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第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徐保山只能是一声无奈的感叹,微微点头,又道:“我们自己也有失误,没有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没有提高他们的政治觉悟!”
这个……!
杨少宗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他是公社书记,他治理旗山的思路肯定和徐保山不一样,这是他们两代人之间的差别。
搞农村工作的特点就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遇到,就算是徐保山和宋长明这么有经验的基层干部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他们以为现在还是那个时代……那个社员们绝对服从的时代吗?
凭心而论,他们的决定是公平的,既然是大家一起合力夷平的田地,就应该大部分归集体一起劳作分配,问题是大青湾的人不会这么想。
大青湾的大队长沈一民提出一个建议,即由公社暂时替代大青湾出资给每个参与大鱼沟湾建设的劳力一份额外补助,地还是归他们的大青湾所有,大青湾村以后每年多上缴公粮,分五年的时间偿还公社多支出的额外补助。
徐保山不同意,管委会的其他领导也不同意,随着公社和大青湾大队闹的分歧越来越大,加上沈一民有意无意的放纵自己的大队社员去拔别人的秧苗,大家一合议就将沈一民这个大队长给拿掉了,事情这才真正的闹大。
杨少宗在书记办公室里留了半个上午的时间,通过书记和宋长明社长又进一步的了解整个事情的前后起因。
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和徐保山道:“书记,其实我倒觉得沈一民的提议是合理的,这里面主要涉及到的问题还是每个村的自然划分问题。要我说的话,地可以都归大青湾,但是,大青湾大队必须接收其他大队的一些生产小队。简单来说,地归你,但你要用其他大队的多余劳力。”
听杨少宗这么一说,徐保山不由得微微一怔,埋怨道:“你早不说,现在放了个马后炮。”
宋长明苦笑道:“老徐,这个马后炮也不错嘛,要不然,咱们派人去找沈一民谈谈,让沈一民重新担任大队长,由他说服大青湾的其他社员!”
徐保山摇了摇头,道:“晚了,现在这帮人已经不管那么多了,就只想分田。”
杨少宗没有继续说下去,他默默的等待着,县委这个事情干的也不是很守规矩,那下面只能干一些更不守规矩的事了。
旗山地区的问题是多方面的,各个大队和公社之间的矛盾也是很存在着。
杨少宗并不觉得这件事完全是坏事,至少能让管委会明白,光顾大集体,不顾小集体也是要出事的,同样的,光顾集体,不顾个人更要出事。
想要真正的搞好人民公社体制,就必须打破原有的规则,重新制定新的更合理的分配机制,能够得到绝大多数人的重新认可。
他们正谈着,书记管委会办公室里的电话忽然想起来,徐保山和宋长明都没有站起来接电话的意思,杨少宗就先过去接电话。
刚一接通,他就听到一个非常蛮横的声音。
对方近乎是质问的大声道:“喂,徐保山书记吗?”
杨少宗问他道:“你找书记有什么事?”
对方更是张扬的说道:“我是县委调查组的曹大川,你告诉徐保山,我听说你们公社工交科的办事员杨少宗已经回来了,不要狡辩,已经有人和我们汇报了,赶快让他过来接受调查组的审查。”
杨少宗挺平静的答道:“我就是杨少宗,组织上打算在哪里审查我,我现在就过去接受组织的调查!”
“……!”
身为淮西县副县长的曹大川不由得一怔,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顿了顿,他道:“公社招待所!”
说完,他就将电话给挂了。
杨少宗也将电话缓缓放下,和徐保山、宋社长道:“书记,社长,我现在就去招待所了,您两位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徐保山和宋长明微微点头,什么话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他们心里也明白杨少宗现在回不回来接受调查已经不重要了,局面都在县委调查组的控制中,包括朱宝宜、唐孚在内的一批软骨头都“老实”交代了各种问题。
明着是在调查大鱼沟湾事件,县委调查组将很多大队队长、书记喊过去,当面逼着这些人表态撤社建乡,逼他们在县委和公社之间做一个选择,要么跟着中央和县委走,要么跟着即将退休的徐保山一条道走到黑。抗着中央号召改革的大旗,县委调查组是逐个干部的敲打,情况早已超出了徐保山和宋长明最初的预估。
旗山公社的招待所就在管委会大院里,从机关办公楼走过去不过几十步远,杨少宗很快就走到了那里。
因为原先的村斗事件确实是有点严重,县公安局都派了刑警支队过来,几个警员就在门口守着,坐在那里抽烟闲谈。
听说他就是杨少宗,很快就有人将他领到走廊西侧的一间办公室里,这里原先是招待所的会计室,现在成了县委调查组临时的审问地点。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张办公桌,前面有一张空置着的椅子,后面有三张椅子,分别坐着三个人,中间的那个人恰恰就是杨少宗再熟悉不过的郭右宾。
郭右宾是谁?
这个人很厉害,想当年也是造反派,结果却提前一步抽身搞起了右倾大翻案,政治嗅觉之敏锐,让你不服都得服。
都说造反派没文化,郭右宾恰恰是个知识分子,最初是淮海地委政策研究办公室出身,曾给彭耀南做过几年的秘书,毕业于国内第一流的文科大学,写了一手好文章,厉害的是书法国画造诣也很高。
他做副省长的时候,曾经有人倒卖他的字画,一幅两万多块。
郭右宾今年只有三十七岁,属于白净消瘦的斯文类型,眉毛不黑,但很长,戴着一副黑框的近视眼镜,眼帘低垂着,像是在静静的思索着,鼻梁不高,属于典型的小鹰钩鼻,双唇很薄,色黯。
他手里端着白色搪瓷茶杯,不时吹了吹里面的茶水,鼓起一层热气,而他似乎也很享受这个过程,仿佛人生中最宁静惬意的时光便在这一秒间。
坐在郭右宾右侧的就是副县长曹大川,左侧的是公安局的领导同志,四十多岁,神色威严的负责记录工作。
淮西县的公安局,后来基本就是一群流氓组成的业余团队,专门用来镇压地方农民闹事。
“你坐下!”
果然是那公安干部先发话,腔调非常狠,像是要给人一个下马威。
杨少宗就这么坐下来,他无所畏惧的直视着前方,看着对手,较量是无所不再的,从生到死,他们都在较量着,看起来不是一个级别,但正义和邪恶是不因身份而有高低的。
公安干部首先发问道:“你就是新调回旗山公社工作的杨少宗?”
杨少宗道:“是的!”
公安干部续和杨少宗问道:“听说你们公社的责任工分制度管理条例是你起草的?”
杨少宗道:“是的!”
公安干部又问道:“从哪里抄的?”
杨少宗道:“我自己写的!”
公安干部似乎是很高明的一瞬间洞穿了杨少宗的谎言,冷哼道:“你写的,你骗谁呢?就凭你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能够写出这样的条例,是不是宋长明写的草稿,你只负责一个校对?”
杨少宗不卑不亢的答道:“人民出版社66年版马原78页,7章29节,你随便抽个问题咱们对一对,党中央1962年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工作条例修订案十章六十细则,你随便抽个问问,问一问不就知道我有没有这个水平自己写了吗?”
就这一句话,郭右宾忽然抬起了眼帘。
这番话,他很多年前也说过,别人果然问了,他也一一回答了,所以他一毕业就被选入地委的政策研究办公室,从此拉开了他的舞台大幕。
“你不要和我在这里绕圈子,我告诉你……!”公安干部非常愤怒,可他还没有咆哮完,郭右宾就微微的轻咳一声,制止了干部的作戏。
郭右宾很清楚,有种敢像他和眼前这个年轻人一样说话的人,肯定都是很有点分寸的,没有把握的话是不会说的。
第三十八章 大青湾事件(二)
郭右宾是个文化人,曹大川不是。
面对杨少宗过分刚直的近乎于挑衅的回答,曹大川愤怒的一拍桌,喝道:“杨少宗同志,你还有没有基本的党性和原则,不要以为你熟读一点书就敢于和领导反驳。我们现在调查的问题是非常严重的,这是**反中央的问题,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
杨少宗忽然叹口气,和曹大川笑道:“曹副县长,如果是您提问,我自然会老实交代!”
唔?
曹大川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杨少宗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感觉杨少宗可能还是比较识相的,便和杨少宗问道:“真是你写的?”
杨少宗点头道:“曹副县长,这确实是我写的!”
既然有郭右宾这个正县长在这里,他说给曹大川标上一个“副”字也不算是不尊重领导。
曹大川见他的态度又变得很不错,就引诱道:“那这里面有没有宋长明的意见啊,他是主抓公社经济工作的社长,这里面要是没有他的意见,那恐怕是说不过去吧?”
杨少宗大体是明白了,县委现在的火力重点是搞掉宋长明,徐保山毕竟就要退休了,搞下去也没有意思,将宋长明端掉就不一样了,只要徐保山一退,县委就可以派一个公社书记过来坐镇,到时候是撤社建乡,还是合乡并镇可不都是县里的一句话。
杨少宗当即答道:“我和宋社长不是很熟悉,从我调到公社开始工作,以及在此之前,我都是单独和徐保山书记联系的。因为我父母是为公社牺牲的,徐书记一直对我很照顾,经常指点我学习,包括我入党的介绍人也是徐书记。我要求回公社工作的时候曾和书记交谈过自己对公社工作的一些想法,当时就提出了责任工分制的建议,书记觉得这个想法不错,就让我先写一份草稿,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再去找宋社长询问,我和宋社长没有多少来往,对他不熟悉,加上我自己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考了非常久,就没有去找宋社长,只是问了问书记的一些意见,然后在此基础上编写了责任工分制和管理手册的草稿。”
曹大川对这样的答案肯定是很不满意,但估计这也就是真相,他便引诱道:“小杨同志,你刚参加工作,表现还是不错的,回答问题的时候要注意一下方向问题,不要把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那是要吃大亏的,要影响自己前程的,何况这个问题真是非常严重的,连地委和省里都在关注着。你再想一想,考虑一下,回忆一下,看看宋长明对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该承担的责任,比如说轻率啊,不顾农村工作的实际情况啊?”
杨少宗道:“我只是一个小职员,对这样大的问题不能轻易下结论,但我认为宋社长在这件事上还是本着党在基层工作的基本原则,坚持了党委组织集体决策集体领导的机制。”
曹大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本来以为杨少宗的态度忽然转变的很不错,只要杨少宗交代出是以宋长明的意见为主制定了责任工分制,而且,宋长明在整个决定过程中是很轻率的,事情就可以到此划上一个句话。
他阴沉着脸,哼了哼道:“杨少宗同志,我看你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嘛,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以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