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千岁寒 王朔-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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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很温存,对我给她买的一些衣服也很满意,当场就一件件试穿以最后就穿那件最偏爱的连衣裙不脱了。
她为我做了很多菜,多的吃不了。饭间我们还喝了酒喝得十分兴奋,话特别多,坐在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也聊到很晚。夜里,我们行房事,一切得心应手,恰到好处。但我发觉她轻微的抗拒,如果不属于厌恶的话——和我的一些习惯动作。很难说她的兴奋是假的但持续时间很短,事后她也不要求爱抚而且很快穿睡衣,似乎对在我面前暴露身体感到不自然。我没有多想,旅途劳累,很快便睡了。
第二天我去上班,天气宜人且多日不见,同事们都显得很愉快,大声地和我打招呼,热情地拉住我聊天,特别是关山平。这个我特别注意了一下,简直可说是容光焕发。
一见我就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诡密地说:“哥们儿成功了。”“是吗?那你得请客。”
我敷衍着离开他跟圣门的头到打招呼:“主任我什么时候得跟您汇报一下工作。”
“我着急不着,刚回来先休息两天。”头儿大关心地呵呵笑着跟姑娘们聊天。“我什么时候得让你见见她。”关山平兴犹未尽地又拉住我说,“你还没见过她呢?你给我估估,看够多少分,值不值。”
“就不一定非我估了,你看着值那就是金不换。”
“不不,你一定得看看,我信你,你眼光准。”
“那就找个日子吧。”我说。离开办公室去厕所。
我蹲的厕所茅坑上拉屎时,突然感到一种郁闷和莫名的烦躁,可能是因为厕所太脏也可能是因为人到烂熟的环境和人群中产生的不快,就像一个刚出狱的囚犯没出去几日,又被抓了回去一样……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今天晚上我可能晚回来一会。”周瑾一边穿鞋一边低头说。“我回来你几乎每天都晚回来。”
“四季度了,行里老加班。”
“不是和人约会吧?”我笑着走过去说。
“你怎么这么说话?”“走吧走吧”,我笑着推她。“该迟到了。”
她不走,问我:“你希望我和别人约会?”
“我哪管得了你呵;”我还开玩笑,看到周瑾的脸色忙改口:“说着玩呢。”我拨开一个须大的香水瓶子的盖,按住钮瞄准几步外正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周瑾劈脸喷过去。
“你干吗?”她吓了一跳,面有愠色。
“凉快凉快。”我说,又往自己身上喷了几下。“刚就我一招,喷香水消汗。”我放下香水瓶继续看我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放一出连续剧,有外遇的妻子刚刚回家,不满丈夫严厉地询问她。她一言不发,神态冷淡坚毅,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江姐面对中美合作所的刽子手,坐在四十多排的观众都能看清楚。我忍俊不禁,吃地笑了声:“是这样吗?”
我扭头问周瑾。
“什么?”她警惕地抬起眼。
“这个。”我用下巴指指电视,“妻子偷情回来是这个姿态么?”
周瑾掉头看电视。“完全不对嘛。”我评论道,“这副嘴脸等于把一切都供认了吗?”
“依你应该是什么样呢?”
“要么坚决否认,要么假装委屈,实在不行就以攻为守——你属于那种?”我满脸堆笑问。
“我是三者兼而有之。”
我笑,继续看电视,电视里丈夫挥手打了妻子一个耳光。“又不对了嘛,怎么能打?这一打岂不把她打成了受害者?应该把痛苦和悲愤深深埋在心底,加倍体贴,使对方永远对能平静心安理得。”“如果我有外遇,”周瑾问我。“你是不是就打算如此?”
“我当然是要做得更好一些,送个信呵放个哨呵什么的,你也尽可以放心交给我去办。”
“无耻。”“我只有一个请求卑微的请求:千万别找胡同串子,那对我是双倍的侮辱。
工资一定要超过三百,相貌一定要英俊,不能低于一米八,那样我会为你骄傲的。“
“你真像这书里写的那个无耻之徒,”周瑾举着书说,“活脱是你。”“什么书?没准就是我写的。”我伸手夺书。周瑾闪开。
“如果我有外遇了,你是不是也能礼尚往来?保持一种令人钦佩的风度。”“不!”周瑾坚定地说,“肯定打你个稀巴烂,闹你个人仰马翻。”“那太遗憾了!俗话说: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干嘛这么看我?”我笑着看周瑾。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过去我总认为我是知道答案的,从没怀疑过,但现在的越来越觉得有必要听你再回答一次——你爱我吗?”“这么说吧……”“请你直截了当地回答。”
“这么说吧,比山高,比海深。”
“你就是不肯说那个字对吗?”
“如果你非要让我当然可以说,我这方面不是问题。”
“我不是非要你说,你可以不说。”
“说也无所谓。”“行了,你别跟我罗嗦了!”她粗暴地打断我,撂下书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端起放在茶几上已经凉的茶水喝,瞟着我。
“你是想问问我是爱你吗?”
“对此,我从不怀疑。”
“从不怀疑?”她冷笑着。“干嘛从不怀疑?应该怀疑。知道我现在对你什么感觉?”
“我一说你就讨厌。”“对!”周瑾往茶几上一顿茶杯,尖叫,“你一张嘴我就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
“可我说什么呀?”“你少假装天真!”周瑾瞪着眼睛冲我嚷。“少装傻!我还不了解你?你精得都能安上缝纫机上砸线了。”“我的确不太聪明,你用不着这么夸我。”
“你是没安好心!”“我一点也不明白你说什么。”
“好吧,你要非装傻不明白,那我就告诉你。”周瑾瞪着的点头,在我对面坐下:“我的确跟别人好了,你怎么办吧?”
“祝贺你。”我微笑着去端她喝剩放在茶几上的水杯。
“这是真的!”周瑾叫,挥手把茶杯扫到地上。茶杯倾刻洒在地毯上,流出去洇湿了一块。“这是真的,我不开玩笑。”
我弯腰去拿茶杯,放回茶几,直起腰看着周瑾:“我不信。”
“你必须信!”周瑾去夺茶杯准备再次摔到地上。
我牢牢攥住茶杯:“这不可能,如果是,你会否认到最后一秒。而且你不会,你不是那种人,再说咱们关系没有逼你走到那条路。”我站起,拿起香水瓶身上喷,分别抬起左右臂。
“你是想气我。”我抬腿要走,一下被周瑾立起拉住,她哭了,哽咽禁地流着泪,紧紧拽着我的胳膊:“我爱你。”
我回身扶住她:“干嘛哭?怎么啦?”
她就势偎入我怀中,死死搂着我的腰,脸贴在我胸前哭得更厉害了:“我不想失去你。”
“怎么会呢?不会的。”我安慰她。“我们是牢不可破的一对。”有一刹那,我的心软了。
“不,我不见你那个什么朋友……也想见你。”“为什么?出了什么事?”电话传来急促声音。
“不为什么,我觉得结束了,你以后也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到底为什么?总得有个原因……”
周瑾不作回答,挂断电话,走回自己的办公座位。
坐在她旁边的赵雷正埋头填写着分叠票据。
关山平推开我办公室的门,示意叫出去。
“干吗?”我原地呆着没动,问。
“赵蕾来了,叫你过去。”
“她找我干吗?”我说,“你去告诉她我不在。”
“你就去一下吧,有事。”关山平走近说,“我已说你在了。”
“这赵雷怎么那么烦,老往这儿跑干嘛呀?”我不情愿地站起来,随他出了门。“你们处的人都哪去了?”关山平办公室里没其他人,只有赵蕾笑吟吟地坐在关山平的办公室桌前。
“都出去了。”关山平说,拉出把椅子坐下,他似乎情绪高。“我和关山平说好了,明天到我家去玩,他把他的那个小朋友也带上。”赵蕾看着说,“你也来吧。”
“我去干嘛?”我也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你们玩我就别去了。”“你不是一直说要见见他那个小朋友?关山平说找个餐厅,我说就别费那个事了,我那儿什么都现成,想吃什么都有,吃完饭咱们四个还能凑一桌麻将。”“现在不玩麻将了。”“那玩别的也行,反正咱们四个人,打扑克、跳舞都够了。”赵蕾盯着我说“去吧,别扫大家的兴。”
“我明天还有别的事。”
“你有什么事?”赵蕾死死地盯着我,“别的事先放放。”
我避开她目光:“改天不行吗?”
“改天我就不行了。”赵蕾冷冷地说,“就明天正好,好容易凑齐。”“去吧,”关山平说,“一块乐乐,热闹热闹,我特希望你去,你会制造气氛。”“明天要不去就去不成了。”赵蕾说,“你也说不定就就看不着他那个小朋友了。”“她和我闹别扭了。”关山平苦笑,“也不知我怎么啦,她突然不愿再见我了。”“内疚了,”赵蕾冷笑说,“突然觉得对不起自个丈夫了,可能是她丈夫,可能是她丈夫对她会太好了,旧情复发了,你这黑高参快替他再出点主意。”
“明天几点?”我问。“下午四点。”赵蕾说,“他们二点半到,你四点来,千万别早到,留出时间来先让人家好好叙叙。”
“那好,我四点到。”我起身离去。
“你要不到,我可上门去请。”赵蕾在我身后说。
“你说周瑾会去么?”“放心,我肯定给你找来就是了。”赵蕾对关山平说“该干的事都干了,现在想往回缩也晚了——来了就是你的了。”
她看着我背影。那天晚上我没回家,在魏大冬家打了一宿麻将,预报的一场大暴雨,夜里始终没下来。空气又潮又闷,我们身上都汗津津粘乎乎,手摸牌直说腻,使劲吹电扇也无济于事。我的手气时好时坏,烟抽得嗓子冒火,咳嗽不断,一瓶接一瓶地喝瓶酒。到早晨,人都绿了,头发蓬竖,双眼无神,人像捂着件大皮袄,恨不得揭层被下去。
我给单位打了电话。请一天假,骑车回家。
街上都是阴着脸骑车上班的人。路过树荫下一些昨夜露宿的赤膊汉子仍睡在席子或钢丝床上酣睡。
我回到家,周瑾已经上班走了。室内一片凌乱,毛巾被皱巴巴散在床上,匆忙脱下的睡衣扔在外屋的沙发上。
她昨晚也是一夜未睡,频繁地到窗前,阳台上眺望,最后就站在阳台上看着大街通往区的主要路口,直到天亮。
我们结婚后,我还是头一次不打招呼就彻夜不归。
我想她一到单位就先给我们单位打了个电话得知我请了假,就又把电话打到了我们楼上一家有电话的邻居那里。
我刚躺上,楼上抱着孩子的少妇敲门叫我去接电话。电话里周瑾的声音很平静,我告诉她我昨晚是在魏大冬那儿打麻将,她没说什么就放了电话。
周瑾听说关山平也去便立即拒绝了赵蕾的邀请,赵蕾再三对她说,“你就是不愿意再跟他来往了也要去跟他讲清,否则他老纠缠你,纠缠没完,甚至会出别的什么事,谁知道他急了会干什么?”“无论如何你也得见他一次,把一切了结一下。”
她的话终于使周瑾动摇了。
我一直到下午,在家不断咳嗽。我还梦见了下雨,倾盆大雨冲刷、浇湿了一切。我醒来外面果然下着倾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