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逐笑来-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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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仅仅如此。
她当真是……糊涂透了!那个魔物,居然又在她的面前演了一出好戏!本以为是注定的相逢,本以为是未了的孽缘,眼下看来,都重不过一张关系他野心的布阵图!
“啪——”她的手狠狠落在男子的脸上。
“那天街市,你是故意让我看见你在买柿饼的,对吗?”冷冷勾起嘴角,她仰面看着楚四歌,几乎是一字一顿,“即便你不出现,我也能发现小雅腹中孕育的是魔尊残魂,我也会杀了她,你的出现,非但没有意义,还会曝露行踪——你的目的,根本不是金蝉的魂魄,从一开始,你就是想接近我,拿到布阵图。”
脑海中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一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叫做惜槐。
同样是布阵图。同样是一份不能割舍的情愫。同样是利用——他对那个女人没有感情,却利用那个女人对他的痴情,毁掉了整整一个修仙门派。而现在,他的目标,是沉渊山。
楚四歌的表情很平静,并未有丝毫被揭穿的慌乱,一张俊脸在昏暗的光线中轮廓分明。他坐起身,随意披上了衣物,男子耳边垂着的血红色犬牙坠饰像烧红的一块烙铁,映入百里逐笑的眼中,令她压抑不堪。
“你这个计划,是眼下发现魔域没有胜算才想到的,还是十年前与我在一起时,就已经想好了?”她压低了声音,止不住颤抖地问出心底埋藏的一句话,“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想到要利用我的?”
百里逐笑不是个笨人,她聪明得连自己都恨这份聪明。
楚四歌不回答,低着头系着腰带,将衣服整理妥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百里逐笑发现,他原本只留到肩膀的发,如今已经长及腰间。
沧海桑田。白驹过隙。十年,到底是过了很久很久的。
“草芥剑在你手边,如果你想现在在这里杀我,我可以奉陪。”末了,他终于开口。可是这样的回答,根本无法解释百里逐笑提出的问题,他只不过用最云淡风轻的方式承认了之前掩饰过的东西——这一次,他真的是在利用她。
她的目光落在随身细剑之上,指尖却没有力气挪动分毫。
“你走吧。”百里逐笑垂了眼,长睫在白皙的面庞上投下小小的阴影,这一次,她想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在继续了,“今天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
他起身,暗色衣摆轻扫地面,故作不明,“今天……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铺贴素色纹案的地面上幽幽映出他的影子,修长且匀称。
“很好。”几乎是从牙间挤出这二字来,百里逐笑眯起美目,眼中神情骤然变冷,“楚四歌,你做得很好。”
“多谢夸奖。”
“下一次见面,就是敌人了。我会动手的。”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魔尊的喉头一动,抿唇再也没有说话,他推开门,头也不回生生从她的眼中消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从来不解释,从来不说明。那个男人从来都是这样,在她的世界里来来去去,横行霸道,不知道何时会出现,也不知道何时就消失。不管她曾经如何向神明祈求,许愿,这一次,她想他是真的要消失了。
她抱紧自己,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万象皆不若从前,唯一没有变的,只有自己。
*
沉渊弟子都知,摇光门执事逐笑师叔自尘世回来后便大病一场。
问一同去新晋弟子萧正,他却什么也不说,只道是那金蝉残魂戾气太重,恐是伤了师叔。沉渊弟子大多不信,不知他究竟是刻意隐瞒,还是真的一无所知。但逐笑师叔在屋里闭关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见任何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掌门云欺风受寒倾夫人胁迫,里里外外威逼利诱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碰一鼻子灰。最后流川侯终是脾气上了来,又怕被夫人家法伺候,左思右想干脆一甩袖子走人,连着几日都赖在沉渊山门,家都不敢回了。
正当云府上下一筹莫展的时候,云家小姐却自己从房里走了出来,气色固然不好,所幸是已经痊愈的样子。依旧月白短衣,依旧细剑贴身,没有人知道这三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所见的,依旧是那个飞扬跋扈的云家大小姐。
至于白逸之出事,她也是几天后才知道的。
离开萧雅所居住的城镇后,百里逐笑便再也没有见过楚四歌,甚至连他的一丝消息都没有听到。在沉渊山,更不会有人谈论魔尊的行踪。
不叛勾玉到底是不见了。明明记得从那魔物处取来时好好的放在腰间,谁料离开那伤心地后,竟再也寻不到宝玉的踪迹——兴许是被楚四歌抱着时落在茶馆里了罢?她这样想着,并没有折回去寻找,失去神力之后,不叛只是一块普通的白玉,沉淀着他和她不愉快的记忆,似乎也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了,即便被凡人拾走,也不过是去当铺换几十两雪花银子。
当萧正冒冒失失冲进摇光门屋舍的时候,百里逐笑正在习武场练剑。
她练得是沉渊藏书阁一本古籍上记载的剑法,来去了几遍一招一式倒也能记在心中,只是有几处需得自己领悟的地方,左挥不对,右挥亦不对,进一步不是,退一步亦不是。
被萧正难得的紧张神色惊愕,百里逐笑一个机敏反手上挑,一道剑气凌空而去,劈开了习武场中的立柱,好容易才收了剑势,问道,“发生了什么,如此慌张?莫不是那老狐狸又想出什么戏弄你们的法子来?”
萧正自然知道她口中的老狐狸指代得是谁,连连摆了手,“不是掌门,是流颜师叔,他在魔域……受了重伤,掌门说……怕是有性命危险,现在正由三位长老医治……我是听天枢门弟子都在说这件事,想与师父说一声……”
百里逐笑眼角一缩,面上表情不由凝固,祭出草芥剑,匆匆往天枢门屋舍而去。
☆、纵横交错【上】
两日前。魔域黑煞宫。
魔尊楚四歌所居宫殿之所以被称作黑煞宫,乃是因为之前他的封号为黑煞獒王。他不喜变动,即便如今尊为众魔之首,仍是居于原先的宫殿中。先前的那些石室,被一一拆除,那些得他庇佑而免遭毒手的魔族女子,也被遣散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只是魔域中男尊女卑的恶俗一时间难以撼动,即便新的魔尊立下严酷刑罚,仍无法救赎每一个女人和奴隶,最底层的他们,仍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本以为只要站在地狱的最高处,便能以自身之力驱散这里的黑暗,谁料枯木腐朽不堪,再无逢春的可能。十年的时间与整个魔族来说实在太短,无法改变也无可厚非,但楚四歌终是有了挫败感——他等不及了,他想看见希望,他想确定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一切,应该是……值得的罢?
心中带着淡淡的疑问,他斜斜倚靠在王座之上,抬了抬手,却不小心打翻了身前小几上搁放的犀角杯。红而鲜艳的佳酿洒落一地,像是飞溅而开的新鲜血液。
隐于一旁的随从继而现身,一言不发弯下腰去收拾,长而顺滑的乌发铺散在地,因沾到嫣红酒水显露出鬼魅的色泽;肌肤苍白五官精致的男子裹在黑袍之中,愈发显得纤细羸弱,手指粗细的铁链从他的脖颈后垂下,生满铁锈的项圈则被一条黑纱遮掩住。
“不必收拾了,由着去罢。”楚四歌目光落在那截铁链上,想了想又低声道,“这项圈,还是没能帮柔卿取下来,真是抱歉。”
那锈铁项圈是魔族奴隶的象征,当年由金蝉亲手为柔卿禁锢上,施下法咒,旁人难以解除。楚四歌见不得这柔弱奴隶备受迫害,便向金蝉讨要了来做了侍从,柔卿知恩图报,虽对新主人心存恐惧,但这些年来侍奉其左右,忠心耿耿,未敢有半点怠慢。
十年前金蝉生命燃尽,假死于百里逐笑之手,柔卿脖颈上的屈辱之物,自然也没有办法再取下。
“魔尊大人请不要再说这样子的话。”听罢楚四歌之言,乖巧顺从的魔物受宠若惊,停下手中动作起身恭敬行礼,“您对柔卿的恩情,柔卿无以为报,这点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柔卿……已经很自由了。”
自由。楚四歌在心底反复念叨这二字,又想起魔域眼下依旧存有受尽欺辱的奴隶和女人,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自由,还是太早了些。
不知哪里来的风,撩动了柔卿脖颈上的黑纱——那是百里逐笑赠予他的东西,用来遮去他不堪回首的过往。他心存感激,便一直小心佩戴着,十年浆洗,如今倒是显得有些旧。楚四歌未经多想便抬手去探,反复摩挲着黑纱的一角,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魔尊大人……是不是在想百里姑娘?”柔卿见主人那般失落模样,心中想法不禁脱口而出,说完又觉不妥,连声赔罪,“对、对不起。”
他抬眼看看直发男子,自嘲般笑了一笑,“你说的没错,所以不需要道歉。”
柔卿不知如何回答,几经思索,才幽幽道出一句:是。
他是在想她嘛,有什么好隐瞒的。
楚四歌觉得无趣,便松开了手中黑纱,佯装随意道,“柔卿,我去见她了。”
柔卿微微一怔,急切问道,“那,百里姑娘不愿意和您一起回来吗?”
“当初是我赶她走的,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再和我回来?看到她,知道她过得很好,还记得我,还念着我,这就可以了。”楚四歌说这话时的神色有些叫旁人琢磨不透,柔卿只猜想是与修仙之人的十年约战叫他乱了心神,自己虽侍奉楚四歌左右已有好些年岁,可有时依旧不能理解这个男人内心所想。
柔卿从一开始就不明白,这样的战斗有什么意义。
在他看来,温柔稳重如楚四歌,根本不会对修仙之人记恨在心,他甚至应该有些感激,是那些家伙令他在无尽的黑暗中稍稍得以喘息。楚四歌一直所在意的,是自己的身份和百里逐笑的身份,由他人施加的枷锁逼得二人无法在一起——应该是这样的,只有这个理由。
他在深渊挣扎的这些年中,这份感情是他唯一的浮光。
柔卿不明白为什么楚四歌要掀起仙魔两族新的战争,他这么做,只会令身为沉渊未来掌门人的百里逐笑,更加敌视他而已。
“恕柔卿愚钝……但柔卿不明白魔尊大人与修仙之人为敌的意义何在,眼下大战在即,族人却议论纷纷,这次的战斗,我们……我们魔域,似乎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流川之上,仙魔二族间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很难想象那些修仙之人会善罢甘休,那些人,早就视我族为眼中钉,肉中刺,定会借机想要彻底剿灭我们……”
难得多言的随从还没有说完,楚四歌便打断他,“柔卿,今日你的话未免有些多了。”
面色苍白的侍从身子一颤,埋下头说着对不起。
“战帖是我发出去的,无论如何都要打。”他又强调,坚定且决绝,“魔域众魔,都要出战,但凡退却者,一律杀掉。”
“可那些女人和孩子……”
楚四歌咬咬牙,表情中参杂了一丝痛苦,却努力从牙间挤出二字,“全部。”
*
白逸之出现在黑煞宫的那一刻,柔卿本能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他知道他的身份。白逸之的到来,此刻来说,并不是可以忽视的事。
“让开。”手中握着织羽长剑,一路斩杀至此,然而剑身却不沾一丝血,沉渊白襟弟子的实力,可见绝非一般。这位流颜师叔的心情似乎并不好,素来严肃的他,此刻面上更是阴云重重。
“请您立刻离开,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