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的眼泪-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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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就错了,”杜布瓦对我说,“不要以为上帝总是偏袒美德,但愿瞬间的安逸不至于使你盲目到这样的地步。保尔干坏事,而皮埃尔做好事,这样就平衡地维持了上帝的规律。自然需要善与恶二者等量的平衡。犯罪是比行善更使自然无动于衷的事。听着,泰蕾斯,注意听我说,”这个使人堕落的女人坐了下来,还让我坐在她的身旁,接着说:“你很聪明,我的孩子,我打算最终说服你。”
“并不是人对道德的选择使人得到了幸福,亲爱的姑娘,因为道德与邪恶一样只不过是一种为人处世的方法,所以,大可不必只要行善或者是作恶,只要随波逐流就可以了。离开大流的人总是错误的。在一个完全充满道德的世界里,我将劝你遵守道德,因为既然报酬与此相关联,幸福必然也会随之而来了。而在一个完全腐败的世界里,我就要劝你作恶。不随大流的人必然会灭亡,他随时随地碰见的只是障碍,既然他是最软弱的人,那么他终将被击得粉碎。法律想重建秩序,使人们回到道德上来是徒劳的。美德不堪此重任,不足以获得成功,只能暂时使人脱离常人习惯的老路,但是不会使人永远离开这条道路。众人的普遍利益都在于腐化堕落,不愿意共同堕落的人将与整体的利益对抗。而持续不断地逆反众人利益的人能有什么幸福可以指望呢?你也许会反对我说,逆反众人利益的是恶德。在一个善与恶等量构成的世界里,我同意你这样说,因为这时一些人的利益显然触犯了另一些人的利益。但是,在一个完全腐败的世界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这时,我的恶行损害的只是恶人,而且使恶人产生其他的恶行,从而使他们得到补偿,于是,我和他们都很幸福。这种震动传播开来,成为多种多样的互相冲撞与损害,其中每个人立刻得到自己刚刚失去的东西,所以不停地处在幸福的状态之中。邪恶只对从来不敢做任何事情的、软弱、腼腆的道德具有危险性。不过,当道德不再在地球上存在的时候,当它的令人厌烦的统治结束的时候,只冒犯邪恶的人的邪恶将使其他的邪恶出现,但是不再使道德变质。泰瑞丝,你不停地与大家背道而驰,怎么能不在生活中失败一千次呢?如果你投身激流,你也会和我一样找到了港口。逆流而上的人与顺水而下的人在同一天里能走完相同的路程吗?你总是对我谈起上帝,唉,谁能向你证明这个上帝喜欢秩序,从而喜欢道德呢?上帝不是一直在向你提供他的不公正和不合法的例证吗?它把战争、瘟疫、饥荒送到人间,而且构成一个处处只是恶人的世界,难道这就是向你表明它极其喜欢行善?既然它本人也只是以恶来行事,并且它的所作所为之中只有邪恶与腐败,它的意志中只有罪恶与混乱,你凭什么认为恶人是它不喜欢的呢?况且,使我们作恶的动机来自于何人呢,不正是来自于它吗?我们的感觉有哪一样不是来自于它呢?哪一个愿望不是它的作品呢?因此,有什么理由,说是它让我们具有或者给予我们这样那样的倾向,喜欢有害于它的事情,或者有益于它的事情呢?因此,如果行恶是为它服务,我们又何必要抗拒呢?我们有什么权利竭力摧毁恶德呢?凭什么要扼杀邪恶的声音呢?对待人世稍稍多一点哲学家的态度,立即就能使一切恢复秩序,并且使法官们、立法者们看到:他们如此严厉地斥责与惩罚的罪恶,有时还有益处,远远超过他们宣扬而自己并不实行而且从来不给予报酬的美德。”
淑女的眼泪(20)
我回答说:“夫人,很不幸,假若我相当软弱,不能接受您这样可怕的理论,您又怎能做到窒息我内心随时产生的悔恨呢?”
“内疚是虚幻的东西,”杜布瓦对我说,“亲爱的泰瑞丝,它无非是怯懦的心灵不敢消灭它时愚蠢的呻吟。”
“消灭它,行吗?”
“这太容易了。人们只对不习惯做的事情产生内疚,经常做使你产生内疚的事情,内疚很快就会消失了。用欲望的火炬、利益的强大规律来反对内疚,你就能迅速加以驱散。内疚并不证明犯罪,它只是表明一个容易被征服的灵魂。有一个荒谬的命令阻止你现在走出这个房间,尽管可以肯定你走出房间不会造成任何损害,但你走出房间时也会产生内疚。所以,并非只有犯罪才能使人产生内疚。假若你确实相信罪恶微不足道,并且相信它就大自然总体来说是必不可少的,那么,你就能很容易地克服犯罪之后所感到的悔恨,就像订出可笑的禁令,不许你出这间房子,而你出去之后,立即就能够扼杀你心里产生的悔恨一样。应该着手准确分析人们所谓的罪行究竟是什么,必须相信:只是因为违背了他们本民族的法律和习俗,就被称之为犯罪。在法国被称为犯罪的事情在两百法里之外就不是犯罪了。地球上没有任何行为被真正地、普遍地认为是犯罪,没有一个在这里被认为是恶劣的、有罪的行为,在几千里之外不被看做是值得赞赏的、有道德的。一切都是舆论和地理位置的结果,所以打算强迫自己实施在别处只是邪恶的道德和逃避在别处是高尚行为的罪恶都是荒唐可笑的。现在,我要问你,这样深思熟虑之后,我因为出于高兴或者利益在法国犯下一桩在中国只是美德的罪行,我还应该内疚吗?而为了在法国做一些在暹罗我会被活活烧死的好事,我就要使自己非常不幸、极度地难为自己呢?而假如悔恨只是由于禁令,只是产生于残余的束缚,似乎并非因为某一行为,让这样的悔恨保持在自己的心中,这是明智的举动吗?不立即窒息这样的内疚不是傻子吗?只要我们习惯于把产生悔恨的行为看作其实是无关紧要的,只要我们对于地球上一切民族的风尚习俗深思熟虑地加以研究,然后清楚地知道该行为本来就无关紧要,经过这样的努力之后,无论是怎样的坏事,就可以尽可能经常重复了,甚至还可以干比先前更坏的事情,于是就形成了习惯,而习惯和理性就会立即摧毁悔恨,立即灭绝这种只是无知与教育的结果的阴暗冲动。这时,我们就会觉得,既然没有什么是真正罪恶的,内疚就是荒谬的。尽管有必须克服的障碍,但是不敢去做一切对我们有用或者使我们愉悦的事情就是怯儒。我四十五岁了,泰瑞丝,我犯下第一桩罪行时十四岁。这个罪行把我从羁绊我的一切束缚中解脱出来,从此,我就连续不断地从事由犯罪而产生的事业,为自己积累财富,于是,没有一样罪行是我不曾干过,或者唆使别人干过的可是我从未感到内疚。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快达到目的了,我只要再干两三手漂亮的,就可以从必将老死于平庸的境地而一变为每年收入5万利弗尔以上了。我要再说一遍,亲爱的,我在这样的道路上顺利前进,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内疚的锋芒。尽管只要偶尔的一次严重挫折,就会立即从顶峰坠入无底深渊,我也不会有什么悔恨,我只会埋怨人类,只会埋怨自己笨拙,但是我的良心总是平静的。”
我回答说:“就算是吧,夫人,可就按照您自己的原则来推理,既然我的良心从小就不习惯克服您所谓的那些偏见,那您有什么权利要求我的良心像您一样死硬呢?您凭什么要求我这与你根本不同的心灵也要接受您那些理论呢?您认为自然中有一定数量的善与恶,因此必须有一定数量的人来行善,另一些人来作恶。那么,我愿意为善就是符合自然规律的,既然如此,您怎能要求我偏离自然去随从您的规定呢?您说您从您经历的事业中获得了幸福,那么,夫人,为什么我就不能在我的生涯中同样找到幸福呢?况且,您别以为法律警惕的眼睛就能让作奸犯科的人长久平安无事,您刚才就亲眼看见了一个显著的例证;我在其中的十五个罪犯,幸免于难的只有一个,其他十四名都被可耻地处决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幸的例子吗?”杜布瓦接着说,“可是,就算是耻辱,对于再也不讲什么原则的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当我们超越一切之后,荣誉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一种偏见,名誉无关痛痒,宗教只是空中楼阁,死亡无非是彻底寂灭,那么,死在断头台上,还是自己的床上,不是一回事吗? 泰瑞丝,世界上有两种恶棍,一种拥有强大资产,信誉卓著,得以免遭悲惨结局;而另一种如果被抓住就难免一死。后一种人生下来就一无所有,如果他有头脑的话,他只能有一个愿望,就是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发财致富。倘若他成功了,他拥有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一定很高兴;倘若他失败了,他又有什么遗憾的呢?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任何可以失去的东西。所以,法律对于所有的歹徒都不起作用,因为法律打击不到那些有势力的人。而对那些不走运的人,也威慑不住,因为触犯法律充其量只是一死而已。”
“您就不认为,”我又说道,“公正的上帝在另一个世界里等着这些在这个世界里不害怕犯罪的人吗?”
淑女的眼泪(21)
“我认为,”这个危险的女人接着说,“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世上的坏事就会少一些。我认为,既然罪恶存在于世间,那么,要么是奉上帝之命才有罪恶的,这样的话,他就是个野蛮的存在物;要么是他没有能力制止罪恶,这样的话,他就是个软弱无能的上帝。在这两种情况下,他都是个可恶的东西,所以,我应该对抗他的惩罚、蔑视他的法律。啊!泰瑞丝,无神论不是比这两种极端的情况都强得多吗?这就是我的看法,亲爱的姑娘,我从小就持这种观点,我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放弃它的。”
“您使我浑身发抖,夫人,”我站起来说,“请原谅我不能继续听您的诡辩和亵渎神明的话了。”
“等一下,泰瑞丝,”杜布瓦拉住我说,“就算我未能说服你的理智,我总打动了你的心吧?我需要你,不要拒绝帮助我。这儿有一千路易,事成之后就归你所有了。”
这时,我只听从于要行善的倾向的指引,就立刻询问杜布瓦是怎么回事,因为我想只要做得到,我一定阻止她准备进行的罪恶勾当。
“是这么回事,”她对我说,“你注意到四五天以来在这里吃饭的那个里昂的年轻商人吗?”
“谁?迪布勒依?”
“正是他。”
“怎么?”
“他爱上你了,是他悄悄告诉我的。他非常喜欢你那端庄、温和的神态。你的纯真与美德使他心醉神迷。这位罗曼蒂克的年轻人床头有个小匣子,里面藏有八十万法朗的金币或者票据。我要使这个男人相信你同意和他见面,成与不成,这对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怂恿他向你提出一同出城去玩玩,我还让他确信在散步的过程中,他和你的事情一定会取得进展。你要让他高兴,尽可能长时间地拖延他在外面的时间,我就趁此机会去偷他的东西,但是我不逃走。等他的票据已经到了都灵①,我还在格勒诺布尔。我们就千方百计使他不至于怀疑我们,还要装出帮忙寻找的模样,然后,我就宣布要走了,这样,他就不会感到意外。我走了之后你再跟上来,咱们到达皮埃蒙时一千路易就是你的了。”
①意大利城市。——译注
我决定将有人要偷盗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