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树之恋ii (山楂树之恋2)-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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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了三四年了。应该说他还是很振作的,平时从来不见他把痛苦摆在脸上,他嬉笑打趣,油嘴滑舌,是在尽力不让他的悲伤弥漫到他身边的空间去,尽力不让他自己的忧愁影响周围的人。不知道他晚上回到家里,取下欢乐的面具时,又是什么样子?可能是听着在天使的怀抱里的音乐,想象自己是在安吉拉的怀抱里,得到片刻的安宁。
走了一段铁路,彼得就走下路轨,往一个湖边走去。来到湖边,彼得指指一棵大树,说:“我们在树下坐一会吧。”
两个人在湖边坐下,又有很长时间没说话。彼得望着湖水发愣,杨红坐在他侧面,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湖水,不知他在转什么念头,很想挨近他,握住他的手,或者抱住他,让他接着这个世界的人气,但她有点不敢,怕惊醒了他的回忆。
夜幕降临了,杨红已经看不清彼得脸上的表情。彼得打破沉默说:“以前梅拉蒂到A城来看我的时候,我们都会到这里来,那边有个网球场,我们打一会儿网球,就到这个湖边来,坐在这棵树下,她喜欢躺在我怀里,看晚上的星空,讲她小时候的事,她的梦,她对未来的打算。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最静谧的时光,好像就是昨天的事一样。”
“这里的确很美。”
“梅拉蒂很想要孩子,想要很多很多孩子,可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刚开始以为是因为两地分居,就没有在意。后来她想小孩想得很着急了,我们才去医院检查。结果……如果早点查出来……她是不会……总以为人年轻的时候是不会跟医院有什么关系的,梅拉蒂平时连感冒都很少生,我从来没有想到督促她去做体检。其实女人的这些癌都是可以治愈的,只要发现得早……”
彼得抬头望着夜空,有一阵没说话,杨红觉得他是掩盖他的泪,也找不出话来安慰他。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彼得才说:“梅拉蒂是一个很爱美的人,也很在意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总说女人不经老,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三十一朵花,总在担心等她老去的时候,我还不老。她总是说她愿意在衰老到来之前就死去,那样她在我心目中就永远是年轻的。我那时应该同意跟她离婚的,那样她就不会一定要留下一个卵巢不肯全切了,那她到今天还活着。离了婚,我也会一直等在那里的,等到她生命保住了,我可以用一生来说服她跟我复婚,只要生命还在,什么都是可能的,我为什么想不到这一点呢?”
“你这就是不了解女人了。她提出离婚,是因为不想拖累你,她心里是舍不得离婚的。”杨红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女人在这种时候,都想试探一下丈夫,看他们到底爱不爱她们,爱得有多深。如果你那时同意离婚,那你就是杀了她了,她对你的爱情灰了心,可能一侧都懒得切,只求速死。你在那种时候离开她,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这种事情是千万做不得的。”
彼得转过头,疑惑地望着她:“女人这样想?那不同意离婚是对的?可是我应该说服她把两个都切掉,但我说不服她,自己也心存侥幸。”
“听海燕讲,当时有的医生也认为可以先切一个的呢,连医生都没法确定的事,你怎么能预先知道呢?”'Zei8。Com电子书下载:。 '
“我应该说服她的,不管医生说什么,我应该说服她的,梅拉蒂不是医生的妻子,是我的妻子,医生可以冒这个险,我不应该冒这个险。”
杨红不知道怎样才能使他摆脱这种内疚,叹了口气说:“可能不管有没有你,她都愿意留一个的。女人怕老不怕死,如果是我,想到自己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就要像一个更年期过后的女人一样,我也会愿意留下一个的,既然医生都那么说了,谁会想到医生是错的呢?就算我知道医生是错的,我也愿意只切一个,哪怕会少活很多年,但可以活得年轻。”
“你真这么想?”
杨红真诚地说:“我是女人,跟梅拉蒂年龄差不多,我想我会这样的。梅拉蒂是女人,她为什么不这样想呢?有没有你,她都会希望自己年轻,永远年轻。”
彼得叹口气:“女人哪,有时真是搞不懂你们,年轻貌美就那么重要吗?生命都没有了,美又将附之何处?”
杨红知道自己的说服力有限,彼得愿意接受愿意相信,只能是因为他现在像溺水的人一样,急于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回去的路上,他们又来到了那段铁路上。远远地,开过来一辆火车。
彼得叮咛说:“待会儿你就站在这个框里,不要乱动,等火车过去。我到对面那个框去。”
火车快到的那一刻,彼得快步走到桥的另一边,倏地一下,他们就被火车隔开了。那是辆货车,有很多车厢,很长,行进得很慢。杨红被货车隔着,看不见彼得,突然觉得这有点像某个电影里的情景。两个人被隔在铁路的两边,等到长长的火车终于开走之后,某一边的那个人就不见了。杨红看了看桥下的小河,河不宽,水不会很深,但桥很高,望下去令人眩晕。她心里涌起一种不祥的感觉,仿佛等这货车开走,彼得就会不在那边了。刚才为什么要让他去那边?两个人站在一边,会挤一点儿,但也是站得下的。
杨红想绕到铁路的另一边去,看看彼得还在不在,但桥很窄,人只能站在框里面。她焦急地等火车开过,等了一会儿,好像货车还没有完结的意思,杨红忍不住高声叫起来:“彼得?”她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听到了他的回复,好像听到一声“这里”,她不敢怠慢,不停地呼唤着:彼得?彼得?有时她好像听见他回答着,有时又好像是自己的错觉。她继续呼唤,心里默默祈祷着彼得不要做傻事,祈祷从今以后,彼得都会走在她的视线里,永远不会走到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去,因为她一旦看不见他,就觉得他会发生什么事。
等货车开走后,杨红看见了彼得,还在那里,正从对面的那个框子往她这边走来,不觉舒了口气说:“刚才有那么一会儿,觉得等火车开走,你就不在那里了。”
彼得惨淡一笑:“我不会有事的,知道一个人的死可以这样深地影响到别人的生活,我不会做傻事的。每个人都应该为了那些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珍惜他自己的生命。”然后很感激地说,“我听到你叫我了,我一直在答应。”
两个人在铁轨上默默地走了一段,彼得指指脚下的铁轨说:“离开A城回N州之前,她想最后一次到这里来,当我抱着她,在这条铁路上走的时候,她对我说,‘等火车开近了,就把我扔在这铁路上吧,我再也没法忍受这种疼痛了,就让我这样去了吧。’我知道她很痛,也知道我们是回天无力了,但我舍不得让她走,就一直对她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现在想来,也许那是很自私的,因为她为了我这句话,一直死死地撑着,多受了很多苦。”
“你不要老是这样自责,”杨红说,“你看她无论做什么,都是希望你幸福,你这样折磨自己,她要是知道,肯定很不开心。”
又一辆火车开了过来。杨红想都没想,就伸手拉住了彼得,不让他再闪到对面去。她拉着他,两个人挤在一个框里,彼得站在靠路中间的那边,伸开双臂,把杨红圈在自己怀里,闭上眼,喃喃地说:“宝贝,我在这里,别离开我。”
杨红靠在他胸前,听火车一节一节地从他身后开过去,不知道他此刻把自己当作谁,只在心里说:他把我当谁重要吗?只想这样被他拥在怀里,让他以为梅拉蒂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让他的心得到安宁……
9
杨红牵着彼得的手,像领盲人一样,领着他,慢慢走完那段铁路,走完几条小街,走过那个教堂,走回彼得住的地方。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杨红只觉得一切都像在梦中一样,一切都是缥缥缈渺的,像现实,又像是电影里的蒙太奇,或者是书里的某个场景,她不知道电影里书里的女主角在这样的情况下会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因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谁,连她自己都希望自己是梅拉蒂,或者她就是?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愿离开彼得,不愿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待在那间屋里面对潮水般的记忆而没有一个人拉着他给他这个世界的人气。她希望自己能像天使一样,把彼得搂在怀里,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安静地睡一觉,而等到他一梦醒来,过去的痛苦就消失殆尽。她希望自己能有一种魔力,能一把就把他心里的忧伤抓起来扔掉。如果海燕说的有关男人喜之极悲之极的表现是真的,那就希望彼得能用性来疯狂一番,发泄一番,减轻他心中的悲伤,在发泄之后的疲乏之中沉沉睡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彼得反握住杨红的手,把她带到他的车前,用遥控开了车门,沙哑地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杨红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说出这样一句话,而且是英语,好像那些刚来美国的小孩子一样,半年不说话,一说就是流利的英语。也许正因为是英语,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她现在也比较理解为什么这里的人会英汉夹杂,有时是因为没有一个合适的词,有时是因为没有一个更好的词,有时是因为说汉语说不出口,而很多时候,是因为说汉语的时候,人们会认为你在搞笑。可能大家的英语还没有纯熟到自由搞笑的地步,所以英语听起来严肃一些。
在杨红听来,有些话一旦用英语说出来,就平添几分深情。她听到彼得叫“宝贝”的时候,虽然知道他是在叫梅拉蒂,她也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融化了一样,那份亲切,那份宠爱,那份深情,绝对不是“宝贝”能够传达的。
彼得看了她一会儿,用遥控把车锁上,仍有点沙哑地说:“那跟我来吧。”就握住杨红的手,带着她上楼。
杨红觉得好像这是一个做过千百遍的动作,好像从前每天都是这样回家的,每天都是两个人从各自的单位回来,等在门口,当两个人(文)都到齐了,彼得就会拉(人)着她的手,把她带(书)上楼回到自己的家。她(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也许上一辈子两个人就是夫妻?或者自己的前半生只是一场梦,现在醒来了,回到现实了?或者现在这个场景只是一场梦?杨红使劲摇了摇头,用空着的那只手掐了自己一把。知道痛,应该不是梦。
进了门,彼得走去把几个窗子都关上,找到一件很大很长的T恤,递给杨红:“洗了澡当睡衣穿吧。”
杨红接过“睡衣”,彼得把她带到浴室,为她开了水,就走到客厅去了。杨红让温暖的水冲在头上身上,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她想起有些电影里的镜头,女主角在冲澡,男主角推开浴室的门,然后观众就只看见浴室玻璃门上映出的男女接吻的剪影。她不知道彼得会不会这样撞进来,觉得心在怦怦乱跳,这好像太出格了一点儿,自己还从来没有做过。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主动要求留下来陪一个男人,但眼前这个人,仿佛又有一种并非外人的感觉,而他也似乎没把她当一个初次留下过夜的女人。她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把她当谁,她宁愿他把她当梅拉蒂,那样就可以让他得到片刻的安慰。也许他永远都只是在她身上寻找梅拉蒂,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想要他幸福,她想分担他的哀伤,只要能分担,他把她当作谁都可以。她只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