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江湖宅女记-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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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少打断他,浅浅一笑道:“你放心,我若不幸身亡,镆铘山绝对不会找曜灵城的麻烦。在座诸位均是见证。”
我闻言不由得呆住,自打我认识他以来,从不曾见他如此说过这样的话,这曜灵城主竟然如此厉害嘛?
“很好!”曜灵城主苍老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艳少不语,气氛却倏然变得耐人寻味。
堂上很静很静,异乎寻常的静,寂静中慢慢有了细微的风,悉悉索索的像春蚕吞食桑叶。风速轻缓温柔,似晚来的潮汐,一浪一浪轻轻拍打着沉默的岸。如果用音乐作比喻的话,这便是一曲委婉深情的古典乐,缓慢悠长,轻盈若蜻蜒点水,浮光掠影般挥洒而过。
紧接着,风声渐高,隐约有了金石之音,宛如一出冷峻萧杀的广陵散,金戈铁马,塑风怒雪,愁云惨淡万里凝,霜重鼓寒声不起,萧萧杀气酷烈而肆意。
堂上诸人鸦雀无声,似乎连大气也不敢呼一口,亦或是不能。这股酷烈暴虐的气息令人不由自主要起切肤寒意,我不禁感到胸口窒闷,呼吸维艰,很想扯下黑布看上一眼,然而这股真气委实太过强大,竟叫手脚不听使唤,身体与理智彼此叛逆到一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几个短促的,不成调的音符,匆忙聚或散,听不出曲调。到后来竟是细若游丝的一线,似乎随时有断裂的可能,叫人的心不由自主提到嗓子眼里。蓦然,“哧”的一巨响,仿佛一个硕大的封闭罐体忽然泄露,气流突泻如江河直下,但遂即又被一个更巨大的东西所承载包容,这一声响便立刻戛然而止。一曲终了,天地寂静。
第二十二章(1)
我的心脏仿佛也随着那一声响停止了跳动,冷汗透湿衣裳,涔涔直下,黑面巾紧紧吸在脸上亲吻我的口眼鼻,好像故意要挑战我肺活量似的。
静谧中,林少辞无限感叹的声音轻若耳语:“真是精彩绝伦。”
我一把扯下面巾,瞪着他问道:“你为什么把布摘下来?”
他看看手里的黑布,又看了看我,同样的满脸不解。“没有人强迫你,你为什么非要戴这玩意?”
这种场合下,我无法也没有心情像星爷一样跟他讲解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这样高深的问题,只好不再理他,转过头两眼直盯住沈醉天的后脑勺。
林少辞嗤笑一声,道:“别担心,他好得很……”
闻言,我立刻抬起头,迎上艳少锋锐的目光,一双眼瞳窅黑深邃,隐有潜流暗涌。我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似乎是盛怒的迹象。
我连忙走到他跟前,握住他的手道:“你……”
他伸手按住我的嘴,拇指轻抚触我的唇,凝眸不语。原来这股怒气来自于此,我恍然,当即赔笑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脸色微变,定定瞪着我。我蹙眉回望他。
终于,他带些无奈的笑了笑,轻叹道:“下次走路小心点。”
我如释重负,握紧他的手,侧目去看旁边一动不动的曜灵城主。这一看不由得愣住,这位城主竟然是一个褐发碧眼,浓髯高鼻的外国人。
此刻,他的脸上有一种极其奇怪的表情,目光茫然而空洞,仿佛一个人所有的记忆在这一瞬间被岁月尽数掠空。他不无悲哀的叹息了一声,悠长而沉重。
“天下竟有如此精妙的剑法,我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
他那一把苍老浑厚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恍惚有一种悲欣交集的味道。
“这等剑法,百年之内无出其右者。”
他看着艳少,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颇有股意兴萧索的意味。学武之人说出这番话,是有些悲哀的吧?
我看着艳少,他脸上毫无欣色,唇角似乎隐有讥诮之色。我微微一怔遂即明白过来,他一早堪破这世间没有绝对不败的剑法,虽坦然,却不免悲哀。
曜灵城主又道:“请教这套剑法的名字?”
“这套剑法尚没有名字。”
艳少忽然侧目看定我,笑道,“疏狂,不如你来取个名字?”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正要推辞,转念想起他的灵慧聪绝,简直通透洞明到令人惊惧的地步,我私心里倒宁愿他蠢笨些的好。当下便道:“老子曾说过,绝学无忧。我看就叫无忧剑法好了。”
“绝学无忧。”他低低重复了一遍,沉吟片刻,抬起神光内敛的眼眸望定我,点头笑道,“好!就叫无忧剑法。”
曜灵城主沉默着打量我们,这时忽然说了一句很无厘头的话。他说:“见识过这套剑法,我确实可以做到无忧了。”
我一愣。“为什么?”
他道:“这二十多年来,我日思夜想的无非是能在武学上有所超越。如今——”他看定艳少,长叹。“如今他既创出这套剑法,超越二字便难于登天。我索性也不用去想了,岂非就是无忧了嘛。”
他说着大笑起来,极其豪放张扬,一扫适才的低沉阴郁。
艳少亦面泛笑意。
外面日光明媚,和煦的轻风送来阵阵春意。这两个刚刚还针锋相对的死敌,忽然之间心平气和的谈笑起来,颇叫人有些无所适才。
我干笑道:“看来我这个名字还真是取对了。”
艳少握住我的手,含笑不语。
曜灵城主的笑声渐渐弱下去,面色由红转白,额头青筋暴跳,高大的身躯隐约晃了晃,好似一柄空空的剑鞘斜倚在虚无的人生的边缘。
沈醉天箭一般窜上前,似乎想去扶他,但终究没有,只是叫了一声:“义父!”
曜灵城主没有应他,注目艳少道:“适才那一招,你的真气若偏左一点,我便……你为什么……”
艳少不动声色道:“因为疏狂不喜欢我杀人。”
曜灵城主微微变色,过了一会才叹道:“楚天遥,你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话音刚落,一道血线喷薄而出。
沈醉天扶住他的手臂,面白如纸,却紧紧闭住唇。
曜灵城主静默一会,方才缓缓张开双目,道:“额森,我们输了。”
沈醉天全身一震,俊秀的容颜升起一抹奇异的红,映着春日的阳光,端的是绯丽惑人,一双漆黑明澈的眼眸忽而变得深若寒潭,死死望住自己的义父,那神情酷似一个贫穷孤童被人抢走唯一的心爱玩具。
曜灵城主仿佛也不敢面对那样的目光,微微侧过了头。
厅堂寂静,烈日当空,庭前清香四溢,炽烈花事如火如荼,却分明已开到极致,将要萎谢了。
终于,沈醉天转过身,自左侧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柄宝剑,唰的一声抽了出来,雪亮剑锋映得他一张容颜越发苍白。
我一时不知他想干什么,下意识的握紧艳少的手。
他神色肃穆的走到大厅正中,沉声道:“此后十年内,鬼谷盟的弟子将绝不踏入中原半步,若违誓言,有如此剑。”
说着手腕一抖,宝剑顿时折为两截。
然后,他侧目看着艳少。
艳少不动声色,淡淡道:“告辞!”
沈醉天喝道:“且慢!”
艳少蹙眉道:“怎么?”
沈醉天转目看着我,道:“容姑娘似乎忘记了一样东西。”
我笑道:“解药在林少辞身上,他刚刚已经走了。”
沈醉天似要发怒。
我抢先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负责到底……”
艳少忽然冷哼一声,拉起我就往外走,身如幻电。
我高声叫道:“三天之后,你到大明湖找我。记住了。”
——
第二十二章(2)
暮春明丽的阳光从高不可及的淡蓝天幕上照下来,照着风光旖旎的济南城,照着这座城里闲适慵懒的人们。
艳少牵着我的手,一路都面无表情的沉默着,不免使我有些不安,便找些话出来说。
“你有没有看过那个盒子,里面到底是什么啊?……那个泓玉和杜杜鸟怎么样了?……哦,还有林晚词,南宫俊卿他们……”
他终于打断我,冷冷道:“三天之后,大明湖。哼!他死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叹了一口气,道:“他死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是因为咱们的缘故就好。”
他待要说话。
我抢先道:“不管他是什么来历,我们自然是不怕他。但他前次帮过我,这回就算还他个人情,两不相欠。”
“此地无银。”他冷哼一声,“你明知他大有来头……”
我连声笑道:“是是是。他来头很大,我确实不愿意得罪他,更不想因为他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我讨厌麻烦。”
他叹息一声,道:“我也讨厌麻烦。”顿了一顿,忽又忿忿道:“但是我更讨厌他,不准你再去见他了。”
我忍住笑,道:“好,我叫林少辞去……”
他怒气冲冲道:“也不准再见林少辞。”
我抗议:“那我岂不是一点自由也没有了。”
“我还不是一样。”他的语气近乎赌气。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后回味过来不由得整个人都温软起来。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眼看前面就是大明湖畔,顿觉神清气爽,这才感到一阵饥饿,便撒起娇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好饿啊。”
他冷冷道:“活该!”
“啊?”我吃了一惊。
“身处险地却毫无警觉,不打招呼便四处乱跑,轻易上当受骗令我担心,饿了也是活该。”
我看着他,扮楚楚可怜状。“那就罚我再饿一天好了。”
他立刻道:“不行!”
我喜笑颜开,挽紧他的胳膊。“就知道你舍不得……”
他打断我。“再加一夜。”
我叫起来。“啊,家庭暴力,我要投诉。”
他哼一声。“快回去换掉这身衣服吧,臭死了。”
我也哼。“臭你还拉着我干嘛。”
他道:“我是怕你四处乱跑熏到了别人,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说着声音里已有了笑意。
我笑道:“哈,人家要误会我们有断袖之癖了。”
他笑。“真稀罕,你什么时候开始介意别人的看法了。”
我道:“我一直都很善解人意的。”
他撇撇嘴,道:“是嘛,没看出来。”
我抓住话柄,迅速回他。“哦,这说明你根本没有用心看。”
他低呼一声,叹道:“伶牙俐齿,而且蛮不讲理,唉,娶你真是自讨苦吃——”
我干咳两声,做出郭芙蓉即将排山倒海的表情,还没排出来,忽然一眼瞥见凤鸣迎面过来,只得停手,好似中了白展堂的葵花点穴手。
艳少嗤笑一声,哼道:“想谋杀亲夫吗?”
我干脆两只手挽住他的胳膊,笑道:“怎么舍得呢。”
这时,凤鸣侧身站定,对我微微施礼,方才道:“汉王晌午忽然派人过来,请您日落之前务必去一趟王府。”
艳少蹙眉道:“什么事?”
凤鸣道:“来人没有说。”
艳少沉默不语,直至进入院子,方才笑道:“快开饭吧,有人要饿坏了。”
“我去叫他们上菜。”凤鸣说着立刻去了。
我看定艳少,笑道:“我看我还是先洗澡吧,有人要被熏坏了。”
他但笑不语。
我忍不住问道:“汉王找你,会有什么事呢?”
他笑道:“八成是为那盒子的事。我们先去洗澡,不管这个。”
我看了看他,道:“你这么干净,就不用洗了吧。”
“都走好半天的路了……”他挑起眉,严肃思考问题的样子,“说起来,我们好像还没有一起洗过澡……”
我不禁笑出声来。“那就走吧,我还饿着肚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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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3)
“你说,那个铁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一边帮他梳理头发,一边问道。
“不知道。”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