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课-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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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从金卓如家出来,已经满天星斗,我一路上走得很郁闷。二十五岁的他已经到了法国,和巴黎女郎谈情说爱,而三十二岁的我还是井底之蛙,在北京城里坐井观天,和乡下丫头鬼混。
回到家后我连鞋也没脱就倒在了床上,很快睡着了。半夜里有人推我,是梁莹回来了,已经凌晨两点多,我昏睡了六七个小时。
“怎么连鞋都不脱?”梁莹抱怨了一句,我却一骨碌爬起来,再也睡不着了。她开始洗漱,我看着她,直到她宽衣解带,也钻进被窝里。我抱住她,抱得很紧,并不想摸她弄她,只是想抱着。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梁莹贴在我耳边说。
“是。”
“怎么了?”
我掏出录音笔,从头开始听。金卓如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起来,他开始讲述自己是如何考取赴法留学生的。梁莹闭着眼睛在听,我掏出笔记本,开始整理自己的笔记,在记漏的地方添上几个字。
从苏伊士运河的塞得港,到巴黎的埃菲尔铁塔、塞纳河、卢浮宫……我又听入了迷,丢下笔记本,在脑海里想象着一幅幅画面,比如日出岛上日出的情景,塞纳河的波光如何被朝阳染红,莫奈的《印象·日出》里的色彩……
“完了?”梁莹问。
“没有,他后来还讲了在巴黎的几次艳遇,只是不让我录音了。”我拿着笔记本,向梁莹讲起了金老爷子年轻时候的“花花事”,他和那位“脱阴毛女郎”
去日出岛上上树做爱,再听他讲到那位“睡干床女郎”,最后讲起了罗斯小姐,她如何让金卓如在大街上发现了,如何成为他的模特,如何被勾引失身,如何把多年积蓄给他,如何在他坚持要回国的时候分手…………
“他怎么好意思跟你讲这些事情?”梁莹问。
“不知道,反正他就这么讲了。”
“真怪。讲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一点都不回避,还讲得那么细。”
“你跟我说你以前的男朋友,还不是一样?”
“那是跟你说呀。”
“他也是跟我说呀。”
“你是我男朋友呀,你是他什么人?”
“两个男人不是更好说了嘛。”
“搞不懂,你们这些臭男人!”梁莹翻身睡去,过了一会又问,“你是不是让他这些风流韵事刺激着了?”
“没有,他这算什么风流?比我差远了。只不过泡的品种不一样,俺还没泡过洋妞呢。”
“还是不平衡吧?”
“我不平衡的不是他泡了洋妞,而是他那么年轻就去了巴黎,我呢,恐怕这辈子也只能在国内胡混。”
“你也想办法出国呀?”
“没办法。”
“偷渡呗。”
“就算偷渡过去,恐怕也只能在蒙马特广场上当流浪画家。”
“这个罗斯小姐,也够倒霉的。”梁莹感叹了一句。
“是啊,本来在工厂里缝衣服缝得好好的,偏让他拉过来当模特,让他白睡了吧,还搭上了积蓄,最后还想把她生拉到中国来,她也只好分手,落得个人财两空,一干二净。”
“你这张嘴,”梁莹上手撕我的嘴,“本来挺凄美一爱情故事,让你说成什么了?你还写传记,写出来也是一堆臭狗屎!”
“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写,不过今天听他讲这些,还是有点感动。”
“感动什么?”
“不知道,都是画画的吧。”
“你还真好意思同他相提并论!”
“我是说我的感觉。也许因为都是画画的,所以被感动了。”
“感动什么呀?”
“问个屁呀问!”我真不知道自己感动什么,只是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你是为爱情而感动吗?有情人不能成眷属?”
我有点发呆:“如果真有情,罗斯为什么不能跟他来中国呢?”[·]
“你问我我问谁呀?金老头怎么跟你说的?”
“他就是那么几句话啊,我都跟你说了。”
我们的交谈就此结束,梁莹很快发出了鼾声,睡不着觉的我却欣赏起了她的睡态。地下室光线很暗,看不清她的脸,但依稀看得见脸部的轮廓,那前额的凸起,眼眉的下陷,鼻梁的挺拔,和唇形的妩媚,禁不住凑上去轻轻吻了吻她的脸腮。如果能给金卓如当模特,那么,她的美丽就不只有我一个人可以欣赏了,她的形象将长久地留在世界艺术画廊里,让后人去欣赏,喜欢……
我的嘴巴悄悄凑到她耳边,对着她的耳朵说:“你就去给老头子当模特吧。”
我以为她肯定睡着了,没想到她说:“不。”
“为什么不?他是真想让你当模特呢,你不想永远留在他的画上,让无数人欣赏你的美吗?”
“只要你一个人欣赏就够了。”她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将她的身体猛翻过来,深深地吻她,然后一路进行下去。她闭着眼睛,再也没有说一句话,甚至在我翻江倒海的时候都没哼一声。风平浪静之后,她又翻身睡去,整个过程中不曾睁开眼睛。
047
第二天我上街去做光盘,等着江葭来取录音,她却没与我联系。倒是臭鱼来了个电话,说潘灯已经借给老乐了,在群众文化馆当人体模特了,下午就有课,老洞要去写生,问我去不去。潘灯的裸体我在美院教室里已经看过,就不想凑这热闹,推说有事婉拒了。
在街上闲逛了半天,走得腰酸背疼腿抽筋,就回家。回到家里,我打算动笔写传记,但打开电脑刚写了“金卓如传”四个字,又关了机。拿起笔记本翻来覆去地看,看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打不开思路,只好扔下这破本子,倒头睡去。这一睡就睡到晚上,梁莹打过来的电话吵醒了我,让我去冰点酒吧一趟。
我赶过去之后,发现潘灯和朱晨光也在酒吧里,正和梁莹嘀咕着什么。我刚过去,梁莹就说:“你的朋友怎么都是色鬼啊?”
我被问懵了,问她指的是谁。她说是老乐,可梁莹与老乐从未见过面呀。梁莹说,是这么回事,今天潘灯去群众文化馆当人体写生课的模特,主持上课的老乐对她百般勾引,无耻至极。然后潘灯给我讲了老乐一天来的斑斑劣迹。
048
潘灯下午午睡后去了群众文化馆,发现里面的学员并不多,还不到十个人,感觉就不对味。可老乐开出来的模特费呢,比美院高一倍,其实就是这几个中年学员分摊的。那几个中年学员看她的裸体的眼光,与美院的学生大不相同,直勾勾地一看就是老半天,才在画纸上落一笔,似乎画画是次要的,看她的裸体才是主要的。
初次见面,老乐热情得不得了。茶水招待,先给模特费,一副很大方的样子。可他要求的姿势却是最累的,要双膝着地跪着,小腿压在大腿下,屁股坐在脚后跟上,整个下肢拉得紧紧的。腰和脖子都往后仰,双手背在脑后张开。这个动作挺胸收腹,紧绷双腿,腹股沟、耻骨和大腿间的深色线条与往里收的腹部形成很好的对比,煞是好看。但这个动作也是最累的,因为上举的双手没有支撑就会不断地向下妥,而脖子、腰部和双膝又酸又麻,小腿也被大腿压得生疼,每隔十分钟就得休息一次。
潘灯一听说是这个姿势就皱眉头,本想拒绝,但想到人家多给了一倍的模特费,又不好意思。为了钱,只好忍耐,坚持,受刑。一小时内连续休息了四次,实在是受不了了。可还有一个小时才能换姿势,太难熬了。一休息的时候她就不停地转动脖子,屈伸双臂,揉搓双腿,伸直小腿,扭动腰肌,让那些中年学员大眼瞪小眼看得如痴如醉。
就这样让他们白看也就算了,老乐却突然走过来对她说:“我帮你按摩一下吧。”然后就不由分说地搓起了潘灯的胳膊,当着那么多人,潘灯不好发火。老乐得寸进尺,又按摩起了她的肩部,然后发展到腰肢和小腿,只是大腿和臀部、腹部等敏感部位老乐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敢染指。当着这么多人被如此大规模地吃豆腐,潘灯心里那个恨哪,恨不得咬这个老色鬼一口。
仅仅是这些也就算了,等四个小时的课上完,潘灯走起路来已经一瘸一拐,老乐提出来开车送她,她没有拒绝。车开到美院门口,老乐说:“潘小姐,希望你以后能常到我们文化馆来,这个美术培训班是由我个人承包的,可以不通过美院直接找你,这样就不需要付给美院管理费了,可以把这个钱也给你。另外,模特费我们也可以商量,如果合作愉快,翻倍甚至翻好几倍都是可能的,反正学员们的上课费都交给我,我给你多少我说了算。”
潘灯听出他话里有话不怀好意,追问了两句:“什么叫合作愉快,你能给我多少?”
老乐的手立刻放到了潘灯的大腿上,他色迷迷地看着潘灯说:“不瞒你说,我跟我老婆感情不好,分开过好几年了。我是孤身一人住在这里,很寂寞。我很久之前就做了输精管结扎手术,做爱是不会出问题的。只要合作愉快,模特费是多少都好商量。”
潘灯气得火冒三丈,一下推开车门,回头又想戏弄一下这老色鬼,对他说:“乐老师,我觉得你还做得不彻底。”
“什么意思?”
“你应该把那东西整个都割掉,这样就更不会出问题了。”说完一摔车门扬长而去。
049
听完了潘灯的诉说,我哈哈大笑起来。梁莹打了我一下:“笑什么笑?都是你惹的。”
“他耍流氓,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你介绍潘灯去的,你得负责到底,让她以后不受欺负。”
“潘灯啊,你这就有点大惊小怪了,女模特碰到这种事是家常便饭,以后经历多了就无所谓了。不就是听他说了几句话吗?又没吃什么亏。”
“什么没吃亏?让他瞎摸一气。”梁莹说。
“那你也摸他去?”我笑得更厉害了。
“他不是你的狐朋狗友吗?你跟他说说,让他老实一点。”
“他可不会听我的。我们这种酒桌上的朋友,从来不会管别人这种烂事。”
“那怎么办?以后美院要再派潘灯去那个烂文化馆,潘灯去不去?”
“去呀,那有什么?还怕这种人?没看过《红楼梦》吗?王熙凤是怎么对付贾瑞的?”
“林哥,”朱晨光恶狠狠地说,“我想好好收拾收拾这王八蛋!”
“对付这种人,我有一万个招儿,他要再敢打潘灯的主意,潘灯就想办法把他引到个僻静的小旅馆里,等他脱了衣服,小朱就冲进去揍他一顿,让他哑巴吃黄连。”我说。
“我可不愿意跟他再打交道。”潘灯摇摇头。
“那也好办,下次我们聚会的时候,只要他参加,我就给小朱打电话,等我把他和老洞、臭鱼这两三个人都灌醉之后,小朱就趁他上厕所的机会,在厕所里痛揍他一顿。”
“好!”朱晨光拍手叫好。
“我给你提供机会,你可不能出卖我!”
“保证!”
“你怎么谢我?”
“免费给你当模特。”朱晨光高兴地说。
潘灯也露出了狡黠的笑脸,梁莹却直瞪我,心里一定在埋怨:老乐不还是你的同学和朋友吗,你怎么设套让人揍他?这会儿她又不帮潘灯了,怪我对朋友落井下石没良心。晚上回去后我给梁莹解释:老乐这家伙坏透了,以前弄走我的好几幅画卖给老外,自己赚了好几万,才给我几千块钱,太黑了!我早就想找机会收拾他,朱晨光要是揍了他,我比他们俩还高兴呢。
梁莹鄙夷地问我:“你们这也叫朋友?”
“美术圈里就这样,酒桌上都是朋友,一碰到实际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