是我却发现了他抿着的嘴角,努力压抑着上扬的弧度。
“想笑就笑吧,你刚才很拽。”我非常体贴地说。
于是他终于面红耳赤地趴在了桌子上,“耿耿,我跟你没完。”
No。44
变本加厉。
只能用这四个字来形容此刻的地理老师。余淮的表现好像踩了她战斗模式的开关,为了表现她不输于这群高一毛孩子的专业知识,她讲的课直奔天书而去。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感叹。
“其实,地理是理科。如果你大学时候要修跟地理有关的,大气,地球空间科学,地质,统统都是理科。”他一边转笔一边说,顺便还答了一道单选题。
我觉得余淮一系列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绝我的后路。
不过在振华上课的这两个礼拜,有件事情让我很憋闷。
以前在13中上课的时候,课堂气氛很轻松(也许是因为没几个人听),如果听到不明白的地方,只要你皱着眉头用茫然的目光看老师,她就会仔仔细细地再讲解一遍。
可是现在,我不大敢举手说自己没听懂。安静的课堂上,我怕自己的突兀被人笑话。
这是很小家子气的行为,我知道,而且本来我在这个班里面就没什么面子可言,但是我仍然不敢。
振华老师的特点就是,书上有的东西,他们基本不怎么讲,我也习惯了自己看书预习。不过他们上课会引申出来很多定理和简便公式,搞得我压力很大。
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我从听听全懂变成了听听全不懂。
我很着急。虽然还有一个多月,可是期中考试就仿佛秋后问斩的刽子手,明晃晃的大刀朝着我的小细脖子砍过来。
张峰的数学课讲得旁若无人,梦游一般。虽然余淮评价他的课讲得不错——估计是针对他们那样的水平来说的吧,反正我不喜欢他。
终于在又一次他一笔带过某个定理的证明时,我绝望地趴在桌子上,深沉地叹了口气。
一边在做练习册的余淮突然头也不抬地大喊一句,“老师,我没听懂,你把证明推一遍可以吗?”
我猛地抬起头看他,没听懂?他根本没有听课好不好?
他心不在焉地弯起嘴角。
我突然心里一暖。
张峰诧异地看他,那张白脸上终于有了点像活人的表情。
然后缓慢地转过身,在黑板上推导公理推论3的证明过程。
我赶紧抓起笔往笔记上抄,眼睛有点热,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没有对他说谢谢,说不出口。
寂寞的季节
No。45
相应的,张平就可爱得多。
虽然余淮不是很喜欢听他讲课,因为他讲得太简单。不过余淮并没有说,只是我猜测的。他从来不会刻意卖弄自己对于高难度的偏好,尤其是在我这种需要平和派教师的人面前。
张平每每结束一个知识点都会巡视全班,用一副有点欠揍的表情。我就会在这个时候朝他挤眉弄眼表示我没听懂,然后他就会重新讲一遍。
而且绝对不会难为我嘲笑我。
我真的好喜欢他。
后来有段时间很多老师都觉得余淮在故意捣乱。尤其是张峰,他看余淮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想来一个上课不怎么听课的尖子生屡屡高喊自己听不懂让他重讲,除了故意作对,找不出第二种解释。
终于在又一次余淮喊自己听不懂之后,张峰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扔,左手扶眼镜右手合上讲义,薄唇轻启打算要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也很大声地喊了一句,“老师,我我我我也没听懂!“
他呆住了。
然后咽了口口水,慢悠悠转过身,重新把那道题讲了一遍。
最后颇有深意地盯了我们两个半天。
余淮头也没抬,撇我一句,“你看,说不懂也没什么难的嘛。”
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No。46
后来简单跑过来跟我聊天,提起余淮,嘿嘿笑了半天,说,“我也很多听不懂,所以我那段时间也很感谢余淮啊,他喊不懂的那些题,正好也是我不敢问老师的。”
那个被简单喊作β的黑丫头,名叫蒋年年,她也凑热闹奔过来说,“对啊对啊,余淮好帅啊,每次他说他听不懂,我都很想在后面致敬,跟一句,‘老娘也听不懂’!”
旁边很多群众附和,我才发现,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原来这么多人听不懂。
但是心里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我很想告诉他们,余淮并不是真的听不懂,他也不是为了造福社会而假装不懂。
他是为了我。
小家子气又泛上来,被我憋回去了。
我到底在郁闷什么。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偷偷给他传纸条,也许因为当面说不出口。
“我不懂的地方,会自己问老师的,如果还是听不懂,我就问你,你给我讲,好不好?省得老师误会你捣乱。”
他盯着纸条,扬扬眉毛,有点诧异。
我以为他没明白,抽出一张纸打算再解释解释的时候,他突然说,“直接说话多方便,你写什么纸条啊,不嫌累啊?”
我挫败地卧倒在桌子上。
在我恬不知耻地带动下,简单她们也渐渐习惯在课堂上举手让老师讲的慢一些,细一些。班里的气氛似乎轻松融洽了许多。
我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好像终于把这个不知情的家伙从聚光灯底下抢回来了一样。
可他还是很耀眼。有很多女孩子不敢看韩叙,却很大方地跟余淮开玩笑,班里的男生也常常搂着他的脖子拽他去打球。
我有一个很出色很招人喜欢的同桌。
所以我有时候变态地安慰自己,你离他最近。
但是这又代表什么呢?
我到底怎么了?
No。47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破天荒没有开电视看新闻联播。
所以饭桌上很安静,我们面对面沉默无言,忙着往嘴里扒饭粒。
我爸做的油麦菜是一绝,我正在起劲儿地嚼,他突然放下碗,说:“耿耿啊,我和你齐阿姨,决定国庆节的时候领证。”
我把嘴里的食物嚼得很细很细,慢慢咽下去。
“哦。”
白色灯管亮得刺眼,对面我爸的脸,有点不真实。
“我们心想,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何况又不需要怎么操办,所以用不着准备什么,正好国庆节你们两个孩子都放假,我们就请双方老人和几个亲戚朋友,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我点头,继续夹菜。
我爸好像没什么话说了,画蛇添足地问,“你……没意见吧?”
我摇头。
对面的男人,很局促,好像这番话完全没有把他心里的大石头卸下去。
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们做婚前财产公证吗?”
我自己都楞了一下。何况是我爸。他慢慢地起身去盛饭,电饭煲在角落,背对着我,慢慢地说,“没那个必要。房子存折什么的,全都是分开的。就是人凑在一起做个伴。”
我就和被踩了开关的地理老师一样,轴得很。
“还是做一个吧,也不伤感情。”
他没说话。我这才反应过来我到底在做什么,正想要说点什么补救,他把米饭递到我手里,说,“行。”
No。48
那天晚上我没有失眠,相反我睡得特别早,也没给我妈打电话。
盯着数学卷子的时候,所有家庭纷扰都化作了周公的絮叨,我早早冲凉,吹干头发就爬到床上睡了。
半夜突然醒了,也没做噩梦,就是醒了,心里很不踏实。
我爬起来,发现书桌上的水杯空了,想要去客厅倒杯水。看了一眼表,两点半。
发现我爸那屋台灯还亮着,门也开着,橘色的光芒从门缝透出来,在地板上打成一道短短的路。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我爸背对着我,坐在小沙发上抽烟。
我爸从来不抽烟不喝酒。虽然在政府机关,可是他的部门与世无争,稍有应酬。我记得小学时候同学们听说我爸烟酒不沾,特别羡慕,都说我爸正派。
那时候我多骄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评价父母,标准从正派变成了有能耐。那些大腹便便天天半夜回家去应酬饭局的老爸备受推崇,我爸也就退出了优秀家长的历史舞台。
我默默看着灯光下袅袅升起的烟雾,而我爸,则抬头盯着墙上的一片突兀的空白。
四四方方的空白,很乍眼。
这是爷爷奶奶给我爸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很久没有重新粉刷过墙壁,随着岁月沉淀,墙壁再也不是雪白。而那片空白,则是因为原本挂在那里的照片刚刚被取下来,所以未经污染,仍然干干净净。
我爸妈的结婚照。
他们俩离婚的时候,谁都没有把照片取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忘了。我是唯一一个注意到的人,也没有提醒他们。
结果在我中考前夕,他俩因为我报志愿和复习等等一系列问题上话不投机,我妈突然看到了墙上乍眼的结婚照,气不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