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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岁月河-第55部分

小说: 岁月河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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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脑袋。史文豪正准备用诱导的方式继续审查,换班的工宣队长大老张和李亚如、万山红等人来了。史文豪和大老张到办公室外嘀咕了一阵,确定了下半夜的攻心诱供方式,审查便继续进行。史文豪和周星等人都休息去了。

上午九点钟左右,周星和史文豪被喊醒了,大老张兴奋地说:

“一夜的努力总算没白辛苦,审查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孙悦汉已经签字画押,承认孙富贵和何旖旎都是受命潜伏的美蒋特务,他自己是何旖旎和美国军官的私生子。现在我已经把孙悦汉押回太平间休息去了。”大老张又特别吩咐周星:“小周!你今天白天的任务是看守好孙悦汉,他的精神疲惫似乎已到了极限,千万别让他逃了或是出现意外。”

出于特殊考虑,反省室成了孙悦汉的专用单间,吃、睡和写材料都在这间房里。周星又成了临时看守。当他走入孙悦汉的房中,很难相信,一夜之间孙悦汉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像个陌生的被葛涛幽灵附体的疯人一般,胡茬陡然长了许多,眼睛变得深陷、青黑、恐惧、茫然而绝望,灵魂似乎已经离开了躯体,不知道疲惫,丝毫没有了睡意,像只无头苍蝇在室中来回地走来走去,口里喃喃地念着:

“我是杂种,我的父亲是美国佬,我叫约翰孙,不叫孙悦汉。……”

完了!彻底完了,毫无疑问,他将是第二个葛涛。不祥的预兆从周星心头涌出,又无奈地被强行压了下去。周星心中的确有点同情孙悦汉,何况他们过去是玩得较好的同事呢!但阶级斗争的利剑高悬在上空,在警告这个年青人,立场问题不能动摇,眼前的这个人是阶级敌人,是美国鬼子。“同情敌人就是对革命的犯罪”,周星只得用大老张的话不断地提醒自己。

“喂!你在那里念什么经,快去睡觉!”周星用一种严肃的口吻说。

孙悦汉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用一种诧异的眼光看了看周星,又自言自语地重复:“对!快去睡觉,快去睡觉……”

可他走到床边突然弯下腰去,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死死地盯着看。看着,看着,他又突然惊恐地往后退却,手指着床面大喊起来:“魔鬼!魔鬼!有魔鬼呀!”

孙悦汉急速退到墙角,用双手蒙着头蹲了下去,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遇到危险时的刺猬。周星走过去一看,床上什么也没有,床单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墨水点污迹。周星虽不懂医术,但直觉告诉他,孙悦汉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过度地紧张和亢奋,随时都有崩溃的危险。必须让他镇静下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睡眠。周星略一思索,便干脆把床单掀下来,卷成一团丢到门外后才说:

“好了,魔鬼已经给我赶走了!你现在可以放心地睡觉了。我就在屋里给你守着,保护你。我们过去是朋友,你应该相信我。”

“你是周星?我的朋友?我还有朋友吗?”孙悦汉半信半疑,但一看到周星诚实的眼睛,便相信了,何况如今他已经找不到可以信赖的人了。他又喃喃地自言自语:“我相信,我应该相信,……”

在周星的搀扶下,孙悦汉从墙角站起来,又缓缓走到床边从头到脚地察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后,终于躺了下来,可嘴里还在说:

“周星,你别走开,别离开我!我害怕!……”

他像个孩子似的,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周星的手不放,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小,进入了睡眠状态。

周星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加上葛涛死的阴影还未完全散去,便想把现在的情况向领导汇报一下,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个人来。隔壁的准阶级异已分子是不可以随便走开的,看来只有自己亲自到前面大楼去跑一趟了。他低头看了看孙悦汉已经真的睡着了。于是,他把自己的手慢慢地脱开,又在一旁静立了五分钟,确认一切正常后,便关上房门向大楼跑去。

长时间的政治运动折磨,使孙悦汉的神经系统已非常地脆弱,就在这短暂的休眠状态中,噩梦仍在缠绕着他。他梦见了母亲何旖旎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向自己走来。孙悦汉已经很久没有得到母爱了,他流着泪跪在母亲的身边问:

“妈!我是混血儿吗?”

“是的,孩子!你的父亲是个美军,一个恶魔。你看,就是他!”

孙悦汉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阵飞沙走石旋转的狂风中,出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穿着美军军官制服的魔鬼,他吓得一头扑在母亲的身上。风停了,孙悦汉哭泣地说:

“妈!他不是我的父亲,我不会有这样的父亲!”

何旖旎用手抚摸着儿子的头说:“你不应该有这样的父亲,但他的确是你的父亲。”

“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实在太痛苦了!”

“孩子!只有一个办法,把你的一半还给他,你就永远不会痛苦了。跟我来吧。”

孙悦汉缓缓从床上爬起,人却处在梦游的状态中。他仿佛看见母亲在远处为自己引路,便摇摇晃晃地跟着母亲白色的背影走去,一路上都空旷无人,畅通无阻。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道围墙挡住了去路,母亲便在前面说:

“儿子,在墙根垫上砖块翻过去。”

孙悦汉照样做了。母子俩来到了一条铁路边,一列火车正冒着黑烟飞驰而来,越来越近。何旖旎温柔地说:

“孩子,躺下吧,把颈放在铁轨上,把属于魔鬼的头颅还给它,你就永远不会有痛苦了。妈将带着你的灵魂,去一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天国。”

孙悦汉又照样做了。

周星气喘嘘嘘地跑到办公室,史文豪却到市里开会去了,他只得去找才睡不久的工宣队长大老张。大老张满不在乎地听完了周星的报告后说:

“不必紧张,没什么关系!孙悦汉是精神过度紧张疲劳的正常反应,只要好好睡一觉便会好的,你回去吧。”

周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一个人回到太平间。走进屋子他大吃了一惊,房门是开着的,床上连半个人影也没有。他问了问隔壁的刘沙河、赵文斌等人,都说不知道孙悦汉去了哪儿。

刘沙河又补上一句:“是不是上厕所去了?”

周星感到情况不妙,立即在太平间附近及厕所转了一圈,仍然没有发现孙悦汉的踪影。他只得再一次赶到大楼推醒了大老张。大老张责备了周星几句,立即组织人员在全院搜寻,但仍然是下落不明。大老张和周星赶到大门口,询问门岗是否看到孙悦汉从门口溜出去了?门卫非常肯定地答复:“没见。”二人正在一筹莫展时,万山红带人过来了,她说:

“我们在大院东围墙边发现加高的垫脚砖块,他是否有可能翻墙逃跑了?”

大家又立即赶到东墙根。大老张站上去一看,视线的远处正是铁道线和纵横交叉的公路。他回头说:

“周星,贺军,你们跟我出外追寻,万山红带其余的人仍在院中查找。”

说完,三人先后跃出了围墙,顺路寻找,不自觉地便向铁道线奔去。远处一列客运列车正冒着黑烟很快地由远而近,越来越近。列车突然长长地鸣响了气笛,好像在发出什么警告。走在头里的周星又听到列车紧急刹车的声音,那刺耳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周星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回头说:

“张队长,他不会卧轨自杀吧?”

大老张不置可否地答:“我们到铁道边去看看。”

当大家赶到铁道边时,列车早已停下。列车长、司机、乘警已把身首异处的孙悦汉尸体移到路边的空地上,老车长正将一块白色的餐桌布将尸体盖住。司机说:

“这人是卧轨自杀,情况发生得太突然,当我们采取紧急措施时,已经来不及了。”

乘警奇怪地问:“这个人怎么像外国人的面孔?”

大老张的脸色铁青,非常尴尬地走到列车长面前出示自己的证件,并说明此人是刚逃出来的审查对象……。

列车长毫不客气地教训了几句,并叮嘱大老张在此等候铁路公安和事故处理部门的到来。列车长上车前边走边对警长说:

“老王啊,这一年不到,我们就碰上了好几起卧轨自杀的事,这到底怎么了?”

警长无奈地耸耸肩伸伸手说:“天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个人好像是个混血儿,你看,多像外国人。”

这时,沮丧的周星注意到,孙悦汉的尸体切断处居然没有多少血迹……。

史文豪是下午赶回学习班来的,他同时从单位取回来一份从嘉兴方面寄来的,厚厚的一封航空挂号信。信中说明了孙悦汉家庭问题的调查终审结果,并附上了旁证人朱存礼的材料影印件。所述事实真相,和孙悦汉父亲孙富贵的交待是一致的:

故事发生在抗战结束后的大上海。嘉兴的年青商人孙富贵,和他的老乡娱乐圈的小提琴手朱存礼,从豪门夜总会出来时已是午夜时分。为了扫荡一下身上的酒气和灯红酒绿带来的眩晕,他俩沿着苏州河散步向旅馆而去。突然,夏夜凉爽的风中传来女人不堪凌辱的叫声,和粗野男人发情的嚎喘声。俩人加快脚步循声而去,发现路旁的树荫下停着一辆美军的中吉普,声音正是从军车中发出来的。孙富贵想过去弄个明白,被在娱乐圈见多不怪的朱存礼拦住了。他轻声地说:

“勿要多管闲事!侬惹勿起,没看见亦是美军吉普车,警官见了都要跑开,没事体一样。”

孙富贵并不是不知利害关系的人,出于好奇,他建议躲在远处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约三十分钟左右,一个披头散发舞女模样的人被推出车外,踉跄跌倒在地。门“咣!”的一声关上,车屁股冒着烟开走了,从窗里丢出了一卷钞票。钞票在地上翻飘,然而,那个地上的女人没有去拾捡,她似乎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美金没有半点兴趣,任其随风飘去。心中纳闷的孙富贵又想过去,朱存礼再次制止了他:

“侬勿要跑过去,远头看看好了,看清爽没?亦是豪门夜总会出道没多少晨光格舞女何旖旎。得个名字是老板帮亦改格,原先名字叫兰香,在乡下头叫阿香。亦是江北乡下人,读过几年小学堂。屋里向衰败,亦跑到上海夜总会当舞女。得个年头没啥舞女,跟妓女差勿多。按道理阿香亦做了些晨光,场面上事体也经历过,今朝那弄嘎狼狈?阿拉跟后头看看。勿要搞出啥事体来。”

阿香缓缓从地上站立起来,下身直感到火辣辣的灼痛。身上多处被这洋畜生抓揪出的伤痕楚疼虽已减弱,但心口却像被人捅了一刀般的难受,这伤口似乎永远不会弥合。她已经不会哭了,泪泉早已干枯;她恨这个没有天日的世界,但世界照旧存在。达官显贵们,美国大兵们照样活得潇洒快活。阿香到上海滩才来了三个多月,开始想找个正经工作干,可上海滩没有她的工作。家中疾病缠身的母亲正等着她的钱呢,无奈之中,她随一个掮客到了十里洋场的夜总会。当时讲好了只陪舞不卖身,可一踏进了这块不干净的土地就别想再干干净净地出去了,她只能是一再的堕落。在这短暂的三个月里,她好像活了很久很久,把人生的全部苦难都浓缩在这些日子里品尝,而且要强作欢笑地品尝;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孤苦伶仃,像风雨中飘流的浮萍,没有了根基找不到岸;她觉得生命对自己已没有什么意义,活着只是为了挽救可怜的母亲;她觉得自己已没有人的尊严,只是富人们桌上的一道菜,任人品尝而已。这些主子们觉得自己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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