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沙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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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地赏了起来,不一时竟凑了个五千两之多。
这里还有分教,皇帝打赏,你不可不跟。但若是敢赏得比皇上还多,那就是自寻死路了。而且赏多赏少,都跟自己身份地位挂钩,颇有一门学问,此处再不赘述。能安坐此楼的,俱都是官场上的人精,岂有不通此道之理?
五千两白银是个什么概念?普通百姓一家三五口人,一年有五两白银便可勉强糊口。五千两便足够一千户最底层的百姓过一年苦日子。当然,在座的大多数都是富二代官二代,平日里锦衣玉食,哪里会在意那些细枝末节。
玳瑁公主千幻姬做个长长的福,偷眼看了场下诸人,尤其飞羽等人这一桌。飞羽差的英名早有耳闻,是个女子便不可能不知道。她更是对飞羽差亲近的人多有了解,此刻见了阳弛的相貌,她心中暗道,莫非这豪客公子竟是那人?我此次偷来中原,可不就是要想办法与他亲近,这可算是天作良缘了吧!只是莫要弄错,且前去试上一试。
接完赏钱,千幻姬袅袅婷婷,捧着一个和式红漆木酒碗走到这一桌来,向第一大恩客阳弛敬酒。
众人刚才只顾被她歌声迷住,完全没有在意她的相貌。此刻千幻姬走到近前,这才细细打量。这公主修了短眉,单眼皮小眼睛塌鼻梁薄嘴唇,五官若分开看,都是中下之品。但拼凑在她这一张怯生生的小脸上,组合起来竟有十分魅力,眼波流动间更是媚力十足,每个眼神都像在勾引人与她发生些什么超越正常男女之间关系的事情一样。
第五章
“这位公子厚恩,无以为报,请满饮奴家此杯。”千幻姬袅袅拜下,将手中漆盘高举到阳弛面前。
阳弛被千幻姬眼波一电,全身都似酥了一般,接过酒杯便要饮下。一旁路飞连忙一把拦住,拼命地打了个眼色。谁知道这来路不明的公主酒中有没有什么东西,哪敢让皇帝胡乱喝下去?自己可是领御前侍卫职责的,皇帝就算拉个肚子都是他的死罪。
阳弛这也回过神来,讪笑着道:“本应与公主饮这一杯,奈何适才已经饮酒过多,不胜酒力,实在抱歉。”说着将手中酒碗放下。
千幻姬深施一礼,眼角便往其他人面上扫去。待看到飞羽差时不禁一愣,心说平素里久闻飞羽家小郎君俊俏非凡,不意近看更远胜传闻。若是能与他云雨一番,也不枉我苦修这靡靡之音多年。但她毕竟阅历深厚,只一瞬便将心头绮念压下。她却不知道,飞羽差何等人才,被她看这一眼,便有所感应,对她更是有了十二分提防。
千幻姬朱唇轻启:“各位公子均是人间龙凤,奴家破家之人,本不该以不祥之身接近各位,只恐秽了各位灵气。只是蒙公子厚爱,重重赐下如此多金,只得前来冒昧打扰一番。却果然是自作多情,惹了公子厌烦……”她发音咬字与华夏各族皆不一样,虽然入耳怪异,却另有一番勾魂摄魄的妖媚。话虽是对众人说的,眼角却只在阳弛脸上轻轻一扫。
阳弛只觉心中一阵激动,热血顿时涌了上头。他拍案道:“朕……真不是那个意思。既如此,且待朕……真真切切喝这一碗!”说着伸手便去拿那酒碗。
不想旁边有人手脚更快,早一把端了过去,正是飞羽差。飞羽差笑道:“今日乃是为我与花生摆的送行酒,既然有人拿了酒来,当是我来喝才对,你们可莫要跟我抢!”说着,仰头一口饮尽,只是故意做豪气云干姿态,却将不少酒洒在了前襟。若是别个,看起来定然十分猥琐,只是飞羽差这等高富帅做来,却是十分潇洒。
飞羽差用衣袖一抹嘴角叫道:“好酒……嗯,其实还不如咱们这桌这坛好喝,这可是路老爷子埋了二十年的状元红,今天不是我上门去讨,哪里能喝到这等好酒?来来来,大家继续满上。”说着端起酒坛给各人满满的斟上,连那红漆酒碗也斟了一碗,放在了玳瑁公主面前。
千幻姬稍微一愣,却撇嘴道:“这位公子好没道理,奴家是敬这位爷的,您却着什么急?若是公子爷喜欢,奴家便陪诸位每人喝个三杯又如何?”语调中虽带着嗔怪,却让人听了只心生怜惜,恼不起来。
换成天下任何一个人敢从皇帝口中抢美人敬的酒,那都是大逆不道该当满门抄斩的货,只飞羽差与别不同。莫说是区区一碗酒,便是皇帝口中咬着的烧饼,他从小到大也不知抢下来过多少只,两人好到同穿一条裤子,这碗酒算个什么。
果然阳弛一摆手:“这算什么鸟事,一碗酒罢了,谁喝不是一样?来来来,咱们再干一杯,公主也可满饮此碗!”
千幻姬望着眼前的红漆酒碗,略一迟疑,缓缓伸手去拿,眼睛中怒火一闪而逝。旁人没有察觉,一直察言观色的飞羽差早就看到,抢过酒碗随手向身后一抛,笑道:“这酒碗我用过了,公主这等贵人怎么能再用?是在下疏忽了……小二,换个新酒碗来!”
小二连忙摆上个新碗。飞羽差连声赔罪,起身再为公主斟了一碗。
众人一饮而尽。
千幻姬饮得急了,稍稍有点上脸。她身体稍微一晃,轻轻贴在了阳弛身边。阳弛双眼放光,左手很不老实地扶了她一把,就此粘在她那一握纤腰上下不来了。
千幻姬也半倚在阳弛肩上,手指指指点点众人道:“抢酒喝那个俊俏哥哥奴家知道乃是飞羽差小国公,这两位是路公爷家的小侯爷,那位是花茶花二爷家的少爷……这几位俱都是京师闻名的少侠,奴家虽然来得时间短,大名却早已如雷贯耳。只这位爷生的如此好面相,却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赐下?”
阳弛此时已是心驰荡漾,眼睛被千幻姬指甲上的红油晃得一片模糊,哪里还编得出瞎话,张口差点便说出朕乃天子来。还是飞羽差见机得快,抢道:“这是我家表兄,名叫……牛二的,刚从乡下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别看他现在穿得光鲜,便是昨日还在田中耕作。公主你莫要再戏耍于他,你看他面红耳赤,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玳瑁公主听飞羽差这么一说,让她对自己刚才的判断起了怀疑。但再看身边这位“牛二”公子,却又觉得飞羽差是在戏耍自己。可这公子若是那人的话,哪有人敢在他面前一再抢风头的?飞羽差遮莫不要命了不成?
千幻姬一双眼只在阳弛身上打量,将小嘴贴近了阳弛耳边,悄声说:“好公子,那飞羽公子定是欺负奴家是海外蛮夷,故意欺负奴家。公子这等器宇轩昂,怎么可能是什么乡下出来的村汉?好哥哥,你便悄悄告诉奴家你叫什么吧。”话语间加上十二分的肉麻,小手又悄悄在阳弛尊臀一掐,挑逗得恰到好处。阳弛胯下小皇帝顿时蹭地窜起身来,幸亏有桌面遮挡,才没当场露了丑。
阳弛怎生受得了这般挑逗,几次张嘴都已将自己祖宗三代履历差点报了出来,幸亏飞羽差连踢他几脚,才支支吾吾王顾左右而言他。
千幻姬察觉了飞羽差与阳弛在桌下的小动作,狠狠地瞪了飞羽差一眼。以她本来脾性,早就拂袖而去,但是现在怀疑身边这人身份,与自己潜入晏朝的任务有极大牵连,不得不委曲求全。
千幻姬更加贴近阳弛耳边,朱唇已经轻轻碰触到了阳弛那对招风大耳,她吐气如兰说道:“好哥哥,你既不说,且让奴家猜上一猜,你莫非便是……”说着一只手在桌下抓住阳弛右手,悄悄向上指了一指。
阳弛鼻息越来越重,但总算还有灵台一点清明,拼命将头左摇右摆抵死也不承认。
千幻姬见状,心下暗恼。却又怕自己真勾搭错了人上错了床,对方真是什么乡下村夫牛二,不但蚀了身子,还要误了大事。也罢,来日方长,今日就当混个脸熟。那飞羽差明日便要离京,自己多得是机会,等下再施展点手段出来,不怕这人不日日自己上门寻来。
想到如此,千幻姬做出郁闷的表情,轻叹道:“渴慕武藏野,缘何怜紫草?原由未分明,怀疑终不了。”
此乃扶桑国宫廷流传的仿汉体诗,虽然韵味与中原大不相同,但此刻在千幻姬口中吟来,自有一番楚楚可怜的味道。众人听了,心下顿起“虽不明,但觉厉”之感。
千幻姬起身微微一福,便要作别。
正当此时,楼梯响动,一个肥头大耳锦衣玉带的中年贵人走上楼来,一边还喊道:“迟了迟了,今日部里事多,恕我来迟!那什么黄子公主可出场了么?”
这人上得楼来,四处一打量,眼神立刻被千幻姬勾了过去,但随即便看到了千幻姬身旁那人,不由得“啊”了一声,噗通跪倒在地,口中称道:“见过万岁!”
千幻姬闻言,喜得高呼一声“板载!”一下子跳到阳弛怀中,双手如蛇般缠住他的上身,朱唇一撅,便重重向那龙嘴吻了下去。
身边几人大叫不好,伸手来捉时,千幻姬已经将阳弛按到在桌子上,四唇相交,一条香软湿滑的舌头已经探进了阳弛嘴里。千幻姬运起了天赋异能,只要两人舌头相交,她天生媚体便可发作,从此对方就会沦为她胯下玩物,半日也不能离开。
眼见千幻姬奸计即将得逞,却突然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口中哑哑乱叫。阳弛捂着嘴巴挣扎起来,双眼含着晶莹的泪花。也不知出了什么错,或许便是“圣天子百灵庇护”,千幻姬竟然异能反噬,不但没将阳弛拿下,反而伤了自己元气。
千幻姬毕竟受过多年训练,只乱了一下,立刻翻身而起,抬手从发髻中拔下一根一尺多长的金发簪,向阳弛咽喉刺去。那发簪尖头处一点乌黑,显是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只听有人高叫“看暗器!”一团黑影劈面砸来,将千幻姬砸了个跟头。千幻姬原本搭配得恰到好处的五官,吃这一砸,竟似是被砸散了一般,各各离了原位,一个花骨朵般的美女顿时化作了夜叉厉鬼。
千幻姬惨叫一声,在地上翻个跟头,双手一抖,身上的和服离体而起,衣下喷出一阵烟雾,将大半个大厅笼罩在内。
那边飞羽差连环飞脚,踢起数张椅子,将北面的窗子全都砸开。一阵凉风吹过,烟雾很快散去。千幻姬已然不见踪影。众人再看地上,只遗下了一件披散开了的和服,以及一只前面绽了线开口笑的男式麻鞋。
有人惊道:“莫非那玳瑁公主竟是男人假扮?”
阳弛闻言,立刻蹲在墙角呕吐起来。
花生圆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那……那只鞋是我的……”他转向身旁怒道:“死小飞,你拿自己的鞋子砸人不好,为啥要拿我的?”
飞羽差道:“你的脚比较臭,鞋子砸起来更够威力。你看那妖女吃了你一鞋,便显了原形,只能面逃开了?”
众人哈哈大笑。
至于事后如何追寻这妖女的踪迹,便是以后的事了。
第六章
飞羽差等人在京师第一酒楼里发生故事的时候,在樊楼遥遥相对的汴梁南城南市街的一家叫做“客常来”的小酒馆里,也发生了小小的故事。
真的只是小小的故事,因为故事的主角只是一群半大孩子。
一行同样是五人,但最大的一个看起来也只有十岁。而且全都穿着粗布衣服,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子弟。当然,会出入南市的,也多是生活在社会中下层的普通百姓而已。
五人中为首的一个,明明皮肤白胜雪,却偏偏用煤灰将脸抹得一团乱,这样也遮掩不住一双灵动有神的桃花眼。挺翘的鼻梁,薄薄的红嘴唇,用个粉琢玉砌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