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木已成舟-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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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颜头七那天,漓江在北京。他离开A城的第一站就是北京,只因许颜曾经说过:“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很有钱很有钱了,一起去北京旅游呢!”此时漓江真的很有钱很有钱了,可许颜梦中的圣地,他一个人来。
当晚,漓江梦见了许颜。黑暗里不能清晰地看到她的面容,却感觉她就在身边,穿着白色的裙子,自言自语。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她突然惊愕,回头看住他,然后她轻轻地笑,说,你来了。
漓江点点头。
许颜靠在他怀里说:“你不要伤心,好吗?”
“好。”
“不要生我气。”
“好。”
漓江说:“我只记得那一夜的风雨特别大,风声咆哮,拍着窗,摔碎了两块玻璃。”
尽管他实在不宜抛头露面,还是去了一家寺院里拜一回,在功德本上写:谨将此功德回向给许颜。字如血泪。
从前如许颜一样没有宗教信仰,只因他有她可以信仰。现在他只得信佛。
沿着一个又一个殿,漓江虔诚地跪倒,举香过顶,一遍又一遍求佛:佛,我从前大不敬,是我不对,我愿诚心忏悔。可许颜一生善良,没害过人,求您赐她光明富足的来生,给她健康,与她平安,助她快乐。为此我愿受她未完之苦,并用余生行善助人。
求你,佛。
求你了,佛……
漓江说:“那天醒来后,我写了一首歌,你要听吗?”
“听的。”
他起身关了灯,黑暗里,这个男人的声音在身旁轻轻地响起来,是轻唱,嗓音深情而略带沙哑。
当太阳再也照不见我们的身体
我想那是的我也许会真的爱你
人们穿越黑夜时感到的寒意
人们面对死亡时感到的恐惧
你再也听不见我的叹息
我再也看不清你为我哭泣
人们穿越黑夜时感到的寒意
人们面对死亡时感到的恐惧
其实无法给我的爱
在空中 散开
人们穿越黑夜时感到的寒意
人们面对死亡时感到的恐惧
其实无法是给我的爱
在漫无目的地 散开
当月亮再也照不到我们的身体
我想那是的我也许会依然爱你
当月亮再也照不到我们的身体
我想那是的我也许会依然爱你
同上天堂 同下地狱
同上天堂 同下地狱
一曲已终,漓江吸一口气,自嘲地笑笑:“老了,很多年不唱了,嗓子没以前好了。”
琥珀怔怔地,发着呆,漓江推了推她,她才笑笑,站起身来,说:“来,给你打点灯光。”随即拧开开关。
灯光下她的眼睛亮亮的:“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呢。”
“那就拜托给点掌声,好不好?”漓江笑嘻嘻地望着她,调皮的神情简直像个孩童。
琥珀就鼓掌,拍了几下道:“我几乎能想象你当年做歌手的盛况了。难怪那……祝太平那不可一世的女人也会臣服了。”本来她想说宋老板的,话到嘴边很快咽下,她知道那是漓江的伤痛,结不了痂的那种伤口,一碰,还会汩汩地流血的。
漓江说:“哦,去年吧,有一次我上网,得知太平死了。死于狂犬病。她被狗咬过,潜伏几年后,出现了诸如烦躁、畏水、怕光等症状,没多久就死了。狂犬病的死亡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她家境显赫,死亡消息上了新闻,我在省城热线上看到了。”
琥珀被震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漓江说:“你是不是被吓坏了?”
琥珀长吁了一口气,说:“也没什么的。你现在要是说你有个私生子,我也不会被吓坏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漓江故作惊慌地叫道:“天哪,你连这都猜准了?”
琥珀果然被他吓住了,瞪大眼睛问:“真的啊?”
漓江平淡地说:“假的。”
琥珀拍拍胸口:“唔,这才差不多。对了,我很喜欢你刚才那首歌里的最后一句,同上天堂,同下地狱。不过,这年头太罕见这样的生死相随了。”说这话的一瞬间她想起了许颜,被漓江爱过,她这一生也值得了。
不是每个女子都有福分碰到一个男人,对她爱得这般酷烈,能为她出生入死,与天下为敌。不管不顾,凌驾于一切之上,包括血腥,仇恨,法律。爱情被用以如此愤怒残酷的方式来言说,宛如曾经的青春。
漓江摇摇头:“我没能做到和许颜生死与共。” 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她刚去的那段时间,我万念俱灰。甚至像莎翁笔下的哈姆雷特那样,每天都会在心里自言自语几遍:生,还是死,这是个大问题。可我还是活过来了。”
琥珀握住他的手,感到他在颤抖,她用力地握着,想要把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给他,如果可以的话。
漓江在烟雾里说:“你知道吗,我其实只是个逃犯。”
琥珀没有丝毫的震动,她的脸色平静极了。漓江有点吃惊于她的反应,微侧过面孔问:“你知道?”
这一世木已成舟 二十五(2)
琥珀点头:“从你说出太平把你弄进银行工作,我就隐隐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
漓江轻笑一声:“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我辗转全国十几个城市,碰到的谈话对手非常少,你算一个。”
琥珀笑。聪明,这是个不错的评价,她一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这会是很良好的沟通,很轻松,不累。
漓江刚进银行时,因为丁振中的病情,加上许颜的剂量已经越来越大,宋老板给的十万块很快就花光了。当初觉得是一笔巨款,用起来竟然也没能支持几天。一次,许颜缺毒品,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用头连连往墙上撞,声泪俱下地说:“漓江,我受不了了啊,我受不了了啊。”稍微有点气力时,又会骂自己连累了漓江。
漓江抱着她,说不出任何话。他没有吸过毒,看到许颜的样子,仍能感同身受。那天下午,他去上班,从经手的帐面上拿了两千块。他想,等到发工资了,把钱先攒着,攒上几个月,就能把这个洞给补上去了。他心里很忐忑,万一别人突然查帐,事情就会暴露。
连续几天漓江都在不安惶恐里度过,还好,并没有人来查。那两千块钱立刻变成了几包毒粉,在袅袅烟雾里,散发得一干二净。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短短一个半月,漓江挪用的金额就超过了1万。
他自己盘了一次存,吓得脸色苍白。他知道事情已如同湿手沾了面粉,甩了甩不掉了。他想找太平借钱,将这个漏洞填满。刚想试探性地开口,对方就流露出想离婚嫁给他的念头了,他只好退却。
从此漓江每夜每夜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常有听到警笛大作的错觉。冷汗涔涔地坐起来,用力地捂住耳朵。
之后便是许颜的生日。漓江下班时,太平在银行的接待室等他。他看了看她,抱歉地说:“对不起,今天我有点事情,得先走。”
太平追上去:“我送你。”
漓江摇头,独自回家。许颜是喜欢甜蜜的食物的。他答应她很久了,在她生日的时候,请她吃蛋糕。
他们坐在面包房里,新鲜出炉的面包有着好闻的味道,叫人垂涎。漓江买了一份看上去特别漂亮的蛋糕,巧克力味的,上面有好看的花纹。
他只买了一个,许颜吃,他不吃,因为他的钱只够她吃的。
许颜吃得很小心很慢,连掉在桌子上的碎屑都捡起来按到嘴里。漓江看着,很难过。那时他就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很有钱很有钱,要让这个为他受了这么多苦的女孩一生幸福。当时以为会有一辈子挥霍,不料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天,苏漓江终于横下心。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不如一次做足。他开始在单位里逗留,名义上是加班,多学点业务,除了为躲避太平每天都要约会他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得熟悉银行的整个流程,寻找漏洞,伺机行事。
没几天,他就琢磨出几套挪用的方案了:直接窍取客户的密码,然后自行下帐,在客户不查的情况下挪用,再在为用户办理业务时虚开存单,即客户的帐本上一个数字,而录入计算机的是少得多的另一个数字。此外还有不入帐的方式、挂帐方式等等。
那段时间,他利用工作之便,疯狂挪用存款。他知道得快,得赶在春节之前完成计划,因过年时,取款置年货的客户很多。
琥珀问:“哪种方式你用得多呢?”
“不入帐。”
“为什么?我对银行网络不太熟悉。”
“这种方式事后监督是不易觉察的,除非客户发现。比如客户存定期,那么就不容易发现了。”
“具体说来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比如客户存一万元,我来伪造一张一万元的存单。而钱款根本没有上到客户帐里。一般客户要到期后才支取,不易察觉。特别是那种上百万的大额存单。”
“银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这么干吗?”
“当然不。必须是办理前台业务的人。那时他们让我首先从基层锻炼起,这样便于熟悉业务,我正好在前台。”
“但是上百万的大额,难道客户没知识来鉴定吗。”
“客户没有办法的。”
“那事后监督呢?”
“在没到期之前,他们是没有办法查出来的。事后的人只能监督机器上做过的帐务,实际上客户上的那张单子根本没有通过电脑做帐。一张废纸而已。做了这种案子的干不了多久就要跑。因为一旦到了期,钱帐不符,就会东窗事发。”
“我突然想起你在讲述和太平交往的时候反复提到过,某些事情,得加快进度了,否则来不及了。原来是指这个。”
漓江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以为能来得及,可许颜在这时自杀了。”
许颜的死可以说是漓江周密计划里唯一疏漏的环节,至今他仍不清楚太平找到许颜到底说了些什么。隔着这么些年的浪迹天涯,他所能揣想的无非是太平对她说漓江负心了之类。他永远都不能得知真相了。
他本来是都想好了的,只要能弄到确保他和许颜以后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再也不为毒资发愁的金钱,就带上她永远地离开A城远走高飞。可许颜不知道,也等不及。她走了。
漓江在许颜死后曾经想将这所有的钱款全部退还,再慢慢偿还已经用掉的两万多块。虽然他对自己在短时间内筹到这笔钱确实没有任何信息和门路。在A城,他举目无亲。
这一世木已成舟 二十五(3)
而正在这个晚上,漓江被通知省里的人要下来查帐,次日早晨他得早点上班。
太突然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将所有的帐面抹平,将款项一一归位。
既然不想接受牢狱之灾,逃亡,是唯一的办法。逃跑,或者死亡。
他剪短了长发,买了一个假身份证,以及一共八百五十六万巨款,坐夜里的火车离开了A城。到达省城后,火速乘飞机去了北京。
这件事情,成为A城所在的该省第一号金融大案,轰动一时。
临行前,漓江本来想杀了秦力的。他设计过很多次,包括投药,比如车祸,再或者雇杀手,像足港台剧。在一个个深思熟虑的夜晚,因为不够周全而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