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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鸦片香 :20世纪初中国高等妓院生活状况纪实-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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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袖笑道:“这会子又不卖弄你学问多见识广了?可也有你不懂,问着我的时候。” 
  崔子云笑:“对,你最博学,你最有见识。是我井蛙之见,远不及你翠袖先生博闻广记,旁学杂收。”  翠袖拍手笑道:“那也不必这样肉麻,文诌诌的,还说不是卖弄?”因一一解释:“折腰步呢,顾名思义,就是断了腰一样的走路姿势;龋齿笑就更可怕了,是像害牙痛一样的笑。一个女人,皱着眉,哭丧脸,刚刚从马上掉下来,头发也歪了,腰也折了,又害着牙疼,你可想象那怪样子。”说罢用手帕掩了口在镜子里和姨娘对着笑。 
  崔子云悠然神往,赞叹:“这妆既然在前朝流行,想必有一定的道理。若说一个女子扭断了腰走路,必是拂摇款摆,有弱柳拂风之态。至于龋齿笑,大概是指那笑与不笑之间,其情可怜,其色可鉴。”便又撺掇翠袖说,“你不如今日就这样妆扮起来,倒也有趣。” 
  翠袖斥道:“亏你想得出。今天是你崔老爷做席面,我倒不领情,又愁眉又啼妆的,不是不给你崔老爷面子么?” 
  崔子云恍然大悟道:“难怪你说不适合今天这场面,果然有理。愁眉啼妆就算了,这龋齿笑,你现就做一个样子给我看好不好?” 
  翠袖越发笑得伏在桌子上,说:“这可有什么好看的?好端端让人家害牙疼,你这脑子里也真是稀奇古怪的很。”  说着,头已经梳好了,溜光水滑,却是形同小孩子抓鬏那样,翘起前后两股,饱饱鼓鼓的十分俏皮。然后在中间插了凤头钗,珠花,珊瑚针,茉莉针,满满地排列鬓端。然后取手巾来再次净了面,才开始上妆,最后才是更衣。  娘姨便请崔子云楼下等候,子云调笑:“又不是没见过。”嘴里说着,到底出了门下楼,看到借的屏风已经送来,却是四幅玳瑁镶的《西厢记》故事,又一幅大的凤凰牡丹,桌椅台面也都摆设停当。 
  封十四娘正在指挥着丫环抬进十几盆菊花来,“醉贵妃”也有,“念奴娇”也有,“武陵春色”也有,“柳浪闻莺”也有,又有什么“柳线”,“大笑”,“罗裳舞”,“霜里婵娟”,“淡扫蛾眉”,也有叫不上名字来的,都含芳吐艳,姿态各妍。 
  崔子云背剪了手赏花,摇头晃脑,称赏不绝。便听门外一声喊:“崔兄好雅兴!”回头看时,却是邀的客人古董商庞天德已经来了,还携着一位年轻俊俏后生,向子云介绍:“这位是舒兄舒容。” 
  子云和舒容彼此厮见了,庞天德又说:“遇见舒兄,倒撞出一件故事来。这才叫无巧不成书——真是比一回书还巧。”  崔子云听他说得神奇,忙问是什么巧事,庞天德故意卖弄道:“这件巧事,可还要再等一个人来才宣布,不然这会子同你说一遍,等下赖帅来了再说一遍,效果倒不好了。”崔子云才知道他要等的人是赖福生,便不好再催。 
  封十四娘因见舒容面生,早赶上来招呼,又问庞天德:“今儿叫的可还是莳花馆黄莺莺?” 
  庞天德点头说“是”。封十四娘便笑道:“像庞老爷这样的长情客人,几时也在我们醉花荫攀个相好就好了。”又问舒容:“舒二爷可有熟相好?” 
  舒容笑而不答。封十四娘见他腼腆,知道是个雏儿,更加亲亲热热地凑上来说道:“那便请崔老爷做个媒人可好?” 
  崔子云深知其意,少不得帮衬说:“舒兄若没有意中人,叫一个本堂局,倒也方便。” 
  封十四娘更加十二分殷勤说道:“我们桃枝儿是清倌人,我打保票,必合舒公子的意。” 
  舒容本不惯此道,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应允。 
  封十四娘兴头头地到桃枝儿屋里,说:“给姑娘道喜。你妈妈我半辈子看了多少男人,谁逃得过我的眼去?那个舒容一看就是个寿头。你要不要出息,就看今夜了。若连个雏儿也笼络不住,也不必做这行了。”  说着话,崔子云早带了庞天德和舒容进来,桃枝儿扭扭捏捏的,先给崔子云庞天德依次敬了水烟,便捻着裙角儿坐在舒容下手,哼哼叽叽地问:“舒公子哪里高就?” 
  不料她面怯,那舒容竟比她还怯,进了屋子已是不自在,正偷眼觑着桃枝儿细长的手指拈着细长的火捻子,扑地一吹,燃了,点了烟,再扑地一吹,又熄了,不禁渐渐看呆了去。忽然听得桃枝儿问他,惊得倏一下站起,胀红了面孔,毕恭毕敬地答道:“学生在哥哥开的南北行里学习做生意。” 
  崔子云庞天德都笑了,拉他坐下道:“既然学做生意,以后这堂子里是要常来常往的,都这么着还了得?” 
  一时客人到齐,便开了席。 
  赖福生坐了首位,庞天德次之,其余客人各自散座。于是开了局票来,赖福生喜欢排场,除荷花里瞿无凤外,又另叫了三个局,庞天德写了莳花馆黄莺莺,舒容便是本堂局桃枝儿,其余客人也有带着局来的,也有现叫的,都出了条子,赖福生要来看了,觉得不热闹,又撺掇着各自多叫一个局,这才一总发下票去。  翠袖换过衣裳,上来筛了一轮酒。第一道鱼翅用过,各自叫的局也就陆续来到,一时间满堂绫罗拥挤,珠翠辉映,热闹非凡。 
  崔子云想起来,向庞天德问道:“方才你说的无巧不成书,必得赖帅来了才肯说,如今可说得了。”  赖福生正扭着瞿无凤要亲热,听到说话,转头问:“什么事要等我来了才说。” 
  庞天德挤眉弄眼地笑道:“是大帅心头最惦记的一个人的故事,只怕说出来,惹无凤姑娘生气。”  瞿无凤一愣:“什么事怕我生气?”忽然省起,问道:“可是你们昨儿晚上说的,那个什么自卖自身,到帅府为奴,又被撵出来的夏姑娘?” 
  赖福生也想起来,问:“果然是她么?你知道她的下落了?” 
  庞天德便推舒容道:“你们只管问他去。” 
  赖福生更加惊讶,问:“莫非是你收了去?” 
  舒容满面通红,只是一个劲儿摆手摇头,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庞天德只得继续替他答道:“不是他,是他哥哥。” 
  赖福生问:“他哥哥又是哪个?” 
  舒容脸上红潮略褪,低头答道:“家兄讳培,是做南北行生意的。” 
  赖福生听得“舒培”二字,心里一动,沉吟半晌,倒忘记向下问话。还是崔子云心热,催问舒容道:“那夏烟湖,如今是在令兄府上?” 
  舒容点头:“说是自卖自身来府上做丫头的,做得一手好针线,又会做南北点心,又能诗擅赋,我哥哥嫂子都说她有造化,不该生在贫寒人家。说如果遇到好人家,须得好好发落她终身呢。”  众人听了,都赞叹起来,说:“一个做丫环的,能识得几个字已是不易,居然还擅诗,倒是稀奇。若是出来做倌人,必定是风尘名妓。”又问舒容道:“令兄何不自己收了她?放着这样的美丫环在府里,令嫂眼中岂不生刺?”  舒容笑道:“我哥哥嫂子最是恩爱,哥哥发过誓,断不肯纳妾的。”  翠袖便推子云道:“既这样,不如就你收了她吧。”崔子云笑道:“大帅眼里看中的人,我是什么身份,也敢惦记?”  赖福生思量这半晌,忽然想起,问舒容道:“你哥哥舒培,以前是做什么的?”舒容答:“行武。”赖福生点头道:“果然是他。”  众人都问:“大帅原来认得他哥哥。”  赖福生扬起一条左胳膊,冷笑道:“我便不认得,我这胳膊也须认得。想当年,这胳膊还吃他一颗枪子儿呢。”  众人一时都愣住。舒容唬得急忙站起:“大帅可是说笑?” 
  赖福生挥挥手道:“你且坐下,不与你相干。三年前,我与皖北胡大帅的军队争地盘,打得他落花流水,当场毙命,只不小心走脱了他妻子女儿两个。各位猜是怎样走得的?便是这舒培舒将军带兵死战,保她母女两个脱身。我一路追赶,吃了他一枪子儿,差点儿没命。后来子弹虽然取出,却落下病根儿,直到今天,逢阴雨天还觉酸麻呢。我带兵以来,枪林弹雨,从不曾伤得分毫,惟这一次吃了大亏,原来只说恨不能与这舒培重新一战,再分高下呢,却原来他改行做起生意来。到底还是走到一个地界儿,可是冤家路窄。”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舒容坠坠不安,嗫嚅难言。庞天德带了他来,原说夏烟湖一案已是无巧不成书,哪里想到更有这段故事,真是巧中有巧,悔犹不及,哪里敢再说话。惟有崔子云是东家,见席间冷场,少不得赔笑劝解:“那一仗,想必是赖大帅胜了。战场上各为其主,伤着了是难免的。既然大帅死里逃生,想是有神仙保佑,少不得今后大福大寿,必有享用不尽的好处。”  庞天德也说:“他哥哥舒培,与我也是相识,我原只知他是弃武从商,却不知还与赖帅有这段渊源。今天既能遇上,也是缘份。改日我叫他摆酒向大帅谢罪可好?”  赖福生此时正值拥红倚翠,志得意满之际,便不计较,挥手大笑说:“我不是记仇,想当年戎马生涯,不过白讲些故事,正好下酒。舒将军也是我生平仅遇的一个对手,若果然与他遇上,倒是要好好喝一回,交个朋友。”  众人听了,都舒一口气,纷纷敬酒奉承,说大帅果然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又说改日舒培请大帅酒时,也都愿做陪,不可错过这场难得盛会。  说得赖福生豪兴上来,面红耳热,便要好纸来写请柬,说:“既是这样,我索性也不等他请我,今天我先请他来叙一叙旧情。”  众人都叫一声好,说便是这样,捡日不如撞日,今天可算看到好故事了。崔子云赔笑道:“要说请,也须得我来请才是,大帅要做东,只好改日叨扰。”  赖福生笑道:“只顾高兴,倒忘了今天是崔兄的东道,便请你来下这帖子,本帅沾个光,借花献佛也好。”  舒容却知道哥哥性情,只怕未必肯应,那时得罪了大帅却不好。便道:“我哥哥向来不肯到堂子里来,又不知道是大帅请他,这帖子须得我自己送去,当面解说明白。”  庞天德深知其意,也正担着心事,听此建议,忙说:“这样最好,你这便请去。”  于是崔子云写了帖子,叫了自己的小子陪舒容送去。又另叫几样酒菜,只等舒培来到,重开席面。  舒容回到家来,当面向兄长禀报了。舒培果然不肯赴宴,说:“一臣不事二主,当年我追随胡大帅出生入死,名虽主仆,情同兄弟。他既兵败,我原该以死殉主,奈何大帅临终遗命,要我务必保得夫人小姐周全。我护着胡夫人和小姐逃走,半路却被赖福生的军队拦阻,虽然侥幸打得他退,却因此与胡夫人小姐失散。这些年明察暗访,却只寻到了胡夫人一座坟头,小姐的下落,却至今杳无音信。每每思及辜负大帅种种,实觉惭愧。如今倒要我去与姓赖的攀交,如何对得起胡帅?”  舒容这些年来早把哥哥的这些憾恨自责之言听了几千几万遍,如今听他又谈起这些,只觉不耐烦,却不敢打断,只得陪他哥哥叹息数声,说些闲话,因道:“当年我俩在军中,追随胡大帅多年,可是帅夫人和胡小姐却是连一面儿也没见过。和赖帅的军队交战时,偏我又告了假回老家给父母扫墓,只有哥哥一人护着大帅家眷逃跑,做弟弟的不能替哥哥分忧,也是惭愧死了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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