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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后青春期的诗-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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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是第十二年了。」

  「除了在美国的杨泽于,当年一起挖洞的所有人都到齐了。」

  散场的喜宴,迟迟不肯离去的筵席。

  我看着大家,嘴角上扬:「我们都三十岁了。」

  「迟了两年,竟然没有人想起那个洞。」肥仔龙摇摇头:「太烂了啦!」

  「那个时候我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在纸上,现在根本想不起来。」扛着铁铲的森弘,终于说出最可怕的事。

  「我……嗯……」西瓜一向嘴巴很贱,却也支支吾吾。

  我们面面相觑。

  是啊,那一年我们写下了梦想,期许在十年后的自己,可以受到十年前的自己热烈拥戴,因为我们一定会用最厉害的努力赢得梦想的胜利,成为我们想成为的那个人。而不是成为一坨自以为是的大便。

  先不说我们很有默契地忘了十年之约,有件事更教人在意。

  不只森弘。

  我们全都忘记当年到底写了什么东西,藏在那个约定的洞中。

  我更废,只记得偷看到阿菁写的其中一个梦想,却忘了自己写了什么。

  桌上那一大罐躺着也中枪的开喜乌龙茶,已经全部流光光。

  除了还在门口跟宾客合影的新郎新娘,宴客大厅已没什么人。

  「既然大家都到了,今天又是礼拜天。」阿菁严厉地瞪着我们,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说:「现在才下午三点半,还有时间回学校挖开那个洞。我倒要看看你们写了什么东西!总之你们这群变态,大变态,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年你们排挤我的事!我敢打赌,你们没有一个人完成梦想,而且连低标都没有达到!」

  他妈的咧,这个嚣张的臭女人完全忘记刚刚对着我开了一枪!

  「也好,反正铲子有现成的。」西瓜摩拳擦掌:「我也想看看十二年前白痴的我到底写了什么。很久没那么刺激了。」

  肥仔龙不置可否,根本就扛了铲子来的森弘也不反对,问题是:「去挖好啊,可是杨泽于没有到啊,难道要打电话叫他立刻回台湾打手枪?」

  我心念一动,立刻说:「好,我们马上就回学校挖洞,我一边打电话给杨泽于,叫他回来,一起把当年的梦想挖出来!」

  说干就干,大家一起站了起来。

  离开婚宴前,我们去跟于筱薇拍大合照,四个男生拼命往于筱薇旁边挤。

  新郎面色凝重,似乎不大愿意跟我们站在一起,虽然我们也不大想。不过比起我们这群当年打手枪封印梦想的蠢蛋,新郎可是个成熟的大人,还是装个僵硬的笑容出来跟我们合照。

  「数到三喔。一……二……笑一个。」阿菁按下快门。

  每个人都拿了一颗喜糖。

  「谢谢你们今天来。」于筱薇笑得很甜:「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大家都很重要,不过我比其它人重要一点,喔?」

  我故意这么说,立刻讨了大家一阵瞎打,也招来新郎的一记冷眼。

  离开了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的婚礼,似乎也目送了很重要的一段时光。

  有点惆怅,幸好我们已经有了短暂的人生目标。

  我们都是各自开车过来的,要回学校,也是各自开自己的车。

  「杨泽于,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啊?」

  我在车上,对着蓝芽耳机大声嚷嚷。

  「吼,我在补睡觉啦,陈国星你是都没有时差观念吗?我最近报告很多,弄得我连作梦都在写报告,我要继续睡了,有事写email给我……」杨泽于困倦地说。

  「管你那么多,你给我立刻买机票回台湾。」我用很欢乐的语气说着相当认真的事:「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毕业典礼前一天晚上……」

  「喔,你说那个洞啊,你们终于想起来了喔?」

  杨泽于的声音还是昏昏欲睡。

  终于想起来?

  「……你一直都记得?」我傻眼。

  「对啊,不过我一直都学不会打手枪,所以就不想提醒你们了。」他打了个欠揍的呵欠。

  「靠,那是什么鸟理由啊!不管了,你一边搭飞机回来一边请空姐教你打,总之我们要去挖洞了,等你!快!快快快!」我说完,不给杨泽于机会推托就挂上电话。

  校门口大集合,五台车,其中有一台还是警车。

  「你可以这样把警车开出来喔?」我很诧异。

  「我在做例行巡逻。」阿菁面不改色。原来她今天根本就是跷班!

  今天礼拜天,学校没有上课。

  只有零星几个成绩好的班留下来加强,还有一些学生穿便服在操场打篮球。

  问题是,一群逼近中年的人就这样大大方方进去挖洞,好像有点怪怪的?

  「要从学校后面翻墙过去,偷偷去挖洞吗?」森弘不安地说。

  「白痴。」阿菁偷了西瓜的台词,说:「跟在我后面,什么话都不要说。」

  只见阿菁走到校门口的警卫室,拿出警察证件晃过校工面前,正色说:「警察,有一个案件要找贵校的三年忠班问话。三年忠班今天有没有留校?」

  「啊?案件?三年忠班?」校工怔了一下。

  「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贵校涉案,为了校誉请不要张扬出去。」

  阿菁把警察证件收回,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学校。

  我们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果然把话说得乱七八糟的模糊,加上语带威胁,就是唬弄人的王道。

  校工提心吊胆地跟在我们后面,不管他问什么我们都不断摇头叹气,什么话也不多说。直到我们来到最后一栋教室的后方树林,站在那棵十二年前就长在那里的大树下,校工还是没有停止发问。

  阿菁大概也掰不出理由,只好沉着脸说:「不好意思,要请你离开。」

  「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需要请教官回校协助吗?」校工的表情越来越不解,也越来越不安。

  「说过了,为了校誉……」阿菁看着我。

  我只好接口:「我们现在怀疑有学生将涉案的工具埋在这棵树下,不过在我们实际勘验之前一切都只是怀疑而已,我们要挖洞了,请你避一避。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到校门口找你,但如果你看到了洞里的涉案工具,之后就要请你跟我们到警察局做笔录,当污点证人。」

  「啊?污点证人?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校工惊愕莫名。

  「那就快走啦!安啦,这些警察确认一下而已,没事就没事了!告诉你我现在是这个案子的污点证人,每天都要做笔录,很烦啊!」肥仔龙在校门口摆摊卖鸡排,校工也认识的,校工多半以为就是肥仔龙看到学生犯罪。

  肥仔龙这么一说,校工立刻慌慌张张道歉,闪得老远。

  没有旁人了。

  大家站在树下,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了十二年前后的差异。

  除了肥仔龙跟我穿着不符婚礼礼仪的T恤球鞋,在卖车的西瓜、跟在中华电信上班的森弘都穿着烫线的衬衫、西装裤跟擦得闪亮的皮鞋。他们的衬衫甚至还扎进裤子里!!妈啦!

  而职业选择错误的阿菁,则穿着不符她个性的小洋装与高跟鞋。

  森弘解开衬衫扣子,第一个将铲子插下去。

  「你们都很会唬烂嘛。」阿菁冷冷地看着我跟肥仔龙。

  「好说好说,快点挖吧,不然又要继续唬烂了。」我毫不居功。

  大树下的土硬得要命,很难往下挖,森弘铲了两下便宣布放弃。

  西瓜从教室一楼的厕所工具间拿了塑料水桶,装满了水往树下狂洒,泼了三桶水后,水慢慢渗进土里,稍微让土变软之后,我们才开始轮流铲土。

  那些埋在土里的树根比十二年前更加粗壮、盘根错节,将土纠缠得好比石块。

  「当年我们有挖得这么累吗?」森弘汗流浃背。

  「放心啦,我们没有老得那么快,而且我们还当过兵咧!」我接手,用力铲下。

  「你当替代役算什么兵,我是陆战队!」西瓜白了我一眼。

  「最好是替代役都很凉啦。」我故意将铲出来的土扔到西瓜的脚上。

  大家一动手就要有动手的样子,连唯一的女生阿菁也没有办法置身事外,挖到最后,西瓜跟森弘身上的衬衫全都高高挂在树枝上,满身燥汗的肥仔龙干脆连T恤也脱了,露出他的F奶。

  只是,当年那个洞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

  「当年我们的体力真好啊。」

  阿菁将头发扎成马尾,汗水将她的小洋装湿透了,露出颇为姣好的身材。

  我跟肥仔龙偷看了阿菁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只是,到底我们十二年前是在发什么疯,把洞挖得那么深?

  一度,我们还在怀疑是不是挖错了位置,才一直没有看到当年的水壶。

  「有没有可能……学弟妹把我们的东西挖出来了?」肥仔龙灰头土脸。

  「白痴,最好是别人有那么无聊。」西瓜接手,避开树根往下挖。

  「说真的,快点挖一挖回家,我明天还要上班咧。」森弘双手叉腰。

  「干嘛学杨泽于讲话?大家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别一直想要回去。」我是说认真的,尤其现在这一场汗水让我心情轻松不少。

  起先我们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现状,而大家对演艺圈的八卦都很好奇,我尽可能将我看到听到的一切奇形怪状说给大家笑。我发现,大家对明星私底下有多鸡巴比较有兴趣,对于谁比较有才华、谁对助理好根本就没有感觉。

  我想,这就是媒体为什么喜欢杜撰艺人很难搞、很鸡巴、人面兽心的原因吧!

  「所以到底你在网志上写的,是不是真的啊?」阿菁漫不经意地问:「报纸上把你写得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跟你写的根本就是两个故事。」

  「我在网志写的都是真的啊,干,连你都这样问,让我很想打你。」我挖着土:「老同学了还不知道我吗?我打人,一向对着脸打。但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阿菁不晓得为什么脸红了起来。

  「你说……连你。」阿菁局促地说。

  「干嘛,不能不爽吗?」我瞪了阿菁一眼,将铲子扔了给她。

  又挖了半个小时,大家渐渐不说话了,只剩下简洁扼要的三字经。

  答案,往往就在你快要放弃的时候才浮现出来。

  「应该是这个了吧?」发现水壶的,是阿菁。

  我们围过来蹲下。没错,当然就是这个登山水壶。

  虽然瓶子已经脏得要命,但还是看得出来里面塞了六张撕开来的考卷。

  森弘捏着鼻子,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十二年了,那些鬼东西已经……被大自然彻底吸收了啦。」我说,一边拿着森弘的手把水壶捡起来。

  「还……黏黏的。」森弘脸色惨白,拿着水壶的手狂发抖。

  「当年的我们,真的是健康到不行啊。」我深感欣慰,说:「快打开吧。」

  阿菁拿着树枝,用力打向森弘的手,说:「不行!」

  「不行什么?」西瓜皱眉。

  「忘了吗?当年你们这些大变态说,如果十年后要打开水壶的话,要全部对着洞再打一次。」阿菁面目狰狞地说。

  我们都超傻眼的,阿菁怎么还记得那种烂约定啊。

  「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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