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寡母-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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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燥,后背上的皮肤在暴晒下开始脱落,手心里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血泡。如果你没干过那样的活你永远都体会不到那种痛苦,血泡破裂是钻心的疼痛,镐柄上沾满了我的血迹。一天下来,我刨了三十多个树坑,赚了一百多元钱,那才是真正的血汗钱!
晚上,妈妈看到我那血迹斑斑的双手才知道我去干活了,当她从我手里接过那一百多元钱时,心疼地对我说:“海海真的长大了,懂得给妈妈分忧了!八五八书房但是下次再也不能干这种活儿了,身体会累坏的!”
夏日的黄昏
的希望,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再不让妈妈像现在这样劳累。
每天放学后我都很晚回家,平时和小伙伴去山上捉蝎子,周末的时候去山里刨药材,积累起来卖钱。几个月下来,我们手里都有几百元钱了,别的小伙伴都买了自己喜欢的文具和自己爱吃的食品。而我则把手里的钱全部交给了妈妈,当时心里美滋滋的,自以为自己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没想到妈妈竟然严厉地批评了我。妈妈对我说:“海海,你觉得自己能挣钱了是不是,可是妈并不开心,一个人在什么年龄要做什么事情,你在上学的时候把书读好妈才最高兴啊!”
当时我对妈妈的话似懂非懂,就我本性而言,我对文字性的东西特别感兴趣。还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教我写字,经常是在夏日的黄昏,吃过晚饭,在院子里的小木桌上学习,当时无怪乎就是学习一些“上中下”之类的简单词汇,可我总是学得津津有味。我很擅长抽象思维,记忆力也不错,喜欢听故事,更喜欢给别人讲故事,把妈妈脑子里那有限的故事掏空后便缠着妈妈给我买故事书。在买书这方面,妈妈对我从来就是有求必应。那个时候文化知识多么匮乏啊,书店里只有几本童话集和连环画,在读完这些内容之后我就开始和高年级的同学找那些大块头的文学著作来看,比如《红岩》、《林海雪原》等等,我在四年级之后就开始看《西游记》和《水浒》那样的古典名著了,虽然不能全懂,但和周围小朋友讲起这些故事已经是头头是道了。
爸爸就是一个理想主义的人物,千山万水都没能阻挡住他寻找妈妈的脚步,我作为他的儿子,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他性格中的浪漫因素。爸爸在世的时候,家里的境况还算小康,爸爸过世之后,在妈妈的荫庇下我也没有太直接地品尝到生活的艰难,我曾在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童话世界中,满脑子都是美妙的幻想。妈妈虽然对我学习寄予了很大希望,但她更了解我性格中固执的一面,因此,只要她想让我做什么,总会用一种巧妙的方式引导我。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想做记者,便参加了学校的广播站。我写的稿子最多,质量也最高,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和同学的赞赏,自己竟觉得飘飘然起来。我回家开始自己办报纸,妈妈给我买了各种颜色的彩笔,我一天到头在白纸上勾画自己的梦想,到后来真觉得自己成为一名作家了。慢慢地,我开始写小说,最初的时候写童话,到后来写自己在学校的生活。现在想起来,那些故事被我编得一团糟,而当我念给妈妈听的时候,妈妈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然后鼓励我继续写下去,那种得到别人认可的感觉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美妙啊。
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惠岩,我在前面提到的爸爸的好朋友,他在部队服役十几年后转业,先在迁安财政局工作,不到半年又被下派到我们镇搞锻炼,做挂职副镇长。一天,妈妈在市场上碰到了他,他一眼便认出了妈妈,热情地问起了家里的近况。一听说爸爸去世了,他非常震惊,责备妈妈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他去世你都不告诉我一声呢?”妈妈难过地说:“那时,我们已经离婚了。”当惠岩了解到所有的情况之后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慨,他对妈妈说:“你看你们母子现在生活多么艰难啊,到镇里找点事做吧,现在计划生育工作人手紧缺,你来这儿帮帮忙,看看以后有没有更好的机会。”
妈妈很感激地答应了,这种机会对妈妈来说太难得了,毕竟能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在田地里辛苦地劳动。妈妈很珍惜这份工作,对此也投入了她最大的热情。那个时候,多子多福、养儿防老的思想在农村还很有市场,重男轻女的观念也非常严重,计划生育工作难度很大。妈妈利用各种时间在广播里宣传国家的政策,有时间就去育龄妇女家做思想工作,可是效果并不明显。我们村里有一户人家,妻子生了六个女儿还不罢休,东躲西藏地打游击,结果再生还是个闺女,最终凑了个七仙女。镇里没有办法,便要求计划生育工作者深入各家各户了解情况,并广泛动员自己的亲朋好友参与进来,稍有风吹草动要及时地向上汇报。于是,经常有育龄妇女被自己往日的朋友“出卖”。计划生育工作得到了很大改善,不过代价也非常惨重,邻里矛盾迅速恶化,人们都疑神疑鬼,不知道周围哪一个人是政府的“特务”。妈妈在那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她没有出卖过一个人,却经常成为别人怀疑的对象。
一天晚上,我们邻居家的女主人在睡梦中被人拖走了,男主人暴跳如雷。第二天早上,他找到我家,指着妈妈质问道:“你说,是不是你告的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们十几年的邻居,平日里好得像一家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狠心,她都已经四个月的身孕了,你这不是往死路上推她吗?”妈妈一脸委屈地解释说:“真的不是我说的,我压根就不知道你女人怀孕了啊。”男主人一听火气更大了,愤怒地吼道:“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吗?你会不知道?鬼才相信你的话呢!村里还有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吗?为了点钱什么丧良心的事情都做,你们就干这损阴丧德的事情吧,早晚你会遭报应的!”
妈妈一时说不出话来,是啊,人家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本来就是“特务”集团中的核心人员,任凭自己怎么解释人家也不会相信的。如果是别人,妈妈完全可以把他赶走,因为自己做的工作完全符合法律和国家政策,可眼前站立的是一直和我们和睦相处、互相帮助的邻居啊!那是一家非常善良的人,在你有什么困难的时候他们总会第一时间赶来帮你,他家菜园里的第一棵白菜,果树上摘下的第一批果实,他都会拿来和我们一同分享,这样一个不是亲人又胜似亲人的好邻居,妈妈又怎么忍心去伤害他呢?何况他正在气头,整个人又在极度伤心中,此时说什么都有可能激化矛盾,妈妈只好沉默不语,最后男主人愤然离去。周围已经站了好多旁观者,有的人阴险地说:“敢情这婆娘无所谓,她有两个儿子呢,如果她没有儿子或者她的儿子死了,你看她着急不着急。”妈妈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心惊胆战,两个儿子是她生存下来的惟一希望,她不能容忍任何人诅咒他们,甚至妈妈还担心会不会有人在被逼急后怀疑是妈妈告的密,然后对我和弟弟下毒手……
最后,妈妈思前想后和惠岩提出辞掉这份工作。惠岩感到非常奇怪,问妈妈为什么干得好好的突然就不干了呢。当妈妈一五一十说完自己的理由,惠岩被妈妈的爱子之心感动了,又给妈妈联系了另外一份工作,让她到镇敬老院去做护理员。
当妈妈到任后才发现敬老院里连个院长都没有,在那儿她既要做护理员还要做厨师,同时还要兼着清洁工的活儿。有七位老人需要照顾,每位孤独的老人都有自己辛酸的故事,他们经历过各种不幸,性格也非常孤僻。几任院长都因不堪忍受他们的折磨而辞职了,妈妈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走马上任的。当时院里的财政非常混乱,前几任院长几乎卷走了所有的财产,食堂里连多余的米面都没留下,大冷的冬天,院里竟然没有取暖用的煤,房间都没有生火,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老人冻得蜷缩一团。当妈妈走进他们屋子的时候,他们都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盯着妈妈,那场景之悲凉真可谓是“惨不忍睹”。
最可怕的是不信任,那些老人彼此间不相往来,界限分明,妈妈想帮他们收拾一下屋子,他们还要像防着小偷一样防着妈妈。属于他们自己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好的,一根针线,一块布头,如果发现不见了就会满院子地骂街。名义上这里是敬老院,实际上更像一个精神病院。
第一天晚上,妈妈回家。我发现她手上青了很大一块,忙问是怎么回事,妈妈轻描淡写地说是骑自行车摔的,可是我把她的手抓近了一看,上面分明还留有牙齿咬过的痕迹。我劝妈妈不要再去做这工作了,妈妈却说等和老人们熟悉了就会好的。
那一夜,我浑身的骨头节疼得要命,可是我还是非常高兴,毕竟我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劳动挣来了钱。我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我似乎更真实地看到了明天妈妈把敬老院里的每一个老人都想像成自己的亲人,并逐渐对他们产生了真正的感情。妈妈把从镇里软磨硬泡筹来的资金全部用来改善老人生活,买来蜂窝煤,改造了浴池,提高了伙食质量。那些孤寡老人对生活还能有什么样的奢望呢,也不外就是吃饱肚子,穿暖衣服,他们这些基本的生活要求得到满足后心情自然也就会好起来。妈妈把院里的每一分钱都用到了正经地方,也很快就得到了老人们的理解和尊重。看着眼前可怜的老头儿、老太太,只要有一点良心的人也不能再去喝他们的血啊!
为了改善老人的伙食,妈妈组织他们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小块菜地,在上面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那些封闭的老人逐渐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劳动之余也开始在地头互相聊天,享受温暖的阳光。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敬老院里冰冷的氛围也开始解冻。老头儿、老太太们都争先恐后地参加劳动,不再仅仅满足于种菜,他们开始养花,地域也拓展到敬老院的各个角落,整个院落的环境焕然一新。在相互的接触中,一对儿老人竟然撞击出爱情的火花,最终在妈妈的关心下两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虽然他们一年之后就双双故去,但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一定过得非常幸福。妈妈在那些老人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感情,甚至我都会有受到冷落的感觉,竟然为此和妈妈闹了一场矛盾。
以前妈妈无论有多么打紧的事也会准时给我们做饭。后来去敬老院上班,因为回家要一段时间,偶尔会回来得晚一点。开始,我特别不习惯和弟弟两个人呆在家里,偌大的房间显得空荡而失落,那种压抑的感觉,会使人的情绪不知不觉变得沮丧起来,因为一个让你心痛过的地方总会让你重温心痛的感觉。每次我都靠做饭来打发时间。慢慢地,弟弟开始迷恋上我做的绿豆粥,妈妈不在的时候他就会缠着我做。
有一次,粥已经做好了。在我往饭桌上端的时候,顽皮的弟弟一不小心撞翻了饭盆,滚热的粥落在我的脚上,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弟弟吓得呆住了,而我坐在地上,强忍着疼痛,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人在受伤的时候心理又是异常地脆弱,正在这时,妈妈回来了,又是搭的惠岩的摩托车。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妈妈因为经常和惠岩在一起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