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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飞沙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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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楼的五座楼面向不同客户群体,经营内容各有特色,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入娘贼的死贵,一般的暴发户根本消费不起。尤其是其中的北楼,北眺金明池,风景绝佳,更是贵中之贵,非贵族高官不纳。管你身家亿万,没有个什么侯什么伯的爵位在身,至少也得有个三品往上的官衔,要不连楼门都别想接近。

北楼五楼是这五座楼里吊得最高来卖的一处。凡欲上五楼者,除了身份必要外,还得提前预约,绝不接待临时散客,碰上旺季,不提前个一半个月的,根本别想定到位置。而且里面只有八张桌子,任你花再多的银钱,也别想让主人加半个板凳。

然而规矩既然是人定的,自然就有人乐于打破。这等鸟事向来古今中外例所不缺。

这日黄昏,正是陆续掌灯时候,樊楼的五座楼早已灯火通明,将附近好大一片都映得如同火烧一般。北楼五楼一向是清净场所,楼梯口却传来了极不和谐的争执之声。

只听一条汉子在下面叫骂道:“入你娘的,老子出了名的京师横行太岁,除了皇宫哪里不去得?便是丽春院的姑娘,老子嫖了不给钱,也没人敢吱半个不字。你这鸟樊楼老子日里也进出得多了,今日谁给你这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拦老子的路?小心老子发起飚来,一把火烧了你这鸟楼!”

有伙计小心翼翼地赔笑道:“金二爷您老见谅,这五楼无预约不得登楼的规矩乃是老家主所定,这么多年从没破过一次例,您老常在咱们樊楼出没,当然也晓得。若是平日有空位,小的担个风险,也就悄悄放您上去了,今日却实在与别不同,八张桌子早就满了……”

“扯你娘的蛋,你这北楼五楼哪日有过空位?唬老子不知道么?今日与别不同,老子便是知道今日有哪国公主前来献艺才来的,若不然,你便是八抬大轿来请老子也不鸟你。少废话,赶紧的给老子滚开。没桌子怕个鸟,老子知交遍天下,上去走两步,自然有人给老子让位子!怎么?你还敢阻拦?须放着老子这个开国侯、云麾将军摆设不成?滚!”

说着只听“啪”的一声,好响亮的一个大耳光,随后便是蹬蹬蹬的脚步声,一条满脸横肉的锦服大汉闯上楼来。

楼上众人望去,尽皆认得。此人名叫金不换,当年乃是荆州城内一泼皮浑人,赫赫有名的不怕死的滚刀肉。阳炎起事当天他便在场,当即从了龙。因其在战场上也是一不怕死的角色,每每冲锋在前,多有斩获。及阳太祖定鼎中原,金不换因积功封了开国侯,后在御林军中任职,虽没甚帅才,多年下来,也混到了个从三品云麾将军的高位。

如今金不换已是年近半百,却丝毫不懂收敛,更是骄横不堪,端得是欺行霸市,与少年时行事别无二致。少帝阳弛心地善良,每每念及这些老臣开国时的功劳,多有回护,只在做出遮盖不住的事时才小小惩戒一二,平日里对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了稀泥便罢。因此这金二金不换更是娇纵不法。

也是樊楼承平日久,能上五楼来的多是有身份的贵客,人人珍惜羽毛,哪里会干这种没脸没皮的事?因此负责看场子的供奉才乐得偷懒,早不知躲到哪里寻个相好的摸鱼去了。

金不换上得楼来,眼光四处一扫,整层楼面便尽收眼底,八张桌子两旁排开,中间各用低矮的屏风隔了,此时已经张张都坐了客人。

他心下顿时叫句不好。以金不换开国侯、云麾将军的名头放在别处颇能唬住不少人,此时五楼的食客,却至少都是与他一般,其中还有一桌皇亲、一个国公爷,他这小小的侯爷算个鸟蛋!

待他眼光看到北窗下一张桌子时,却是眼前一亮。

那张八人大桌上,如今只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圆脸少年。这少年浓浓两条长眉,却配了双一线天的小眼睛,嘴角总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脸色偏红,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天生如此。

金不换笑道:“哈,就说有人会给老子让座,这不果然有老相好在?”说着大踏步走上前去。

金不换大咧咧地便坐了下去,带着嘲讽的表情说道:“花家小崽子,就凭你怎么也能上得了这五楼?”

金不换老实不客气,自顾自地倒了杯浓茶,涑了涑口,一口吐在了地上,接着喷起来:“花岩花三哥何等英雄,你爹花茶身为花三哥亲弟弟,却实在是个没卵子的软货,竟然弃了你们花家的家学兵法不学,去学什么诗词茶道,如今只混得个礼部干事的闲职。花三哥一门好男儿,你爹却是丢尽了他老人家的脸!你这娃娃不在家陪你爹玩他那什么娘炮的茶道,也敢跑这种销金窟来使钱?”

说着,金不换故意作出大家是男人就会懂的那种表情说:“我说,花三哥早就说跟你爹老死不再来往,你爹那点薪水,怕是养个小娘都养不起,你哪里来的闲钱,莫不是你爹在哪里做了小白脸有人倒贴?也罢,老子做个好人,给你十两银子,就当买下这桌子了,你速速下楼买糖吃去吧。”说着摸出一个银锭子抛在桌上。

一旁的小二偷眼一看,那银锭子一寸长短,撑死了不过一两分量。

这厮满口胡柴,对面那花家小子也不着恼,只笑嘻嘻地道:“金爷久未见了,我爹前些日子还说起您老最近也没去他常去的那几家茶楼讨要例钱,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了。”

他说着一摊双手:“我爹不肖,没学到大伯的本事,小子更是资质鲁钝,这把年纪了才勉强得了个宣节校尉的出身,奉了皇上之命,正准备前往地方扫寇。这不,今个几个好友为我和一个同僚践行,有财主做东,小子才敢上这里来见识一次,平时就连金爷常去的丽春院门口也不敢张望一眼啊。”

看着这小子人畜无害的表情,谁都忍不住会想抽他一顿。

花家这小子名叫花生,年方十八,正如金不换所说,是花岩最不成器的弟弟花茶的长子。

因为花岩不喜花茶,连带着这一门在花家地位极低。花茶本人却非常看得开,领份闲职的薪水,时不时偷个懒不去上班,在家中邀上三五知交,开个茶会,写点小诗,乐也融融。只是却沦为京师笑柄,家里孩子不学好,长辈便会说小心日后变成花茶那样废物。

只是花家毕竟是开国世家,花茶虽然于军学毫无兴趣,于经商一道却颇有一手,家里开着几个门面都是日进斗金,小日子过得无比的滋润。

花岩由此对花茶更加厌恶,家中聚会什么的也是能不叫他便不叫他,平时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兄弟的名字也要发半天脾气。因此金不换才胆大包天,连军中第一人护国大将军花岩的家人都敢辱骂。

第三章

花生这小子语调平和,话里却夹枪带棒,说得金不换那比城墙转弯还厚的面皮竟也一红。金不换顿时火气,重重一拍桌子吼道:“小兔崽子,别以为你姓花老子就不敢动你!莫说花茶那厮早就靠不上花三哥的大腿,就便不是,老子打你一顿也只当帮花三哥教训晚辈了!”

说着金不换腾地站起,撩起袖子就要去揍花生。

花生瞄了一眼楼梯口,故意作出慌张的神情,用极其夸张的声音尖叫:“你……你……朗朗乾坤,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金不换笑道:“朝廷命官?**的一个八品的宣节校尉也能跟老子云麾将军比?老子打你便打你,皇帝知道了也不敢崩个屁!”

花生听了这话,想笑又不敢笑,圆脸涨得更加通红。

金不换踢开椅子,两步便走到花家小子面前,轮起拳头便打。花生大叫:“你们几个没义气的,平日还说有难同当,现在看着我被打,居然躲在后面偷笑?看戏也不许看这么久啊!”

金不换心道莫非有人偷袭,一个箭步窜开几尺远,扭头看去,之间四个华服少年正倚在楼梯口的阑干上,望着这边嗑着瓜子,一副茶馆看讲古的样子。

为首一个阔面长额,一双兜风大耳,若是再胖个几分,便俨然庙宇里的弥勒佛般。这佛面少年笑道:“你就装吧,你可是校场上干翻了十几个敢战士才挣得的宣节校尉,对付这么一个酒色过度的糟老头子,还用帮手?”

金不换看着此人略有所眼熟,却有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在往此人身后看去,却是大吃一惊,那三人他都认得。

左首两个少年身高相貌相仿,一个正是开国公镇国大将军路文的嫡子路飞、另一个是开国公定国大将军路武的嫡子路游,这两人可是从哇哇落地便领了一等侯的爵衔,日后继承国公爵位也是十拿九稳的。

路文路武虽然天资不足成就有限,却是阳氏嫡亲的外戚,兼且一心忠心报国,曾与飞羽云、花岩并称国之四柱。如今飞羽一系式微,更是凸显了两人的重要。眼下路家这两少爷,日后地位当不在乃祖之下。今日若是得罪了他们当是非常不智。

右首那个少年身材高挑,眉如新月,目若朗星,面如桃花,男生女相,却无一分脂粉气,神采飞扬,让人一见倾心。

此人正是飞羽云与阳柔嫡子、年纪小小便袭了开国公爵位、身上还加了不知道多少加衔、出入皇宫禁内如自己家后院般、与皇太后、皇帝亲胜家人的飞羽差。

飞羽差素有天才之名,自幼得了家庭熏陶,学的都是屠龙要术,文武双全,早就被视为未来国之重臣。更兼生得一副好皮囊,性情又是一等一的和气,不知迷倒了京城多少无知少女,便是老妇大婶见了,也都心中母爱激荡。走在街上,每天都能收到无数的荷包绣帕,真个是有宋玉潘安之风。

得罪此人的话,就等于与京师所有女人为敌。自己若是还想再去丽春院厮混,别人犹可,此人是万万不能有所冒犯的。否则连那些俏姐儿也不会再正眼看自己一眼。

飞羽差、路飞、路游,再加上花生,这几人都是当今皇上自己挑选的伴读,平日里总是结伴出入,自命游侠儿,常有行侠仗义之举。飞羽差更是被称为东京都第一侠儿。

这么一来,剩下的那个少年想必也是常与他们几人厮混的什么国公家的少爷,怕是之前在哪里远远见过吧。

金不换见这几人来到,便是再鲁钝,也知道今日讨不去好,便讪笑着找点场子道:“我当是谁,却原来是小飞哥和两位路家小侯爷,还有这位……我哪是要欺负这小子,只是来跟他开个玩笑而已。谁料他说话如此不敬长辈,这才想略施薄惩,吓唬吓唬他罢了。既然是你们请他吃饭,老子就不叨扰了,你们慢慢玩,老子去丽春院耍子去也。”

说着便想离去。不想那佛面少年却不干了,一把扯住他道:“且慢!人说打狗也须看主人面,你刚说你便打了花生,皇帝也不敢崩个屁?”

刚才一时语快,这等话语私下说了便罢,若是被人较真,传到皇帝耳朵里去,虽不是什么死罪,却对自己家人前程大大有碍。

金不换一把甩开佛面少年道:“去去去,自去吃你的鸟酒,少来管你家二爷的事!皇帝崩不崩屁与你屁的相干!”佛面少年被他推了个趔趄,若不是身后路飞手快一把扶住,当场便要出丑。

佛面少年顿时大怒,指着金不换便要发作。一旁闪过飞羽差,抬手便刁住了金不换的手腕,轻轻一扭,金不换便全身如被雷击,半边身子都麻痹了过去,脚下不稳,一跤摔了个四脚朝天。

金不换虽然酒色过度,但毕竟也是好大一条汉子,也是一身好武艺,等闲三五个人也别想近身。这一下却被飞羽差如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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