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常委-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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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德勤扫视了众人一眼,故作轻松地说:“当然了,这只是一个粗线条的东西,具体操作层面,大家都应该发表一下意见。啊?说说,都说说。”
党委副书记兼工会主席赵永东顿时心领神会,即刻应道:“我看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改制方案。时间安排得当,步骤稳妥,可操作性强。既然企业改制是大势所趋,那我们不必再犹豫。俗话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嘛,我们不能辜负区领导的厚望。李区长和区里这么多领导,在百忙之中能亲自到我们公司部署改制,这是对我们的最大关心和爱护,我们所有党员干部,都应以此为动力,立即投入到这场史无前例的改制中来。”
继而,赵永东又东拉西扯了一些有关企业改制目的和意义之类的话题,直至见台上几位领导浮现出满意的微笑,他才略微欠了一下屁股,把话题止住。
于雅先再也忍耐不住,问道:“有两个问题,我很想听一下。一是企业固定资产评估,是哪家审计事务所做出的,是不是最终结论?二是如果未被继续聘用的职工,买断费用给多少,有没有政策依据?”
“注意,工会只能帮忙,不要添乱。”赵永东显然对于雅先此时提这种敏感的问题不满,“我们不要先在这些小问题上纠缠,要看大方向,看大局、看主流。”
“工会就得关注这些具体事情嘛!”
“公说公的理,婆说婆的理,那恐怕什么事也办不成了,就会贻误时机,影响大政方针的贯彻落实。企业转制是区委、区政府的重大决策!”赵永东口气强硬,那架势显然不容于雅先再说下去。
“企业改制没有错,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草率?”于雅先却仍不示弱。
李宝库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难堪:“怎么说是草率呢?改制方案经过方方面面论证了嘛!当然,小于呀,有什么意见也不是不可以提。作为试点企业,我们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恕我直言,眼下有关企业改制的法律法规确实不够健全,但也不能因噎废食,我们再也耽误不起了。别人几百年走过的路,我们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赶上,怎么办?只能只争朝夕。如果等什么都齐备了,恐怕大好时机也就错过了,我们可也就成为历史罪人了,这种僵化的思想状态真是害人不浅哟!我们同南方一些县区的发展差距,我看首先就差在这方面。所以今年区里确定要把国有企业改制作为一个突破口,我们就是要有敢为天下先的精神,城建二公司要当好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为全区企业改制当好示范,提供经验!”
不少人看出苗头,纷纷表态,会场上很快出现一面倒的局面。
“不管怎么说,我对此先保留意见。”于雅先却毫未退缩。
“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呀!”赵永东万没想到,一向聪颖能干、任劳任怨的工会副主席,竟敢这样说话。
于雅先仿佛觉得心口有个什么东西堵着,几次想一吐为快,但欲言又止,终归没有说出来。
她十分清楚,凭她一个工会副主席要想扭转眼下的态势,显然困难重重。她要面对的,不仅是王德勤、赵永东这些直接的强悍的对手,还有区里的上层人物。再说,在座这么多人,居然除了她,没有人提出什么疑义。
胳膊能扭过大腿吗?
4
晨曦初放,车水马龙。S市又恢复了一天的喧闹。
这是个令人心情不错的周五。7点半刚过,方军便踏入了市总工会的大门。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每天提前半个小时上班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家就住在解放广场另一端,离市总工会大楼也就半里路程。他每天清晨都要围绕广场慢跑5圈,也就是说,一个早上就要路过单位5次。然而,上下班的时候,却有小车准时接送他,风雨不误。
机关是8点上班,此时全楼还静悄悄的。他先走进收发室,一边向门卫老罗打招呼,一边翻看昨晚的值班记录。
近来,市总工会可谓是非常时期。老主席柳济标到站上政协了,常务副主席纪惠存被调到劳动社会保障局,新来的主席谢景新刚到任没几天,又去省委党校学习;还有两个副主席,不是外出开会,就是患病疗养。这样一来,他这个唯一在位的副主席也就得当起这个家了,也正是表现的时候。
已经十来天了,在他的精心管理下,机关各部门运转紧张有序,不时还加班加点。眼看这段非常时期就要结束了,一切平稳、高效。
门卫老罗汇报说,昨晚一切基本正常,就是在晚8点多的时候,有个下岗职工喝醉了,来闹了一会儿,不过,由于给派出所打电话很及时,没有一刻钟,警车就把人拉走了。
正说着,昨晚值班的小靳走进门,又汇报说,后半夜桥梁厂工地塌方,有位工人被砸在里边。送医院很及时,但由于伤势很重,据说已无生还希望。劳保部部长马平带人接到通知后,已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着手调查事故原因。
眼下这类事情太多了,方军都麻木了,只是“噢噢”地敷衍着,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值班室。一抬头,面对的正好是正厅那幅巨大的刻有“实事求是”四个金光闪闪大字的牌匾。平时,下面摆着一盆盆花草,不知怎么,眼下却都不见了,只剩下用三角铁焊成的花架子,显得有些破落。
他立刻喊来老罗问罪:“花都搞哪儿去了?”
老罗告诉他是以旧换新,花卉公司没有接替上。
“怎么搞的?胡闹!告诉办公室,以后新的没拿来,旧的不许拿走!否则,不就真成了‘实事求是花架子’了吗?”他脱口而出,本来是一脸的严肃,但说完,自己也情不自禁笑了。
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灯,将空调旋纽调到合适的位置。打开饮水机的热水开关,把那大号的保温杯里已经晾了一宿的水,兑成冷热适中的温水,先吸入一支高科技的蘑菇提取液,再仰脖将温开水一饮而尽。这是按报纸上说的,每天晨起第一杯水之后的第二次有效补水。对此,无论多忙,他从不含糊。
去年机关组织体检,验血发现,他的低密度脂蛋白偏高,特别是血黏稠度也高,这给他增添了不少心理负担。他知道,这种状况若不能得到有效逆转,那将有患中风的危险。本来方军是极重保养的,一种道家的养生长寿术已经练了近10年,每天半小时,风雨不误。没想到,竟然还弄个高血脂!这使他多少有点心理不平衡。思来想去,他最终认为,一定是工作节奏太快,再加上市工会迎来送往的饭局太多,每次陪客,除了那些高脂肪的东西,就是喝酒,很少吃主食。以前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后来才知道,人的饮食结构,应该是谷物和果蔬占主体,这可倒好,弄反了!所以,近来一有“吃请”的事情,他就能推则推了。
坐在宽大的转椅上,望着天棚,方军不由得做了一个深呼吸,继而意识到,一天的紧张忙碌又要开始了。
再过一个多月,要召开市工会第十次代表大会。根据市总主席办公会议的安排,市总各部门全力以赴筹备会议。
首先是由他牵头,组成大会工作报告起草小组,其次要策划纪念画册、启动“创新立功大行动”和《工会法》大检查活动、组织全市职工运动会。别的事都好说,让下边的人去操作就行了,大不了的过问一下,主要是这个工作报告给他压力太大。他把办公室、组织部的人分成三个起草小组,再抽调其他部门的笔杆子补充其中,每组写一部分,然后由他统筹。他把这些人员带到风景优美的青湖山庄,徜徉于湖光山色之间五六天,既激发灵感,又有犒劳这些人的打算。此举深得大家赞许,觉得跟方主席干工作劳逸结合,既让马儿跑,又给马儿草,真好。于是每个人都绞尽脑汁,几易其稿,报告质量明显胜过以往,但方军还是觉得观点和思路还不够新、不够深。
5
不久前,市总工会常务副主席位置的空缺立时在机关、特别是在副主席和各部部长身上引起一场“立体波动”。
因为这意味着,空缺的常务位置,在工会十大上得有人接替,如果从现有副主席提拔,那还要有相应的一系列位置倒出来。所以有人说,上边动一个,下边动一串儿。不愿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具备了升迁的条件和机会,不想升迁的干部也不是好干部。于是,凡是认为“有门”的人,很快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敏捷、机智和热忱。
有的主动到有关领导那儿请示汇报工作,提前润滑一下关系;有的设宴与自己升迁用得着的人饮酒叙旧,争取民主评议票额;有的使出浑身解数,废寝忘食撰写高质量的文章在报刊上发表
方军今年45岁,出身贫民世家。祖祖辈辈,方家没有出人头地的。方军从小聪颖过人,颇有心劲儿,自然成了望子成龙的父亲所有的指望。他把自己的所有心思和家里全部财力都用在了方军身上,就是为了儿子今生今世能出人头地。尤其是在方军下乡插队后,为了他早日回城,全家人节衣缩食,硬撑着给村里头头脑脑送礼,而方军的姐姐方红却成了牺牲品。不仅吃不饱、穿不暖,甚至经常遭到父亲白眼和咒骂,学业当然也就不了了之。方红是随母亲改嫁到方家的,加之从小脸颊上就有一颗倒霉的黑痣,父亲一直认为这个丫头不吉利,横眼竖眼看不上。19岁那年,姐姐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离家出走了,而且一走就是多年杳无音信。谁也不知道她到哪去了,也不清楚她是死是活。后来,方军费尽千辛万苦弄到一个保送上大学的名额,在省城一所著名大学念了四年本科,毕业后被分配到远离老家的S市总工会机关,终于成了一个月月有工资的公家人。
这些年来,方军仍然发扬插队时的好传统,从科员、部长到副主席,仕途越来越成功,眼下可谓风头正健。然而,每每想到姐姐的悲惨命运,他也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内疚感。是不是自己太过于自私而毁了姐姐呢?有时候,这种念头在他脑海中也就一闪而过。不过他也真有这样的决心:有朝一日飞黄腾达,还是要下点工夫找一找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在市总工会,不论是理论根底、文字水平,还是研究问题能力,他都可坐头把交椅,这一点,大家恐怕也自有公论。并且,他从科员开始就几乎年年被评为先进,去年还被评为省优秀工会干部。于情于理,不论从哪个方面说,这次晋升常务,他都理所当然。更为重要的是,经过多年摔打,他已经深得官场人际关系真谛,而这种情商,在职位升迁中尤为不可小视。
从副主席到常务副主席,也就是从副县级到正县级,虽只差半个格,却是一个“坎”儿,越过这个,在这个小城市来说,就可以称得上是“高干”了,关键是能带来一系列后续利益和附加值。按目前流行的说法,叫“五子登科”。因为市里有规定:房子,可以按120平方的标准;车子,再也不用向办公室现要那辆桑塔纳,有自己的专车,还是奥迪;票子,虽工资卡上添不了多少,但灰色收入恐怕要多得多,特别是很多个人消费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开发票报销,那种吃公家、喝公家、用公家的感觉真是好极了;至于妻子、孩子的很多事,自然也就迎刃而解。这就是眼下的现实。这些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待遇,就要降临一个贫民后代的头上,方军一想起来,心潮难平。
他最担心是另一个副主席夏方田。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