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课-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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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小林介绍过来的吗?”瘦猴看了我一眼,“我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替人操心人家还不领情。”
潘灯这么快就恋爱了,我真是没想到,她不是处女吗?处女的恋爱应该是很缓慢的,何至于让瘦猴担心搞大肚子?我决定回去问问梁莹,潘灯有什么事是不瞒她的。
“哎对了,”瘦猴问我,“你女朋友给金老爷子当模特的事怎么样了?”
“少打听。”我今天特别烦他。
这顿晚饭吃得特别长,我讲故事两小时,几个人又瞎聊两小时,然后又找来几个小姐,唱起了卡拉OK,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等我回家的时候,梁莹已经回来了。
039
我问梁莹,你这几天跟潘灯有联系吗,听说她谈恋爱了。梁莹说,是啊,前几天她就跟我说了,今天还把男朋友带到我们酒吧去了。我说,好啊,带男朋友故地重游,臭显摆。梁莹说,是啊,那男孩就是美院的男模特,你说能不帅吗?我问叫什么名字,她说姓朱,朱晨光。我说,晚上吃饭的时候听臭鱼说过,啥时候我也见见。她说,可以呀,我约她们哪天去酒吧,你也去,不就见着了吗?
美术学院的模特女多男少,女贵男贱。女的七八个,男的两三个,女的每课时10元,男的每课时4元,连女的一半都不到。女模特难找,男模特更不容易,你想,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同志,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容貌英俊,干点什么不好,卖力气就能挣钱,何至于脱光了衣服让人画?而且价钱那么低,还不如建筑工地的一个小工。但还是有人干,因为中国人实在太多了。
这个朱晨光,晚上吃饭的时候臭鱼也给大家介绍了,是江西人,本来在一个卖地板的公司搞运输,因为他的舅爷给美院看大门,他就经常来美院玩,知道了人体模特是怎么回事。运输地板实在太累了,开车从清晨跑到半夜,还要把地板扛上扛下,挣钱也很少,一个月不到一千。他一琢磨,还不如到美院当模特,又轻松又不少拿钱。跟舅爷一说,舅爷见过的男模特太多了,思想竟很开通,就把他介绍了来,才干了半年多。
“他们俩是怎么谈起来的?”我问梁莹。
“潘灯跟我说,纯粹是为了赌气。她刚住进模特宿舍的那天晚上,因为想着第二天要上人体课,怕自己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睡的是上铺,下铺的刘丹霞不干了,看潘灯是刚来的就欺生,话说得特难听。说,你干吗老不消停呀,以为自己在坐船哪,都快把床给弄散架了!你睡不着就去外边清醒清醒,想好了回来再睡……把潘灯气得半死,一夜都没睡着。两人就这样结下了梁子。”
“嗨,都是模特还闹什么?”
“是啊,中国人就是挣钱不行,搞阶级斗争行。这一结梁子呢,潘灯就老想找机会报复刘丹霞。后来她发现,刘丹霞喜欢男模特朱晨光,每次朱晨光路过女模宿舍的时候,刘丹霞就把他叫进去粘乎两句:朱晨光,进来,聊聊。朱晨光就坐在刘丹霞的床上,瞎聊,刘丹霞娇声娇气地跟朱晨光说话,黄瓜刷绿漆装嫩。潘灯越听越气,就冲下边喊,朱晨光,你到上面来坐,咱俩聊聊。朱晨光看不上刘丹霞,对潘灯却很感冒,立刻撇下刘丹霞,脱了鞋子就爬到上铺,两条腿还耷拉下来,脚丫子在刘丹霞眼前晃。把刘丹霞气得跑出了屋子,刘丹霞刚出屋,潘灯就把朱晨光往床底下踹:叫你上来你就上来,你缺心眼啊!”
“这不是拿朱晨光当气人的工具了吗?”
“就是啊,可朱晨光不明白。她这一踹不要紧,朱晨光觉得打是亲骂是爱,以后没事儿就跑到女模宿舍来找潘灯。潘灯本来不想理她,可只要刘丹霞在,就跟朱晨光打情骂俏,刘丹霞走了就翻脸,把个朱晨光弄得火烧火燎,来得更勤了。后来潘灯想通了,只有跟朱晨光真正谈起来,才能从根本上气坏刘丹霞,两人就正式拍拖了,就这么回事。”
“看来嫉妒和攀比心理是女人的通病。我们上大学那会儿,班上的女同学也是,宿舍里只要有一个谈起了恋爱,其他女生也都忙着找男朋友,拉郎配。女模特跟男同学谈恋爱的我也见过两对,有一对还搞大了肚子双双开除了,不过倒没听说男模女模谈到一起的。”
“与其找男学生,还不如找个男模特。男学生真看得上乡下来的女模特吗?都是劳动人民出身牢靠一点,木门对木门,竹门对竹门。”
“可我这根木头不就进了你这竹门吗?”我摸了摸她胯部。
“可你不是看不上我吗?现在也只不过没人才跟我瞎混,白给你操,白给你当模特,迟早有一天会蹬了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呢?”
我没再理会她,她就睡着了。我闭上眼睛,久久睡不着。金卓如白天的回忆,像放电影似的一幕一幕从脑海里流过,搅得我心烦意乱。金卓如和高念慈的关系,其实类似许多画家与模特的关系,他们都是娶了模特作妻子的。伦伯朗的妻子原来是个女仆,因为到画家家里来当模特,后来就成了他的妻子。邦纳尔的妻子原来在花店卖花,成为邦纳尔的模特后,邦纳尔把一生都消磨在她身上了,也娶了她作妻子。塞尚需要模特连续几个小时一动不动地让他画,模特们无法忍受,只有一个模特最后坚持下来,这个模特就是他后来的妻子。雷诺阿在蒙马特尔的大街上看上了一个漂亮的缝纫女工阿琳·沙丽格,费尽唇舌说服她和她母亲答应给他做模特,后来更是娶她为妻。画家与模特之间的确有常人无法理解的感情,很难用友情和爱情来界定,甚至超越了友情和爱情。高念慈死了,所以金卓如觉得他自己的生命也失去了一部分,同样,如果梁莹突然死了,我最悲痛的也不是失去了爱人和生活伴侣,而是失去了一个好模特。
今天和金卓如谈话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被深深地感动了。他的讲述是多么优雅而富有诗意,美术功底我无法望其项背,文学功底我同样望尘莫及。这本传记如果由他自己来写,文笔一定很出色,但他显然没兴趣,他要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画画中。八十高龄还每天从上午十点画到下午四点,虽然画价连城,却过着最简单朴素的生活。而老洞、臭鱼、瘦猴,也包括我,这些不入流的蹩脚伪画家,却拿着自己的破烂玩意招摇过市,到处骗人,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在淫荡肮脏的烂泥坑里打滚……
我看着梁莹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要不你就去给他当模特吧。”
梁莹没反应,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装没听见。
040
第二天上午江葭打来,向我索要金卓如的采访录音。我说,你要的话要事先征得金老的同意,你跟他说一声吧,他同意我可以给你。江葭骂了起来:“放屁!我是她女儿,我想听一听都不行啊?”
“有些事情涉及到他的私生活,可能他不太愿意女让儿知道。”
“那你将来还要写成书呢,难道我还不看不成?”
“书里写什么不写什么,我还要考虑啊。”
“你倒要挟起我来了?真是笑话!如果你不让我听录音,以后就别想见到我父亲了。你信不信?”
“那好吧,我给你就是。不过这两天我要整理整理,过两天整理完了给你。”
江葭挂了电话。
041
又过了两天,下午四点梁莹出门前告诉我,已经约了潘灯带男朋友晚上去冰点,让我晚点也过去。我答应了。她刚出门,江葭的电话又响,还是索要录音的事。我就说,那你晚上到冰点酒吧,我在那里给你。关上手机才想起来,这不是让她和潘灯碰上了吗?碰上就碰上吧,也没啥关系。
我赶到冰点的时候,潘灯和朱晨光已经来了。见了我就跑过来打招呼,潘灯给我介绍朱晨光。这小子高大清瘦,皮肤黝黑,方方正正的一张脸直冒傻气,憨厚可爱,的确是个标准男模特。我要是个女人,没准也想跟他搞搞一夜情,但决不可能找他做男朋友。他见了我很拘束,老低着头不说话,只是问我喝点什么,摆出一副请客买单的架势。我问了几句美院的情况,听到的和瘦猴已经告诉我的差不多。潘灯讲得很兴奋,美院的一切似乎都让她新奇,她也融入了学院的氛围和人体模特的职业,又交上了这么英俊的男朋友,心情很爽朗。
“大学就是大学,比酒吧档次高。”她这样总结了自己的讲述。
“是我把你介绍到大学去当模特的,你才能认识小朱,你得谢谢我吧?”我对潘灯说。
“才不谢你呢,要谢我谢梁姐。不认识梁姐谁认识你啊?要不是她那天在教室里替我当模特,我早让美院给撵出来了。”
“她替你当了一回模特,你也应该替她当一回模特吧?什么时候到我那儿去,让我也画画你?”
“美死你!我才不去呢。梁姐给你当模特就不错了,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
“又不是让你跟我上床,不就当个模特吗?再说了,我也不让你白当,给报酬的。”
“多少?”
“你说呢?”
“一课时一百。”
“日元?”
“英镑!”
“有那么多钱我找章子怡去了。”
“你还找巩俐呢,做梦吧!”
朱晨光凑过来讨好地说:“林哥,您要看得上我,我免费给你当模特。”
“最好你俩一块去,没有异性我画起来没激情。”
“好说好说。”朱晨光很有兴趣,看来他跟潘灯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两人裸裎相对对他来说很刺激。
“你不就是想用画笔在纸上耍流氓吗?我偏不去!”潘灯说。
朱晨光小声对我说:“别着急,我慢慢劝她,会去的。”
我笑着回了一下头,忽然发现了坐在一个角落里的江葭,和她的操盘手情人。“小白脸”还是以前来酒吧的装束,正对着江葭说得带劲,而江葭的目光却在我身上。我真没想到她把情人带来了,忙过去招呼:“江姐,你来了?怎么不叫我?”
这是我第一次喊她“江姐”,自己还没意识到其中的幽默效果。
江葭笑道:“看你正跟朋友说得带劲,就没去打扰。那两位是谁呀?”
我觉得她是明知故问,不可能还没认出潘灯。
“那个女孩以前是这里的服务员吧?”小白脸倒是记得。
“我呢?”我问他。
“你以前是这里画画的,还跟我们闹过别扭。”他倒是记得清楚。
“他现在在给我家老爷子写传记。”江葭说。
“哦,”小白脸主动与我握手,“看来是不打不相识啊。”他又看了潘灯两眼,“那女孩现在干吗?”
“现在,在美院当模特。”
江葭装模作样地又看潘灯两眼,像端详又像蔑视,问我:“是不是那天在教室里那个?”
我点点头。
“走,去会一会。”江葭不由分说地走了过去,我和小白脸只好跟着。潘灯刚才就在往这边看,早就认出江葭了。
江葭过去坐下,看着潘灯和朱晨光不说话。潘灯却主动打招呼:“江女士,你好,这位是……”
她指的是小白脸,江葭说:“我一朋友。”
“你们以前经常来这里吧,我给你们倒过好多次啤酒呢。”潘灯笑道,她是想暗示,自己早就清楚江葭和这小白脸的情人关系。小白脸有些发懵,尴尬地笑笑。
“你贵姓?”江葭问。
“我叫潘灯,这是我男朋友,朱晨光,也是美院的模特。”
“郎才女貌啊,恭喜恭喜。”江葭道。
“彼此彼此。”潘灯也笑。
“你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