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年-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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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堂过年放炮仗的事让这些人做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应时认真。但是,谁也没想到今年保和堂落在勾家的后面了,按习俗之说,谁家的炮放得早放得响,谁家的日子便火爆兴旺。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自然是瓜干儿,坏了!勾家咋着会抢先呢?王八蛋!瓜干儿正在跟这帮兄弟打骨牌,听到勾家的二踢脚响了,这才慌了。他们一夜不睡觉,熬年打牌就是为了第二天大年初一早清第一个放炮仗的。那时候没有零点放炮仗吃饺子的习惯,玉斗人在八十年以后仍然不承认半夜零点是第二天开始的说法,天一亮才算新的一天开头,但问题是勾家还没等到天亮就把二踢脚射到天上去了。
瓜干儿猛地把骨牌哗啦一推,抓了香炉里燃着的半截香就蹿出去了,按以往的经验,这根香烧尽了天才会亮,可现在才燃了半截,离天亮还有半个时辰呢。瓜干儿站在院子里,听着勾家大院那边二踢脚一声接着一声,就知道这决不是年轻人睡不着觉干的事,而是真的要抢保和堂的先了。
瓜干儿扯了嗓子冲屋里喊,你们他妈的还在屋里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出来放炮仗!
头天晚上瓜干儿他们已经把火鞭缠在杆子上,二踢脚也在炕头上烘得没有任何潮气,为的就是早清的时候放得痛快。有人拿了根二踢脚递给瓜干儿,瓜干儿将二踢脚的上端轻轻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用香火头儿点着炮捻儿,侧头闭眼,怕纸屑崩到眼里去。一束火星闪过之后,一声脆响,二踢脚从瓜干儿的手指中间流星一般射向天空,接着又是啪的一声炸响,保和堂大院的炮仗终于放响了。十几枚二踢脚放过之后,就是响成一片的火鞭,再然后,玉斗镇上其他人家的炮仗也响起来,天亮起来,大年初一真的来了。
在吃饺子之前,要先给列祖列宗上香摆供祭,保和堂的直系子孙在大老爷蒋万斋的带领下,在小祠堂的祖宗牌位面前齐齐地撅着屁股磕头,祈求列祖列宗保佑保和堂人丁兴旺,事业发达。
二太太刚出月子,体态丰满,面色白嫩,更有一番风韵。她的一双儿女由大小姐亭儿和她抱着,跟着大老爷一起磕头。
大太太则抱着她的忠儿跪在大老爷左边,这情形倒真像一妻一妾的样儿。
从小祠堂里祭完祖出来,大太太就给二太太的一双儿女一人一个红封,也给了亭儿一个,数目都是一样的。二太太也准备了,自然也要给忠儿,其实钱倒不是主要的,这是礼数,大太太和二太太都不缺钱。
祭完祖之后的活动是拜年,这是一项除了保和堂的东家大老爷以及大太太二太太之外,所有人都得好处的事情,因为拜年的人在给东家磕头作揖之后,每个人都可以得赏钱,地位不同赏钱也不同,有的人三块,有的人二块,也有的人一块或是几个大子儿,这要看他这一年在保和堂做工是否卖力。
赏钱盛在三个小笸箩里,装得满满的,放在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手底下。大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都换了新衣裳,大老爷坐在中间,大太太二太太一边一个,因为没了二老爷,所以怎么看也是大老婆小老婆的感觉。本来大太太坚持在大老爷和二太太之间再加一把椅子,以示二老爷的位置,但是给大老爷拒绝了。
大老爷说,这又何必呢,去了就去了,弄不好伤了二妹的心,这大过年的不好。
于是大太太就不坚持了。二太太倒显得无所谓,反正就这么回事。
拜年肯定是一件非常热闹的事,保和堂上下,不管做什么工的,都可以给大老爷大太太二太太拜年。先是由直系亲属拜,比如忠儿,二太太的双胞胎二小姐二少爷,还有大小姐亭儿,当然,除大小姐亭儿之外,都是由人抱着磕头行礼的。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就从小笸箩里拿钱赏给磕头的人,赏多赏少由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自己定,一般情况下,大老爷赏一块大洋,而大太太二太太是一致的,大太太赏多少,二太太就赏多少。
保和堂的大少爷二少爷大小姐二小姐拜完年之后,就是保和堂的一些所谓亲属,像瓜干儿之类的人,然后是账房护院房作坊和长工房的人,一个不落地都来拜,都得赏钱,在一年中,这是保和堂最热闹的一天。
官杆儿和老五林也给大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拜年,并且每人得了赏钱,大老爷和大太太二太太都出手很大方,也是看在他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给保和堂放牲口,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
官杆儿毫不领情,这个老骚巴!这个假仁假义的老混蛋!他用手耍花着三块大洋,心里不停地骂大老爷,并且还放肆地想着二太太的俊模样儿,要是我长大了娶这样的媳妇就好了,天天夜里搂着她鼓捣,这念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老五林却不一样,心里是真真实实地高兴,在走回长工房之后,他跟官杆儿说,要是天天过年就好了,天天可以挣三块大洋,天天吃肉馅饺子。说完哈哈地傻笑。
官杆儿说,你做他妈梦吧,天天吃饺子,天天挣三块大洋,老骚巴的钱是那么好挣的?就这早心疼得掉叠肚了,还想天天过年?吃了饺子去放牲口吧。
放牲口的事是每天必须要干的,官杆儿心里很不忿,但没有办法,他不像老五林那样,会把这三块大洋以及对保和堂的感激之情一齐藏到一个连他自己都难以找到的地方。官杆儿很想拿这三块大洋去勾八的赌场上碰运气,过年的时候勾八的赌场最热闹,连红连腰都去那里揽生意。
想到红连腰,官杆儿自然会想到那只大芦花公鸡,红连腰曾答应他下次不拿钱可以给他看东西,但是他后来再去的时候红连腰翻脸不认人了,这个老破鞋!官杆儿虽然把这件事淡忘了,但现在想起来依然愤恨难消,又想到大年初一还要去放牲口,什么心情和乐趣也没有了。
对于官杆儿的诅咒,大老爷没有任何察觉,只是在吃饺子的时候打了两个喷嚏,而在大太太看来,这无疑是夜里睡觉时没有盖好被子着了寒气的结果,并且已经考虑是否应该给大老爷换一件厚一点的皮腰子。
过年,二太太要跟大太太大老爷一起吃饭。大太太问二太太,妹子给二兄弟上过祭了没有?
二太太说,上过了,缺不了他的。
大太太说,其实也没什么,都进祠堂了,跟老祖宗们一起也祭过了。
二太太不想再提二老爷的事,就把话题岔开了。今儿早清是勾家大院先放的炮仗吗?她问大太太。
大太太说,反正不是保和堂放的第一声炮仗,也是犯疯症病,半夜三更的。
大老爷已经坐在了正位子上,菜也热腾腾地端上了桌子,就等着筛酒了。听了大太太说早清放鞭炮的事,把大老爷不高兴的情绪又引起来了,板了面孔说,这个瓜干儿跟那几个油头滑脸的小子整日价无事可做,放炮仗也让人家抢先,一群蠢材!无可大用。
二太太说,也怪不得他们,谁知道勾家抢那么早?往年不都是保和堂在前头,可话又说回来,他勾家抢了先又怎么着?还真的把保和堂盖了?二太太这么说,大老爷和大太太又高兴起来了,保和堂当然不是勾家能随便比下去的。
绢子已经把酒筛好端上来了,给大老爷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斟了一盅。大家都围坐好了,大老爷端了酒盅儿说,过年了,大家都好好喝两盅。
但是,在大太太和二太太都端起酒盅儿的时候,大老爷又打了个喷嚏,这样一来问题显得有些严重了。
大太太和二太太心里都有了一丝忧虑,但大老爷却很乐观,他几乎坚定不疑地认为是勾八在背后大放厥词,并且在心里给予了充分的嘲笑,常言说得好,一咒十年旺,奇 …書∧ 網现在保和堂可不是一脉单传了,龙凤胎!这可是祖宗八代行善积德修来的。想到二太太的龙凤胎,大老爷立刻又想到了纳二太太为二房的事,倒把别的不快抛到脑后去了。
吃了饺子,大家坐在一起喝茶。绫子端茶送水的当儿,大太太显出非常亲昵的样儿把她的手攥住了,跟二太太说,谁说保和堂的饭不养人?你看看这才几天,这小丫头片子就发变得这么稀罕人,刚来的时候瘦得跟个大眼灯似的。
二太太就笑,说,可不是,这姐儿仨都发变好看了。
绫子给大太太攥住手腕的时候吓了一跳,想起跟大老爷调情的事,免不了有些做贼心虚,怕大太太整她,越想越提心吊胆,而这会儿大老爷已经吃得酒足饭饱的出去逛街了。绫子想,要是大太太已经知道了,这会儿发难,就糟了!二太太当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面护着她,现在绫子听大太太这么说,稍稍放了些心。
这时候大太太像变戏法儿似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摆弄出一条红绫子,放在绫子的手里说,你叫绫子,就把这条红绫子给你扎头发吧,这是小贵子年前从天津带回来的,刚才拜年的时候我跟二太太都赏了你压岁钱,大老爷赏的你还更多些,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着呢,我也不怕别的丫头说我偏心,以后你得好好儿伺候二太太,哄好二少爷和二小姐,还有大小姐亭儿。
绫子感动了,说,大太太可是好,我知你的恩呢。
大太太不阴不阳地笑笑,然后就把脸儿板了,说,恩不恩的说不上,这是好处,还有孬的时候呢,咋说黑白我也分得清楚,做得好了不吃亏,要是手脚不干净,不管是谁也有的受!
大太太话里有核儿,绫子又发憷了,赶紧说,我知道,大太太,我会好好伺候。说着,脸儿已经有些煞白了。
二太太听出来大太太话里裹着锥子尖儿,但当着绫子跟仆妇的面儿又不好问清楚,便随口说了几句息事宁人的话,绫子还勤快,也懂事,要是有个什么不是我也会说她的。二太太不知道绫子跟大老爷有调情的事儿。
大太太就把面色缓了说,你不知道二妹,这会儿的年轻人不禁惯,不管教严点,指不定给你弄出什么事来呢。
二太太只得随声附和说,可不是。然后给绫子悄悄使个眼色,让她下去了。
绫子出了北屋门,到了天井里还心跳不止,她猜不透大太太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亏了二太太护着些,但绫子想起在二太太身边的亭儿,那双眼睛可是霍霍的,分明是怀着忿恨,绫子怕以后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暗自告诫自己,做事要小心,使唤丫头得罪了哪个都不是好惹的。绫子的担心果然不是空穴来风,确是有些预感,只是真要出事儿,谁也防不了。
刚过初三,绫子就认为自己遭了暗算,直接结果是一块石头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她的上嘴唇部位,她当时只觉得两眼冒金星儿,还没反应过来,便昏倒在小伙房转弯的墙角边上了。
下此毒手的人不是大太太,也不是大小姐亭儿,而是放牲口的官杆儿。但官杆儿当时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用力投出去不是为了打击绫子,他尽管跟绫子有过节,但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进行报复,他完全是为了驱赶一头壳郎猪。
这头猪在长工房那边的猪圈里撞破了栅栏,顺着官杆儿经常出入的狗洞溜到内宅这边来了。养猪的猪蹄儿叫了官杆儿到内宅这边来赶猪,本来官杆儿刚放完牲口回来,懒得动,但听说到内宅这边来,就想着说不定能看到大小姐亭儿或是绫子,便一口答应跟着猪蹄儿到内宅这边来赶猪。
这头瘦壳郎猪不听使唤,东窜西跑,顺着厚书斋的夹哈拉道儿跑到小伙房这边来了,官杆儿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