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饶恕-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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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的服装摊靠近阎坤的门市,他把以前跟着他的几个伙计收拢了过来,明目张胆地高声喧哗。
小杰到了济南的当天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他暂时住在老疙瘩家里,老疙瘩正在侦察五子的行踪,顺利的话很快就会把他“请”到烟台的。我叮嘱他千万不要冒失,万一没等下手就走露风声,那可就麻烦了,小杰听了直发笑,这样的事情我又不是没干过,他就是只老虎我也能把他引下山来。我又给烟台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这几天可能有几个朋友去他那里办事儿,让他给安排个住处,烟台的朋友很痛快,他说没问题,别说是几个朋友,就是你爹来了,我也照样能把他伺候得好好的。李俊海也有了消息,他大姐给我打了电话,说李俊海直接去了劳教所,教养一年。
劳教所的制度相对松一些。这天一大早,我带了几百块钱去了地处北郊的劳教所,没费多少周折就接见上了。李俊海憔悴了许多,见了我直哆嗦嘴巴,看看天花板再看看我,黄着脸一个劲地摇头。我眯着眼仔细地观察他的表情,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除了觉得自己委屈,心里好象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在心里责怪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李俊海怎么说也是我的把兄弟,他已经害过我一次,而且在很多场合下都表达了自己忏悔的心情,他应该不会在背后“掂对”我吧?在阎坤家说的那些话也许是在试探阎坤呢。这样想着,心就软得不行,摸着他的手背安慰了他许久,我说你别记恨我,那天我赶你走是我的不对,过后我很后悔,派人找过你很长时间……李俊海不让我说了,他似乎还在生我的气,搭拉着脖子喘粗气。我俩都低着头,沉闷了好长时间。往日的一幕一幕走马灯似的穿过我的脑际,眼前又浮现出李老爷子那双浑浊的眼睛来。我觉得这样很没劲,叹口气把带来的钱递给他,问他年前还有别的事吗?有的话尽管说。
“让我爹去你家过年吧,”李俊海沉闷地说,“我不想让他去那几个女人家里。”
“没问题,老爷子的坟我知道,我去请他,”我动了感情,“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好好混,”李俊海使劲按了按我的肩膀,“咱俩还是亲兄弟。”
回来的路上,我的心情很糟糕,感觉自己是一只孤单的雁,漫无目的地飞。
路过我经常吃饭的饭店时,我看见一群半大小子在打架,棍棒飞舞。
站在远处看了一阵,我莫名地笑了,依稀看到了几年前的我和几年前的李俊海。
那几个小子架打得很难看,扑通扑通地往地下倒人,甚至还动了雪球。
木着脑袋刚进市场,那五迎着我跑了过来:“远哥,齐老道来了,在办公室等你。”
那五的表情很紧张,我纳闷道:“你慌什么?谁是齐老道?”
那五回头瞅瞅,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孙朝阳的人,猛啊,名声大着呢。”
孙朝阳的人?他来找我干什么?我稳稳神问那五:“就他自己来的?”
那五罗里罗嗦地说:“他还用带很多人来?就冲他那杀威也用不着啊……”
我不听他罗嗦了,疾步上了台阶。
我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脸色铁青像是三十来岁的汉子,他的头发很长,好象还烫过,拆开的绳子一般弯弯曲曲地散落在肩膀上。他的脸大得像一只牛头,这让他的面目看起来很狰狞。我站在门口咳嗽了一声,冲他点了一下头:“你找谁?”
他用眼角扫了我一下,把壮硕的身子往后一靠:“你就是蝴蝶吧。”
这种态度让我感觉非常不爽,我点点头:“是我,有事儿吗?”
他岿然不动:“有点事儿,你先坐下。”
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是我的地方,怎么他倒显得像个主人似的?
我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来拉桌子中间的抽屉:“劳驾让一下,我拿个东西。”
他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我故意装做不得劲的样子:“再让一让。”
他站了起来,我就势坐下了,哗啦哗啦地翻腾我的抽屉。
他怏怏地坐在了我对面的沙发上:“兄弟不认识我吧?”
我装做没听清楚:“你说什么?哦,你是来买鱼的吧?”
他咯咯笑了起来,这几声笑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男人的声音嘛,怎么跟个偷嘴吃被抓住了的老娘们似的。我歪着脑袋看他,我在等他最后的那声咯咯,哥们儿,你赶紧笑完了吧,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他斜我一眼,似乎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脸一正,把最后的那声咯咯变成了一声咳嗽:“年轻人,跟我不要没大没小的,你看我像是个买鱼的吗?”
我感觉肚子下面阵阵发热,好象有一股火在慢慢升腾:“我这里只招待买鱼的。”
他楞了一下,声音一下子变粗了:“那我就当个买鱼的吧,”说着拉开自己的皮包,拿出一张大红色的请柬来,在上面快速地扫了两眼,然后随手晃着,“认识孙朝阳吗?这是他给你的,有兴趣的话就去坐坐,到时候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个买鱼的。”
我接过来,看都没看,随手丢在桌子上:“还有事儿吗?”
他好象也在控制着火气,用手捻着垂到肩膀上的一缕头发,冷笑着站了起来。
我很自信,他不会是来找我麻烦的,就那么冷眼看着他没动。
他走到门口,转回头,一字一顿地说:“你会慢慢认识我的。”
门“咣”地一声带上了,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冷不丁打了一个寒战。
2
我拿起那张请柬,来回看着,那上面的字迹是手工写的,很工整,“兹订于1987年2月18号,农历12月21日晚6时18分在皇朝大酒店举行小弟孙朝阳诞辰四十周年生日庆祝宴会,特邀杨远先生大驾光临。”落款的字迹难看得像蝎子爬——孙朝阳。看着看着我就想笑,诞辰好象不对吧?死了的人才叫做诞辰,活着的应该叫做生辰吧?小弟这个自称也不恰当,我才二十多岁,你都四十了,谁是谁的小弟?不过先生这个称呼让我感觉很受用,那时候还不时兴叫先生小姐什么的,一般都叫同志,先生好象都是有文化的人才那么称呼。现在可不一样啦,小姐是妓女,先生是鸭子,同志是什么?好象应该是搞同性恋的吧。
今天就是阳历2月16号了,两天以后去还是不去?我犹豫着,正想给胡四打个电话,门就被推开了,林武叉着腰站在门口:“你刚才又去哪里了?让我这一顿好找,你小子也太不仗义了,说好了让我来上班的,怎么那天走了就再没有动静了?”
我拉他进来,干笑道:“撒什么娇?你自己没长腿?要来就来嘛。”
林武推了我一个趔趄,傻笑着坐下了:“跟你开个玩笑,刚才齐老道来过?”
我把那张请柬递给他:“来过,你看,让我参加朝阳哥的追悼会呢。”
林武在那上面扫了两眼,突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浅红色的请柬来:“我操,我的跟你的不一样!这小子玩什么把戏这是?怎么你是大红的,我是粉红的?慢着,你看看你看看,里面的内容也不一样呢,怎么到你这里他就成小弟了,到我这里什么也没有……老鸡巴操的,拿人不当人嘛!不行,我得去把齐老道追回来,”说着起身要走,“妈的,没有王法了这是。”
我一把拉回了他:“你他妈是个孩子?至于嘛。”
林武的眼睛像是要掉出来,脸也涨得通红:“他明知道咱们的关系,这么玩不是明摆着搅和事儿嘛。”
“你明白了?”我冲他淡然一笑,“你这么冲动正中他的下怀。”
“这不是冲动,这是做人的尊严。”林武嘟囔着还是坐下了。
“刚才你见过齐老道?”我问。
“见过,这小子好象在跟谁生气,撅达撅达地走,像个野猪。”
我把刚才跟齐老道玩造型的镜头对林武说了,林武笑成了一个强奸得逞的淫贼:“哈哈哈哈,好玩儿,这小子这次算是遇到对手了!有意思,他也有‘尿’了的时候啊……以前他可不这样,‘诈厉’得比他妈日本鬼子还厉害,你听我说。”
林武说,齐老道很有来头。上学的时候就以打架出名,他爹当时在人武部当领导,怕他“作”出事儿来,就送他去当了兵,听说在部队上也很不“着调”,不是跟人打架就是勾引当地的妇女,后来被部队勒令提前退伍。回来以后就更没个“标靶”了,整天别着把菜刀在街头晃悠,见什么拿什么,像水浒上的牛二。很多年以前,孙朝阳跟西区的大龙“约仗”,他瞅准机会去了,一直冲在前面,杀得鲜血淋漓,把孙朝阳感动得不行,从那以后整天跟他泡在一起,冲杀一类的力气活儿都是由他一手包揽。后来孙朝阳成立了朝阳实业公司,孙朝阳是董事长,齐老道顺理成章地当了总经理。这个总经理也很能干,不断地帮朝阳公司扩大“生意”。去年,孙朝阳跟凤三为抢地盘闹得沸沸扬扬,都是因为这个齐老道,是他先派人去扎凤三的拉沙车轮胎,然后假装帮凤三处理事儿,直接接手了凤三的几个工地。这事儿让孙朝阳在“道”上很没面子,舆论都向着凤三说话。
“那他还是不行,整个是孙朝阳的一秆枪嘛。”我不屑一顾。
“说白了就是那么回事儿,”林武点点头,“不过这是一秆好枪,很唬人。”
“四哥也接到请贴了吗?”我转了一个话题。
“接到了,我刚从他那里来呢,他说一会儿他也过来。”
“你们的请贴也是齐老道送的?”我随口问道。
一听这个,林武又支棱起了眼睛:“你不说这事儿我还忘了,孙朝阳这个老混蛋!给我俩送请贴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跟班的,给你送的是他妈齐老道,明摆着把咱们弟兄分成三六九等了嘛。我不去了,犯不着给这个老混蛋去祝寿。”
我笑了:“让我怎么说你好呢?我记得四哥经常在我的面前夸你脑子大,在劳改队的时候跟你学了不少东西,看你现在的表现,我还真得说你两句呢。你既然知道孙朝阳就是这么个意思,还上的什么火?他越是这样,咱们越是应该表现得更团结,让他的计划落空才对。去,不去对不住他这一番苦心!他这招也太小看我了,这就想让我觉得他重视我?糊弄孩子去吧。”
林武垂着脑袋想了一阵,抬头对我说:“等老四来了再说吧。”
话音刚落,胡四就推门进来了:“俩膘子都在啊?呵呵。”
我简单跟胡四说了一下刚才跟林武争论的事情,胡四抬腿踢了林武一脚:膘子。把林武踢得直翻白眼。胡四胸有成竹地说,咱们不但要去,还得去得理直气壮。找个高档点儿的礼品店给他买个好寿礼,让他见识见识咱哥们儿的财力,让那些即将过气的老家伙们看看咱们的气势。我笑话他,你舍得吗?整天像个土财主似的,连服务员都舍不得多雇一个呢。
胡四把眼皮翻得像吹泡泡:“不懂了吧?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林武余怒未消,半躺在沙发上直嘟囔:“去了我也得折腾折腾他,目中无人嘛。”
胡四把一口烟喷得像放烟花:“我呸!就你这样的,折腾凤三都不够格。”
“你够格?”林武把眼瞪成了张飞,“我怎么没看见你拿出点真魄力来?”
“那是没逮着机会,”胡四坏笑一声,“抓着个蛤蟆我就能给它攥出尿来。”
“别斗嘴了,凤三也去?”我对这个人很好奇,不禁问道。
“我打听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