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剑侠录-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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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知这竹楼主人亦是有道真修,礼数自然不可疏忽,云峰真人与俞和远远的按落了剑光,沿着沙滩举步而行,一盏茶时分才走到了这临海山崖之下。
崖下有座朴素的青竹牌坊,上面刻着“清心极妙恒鼎园”七个字,边上还坠有个锈迹斑斑的铜摇铃,牌坊后面是一行窄窄的青石小径,蜿蜿蜒蜒的,直上崖顶去。
云峰真人抬头望天,估摸现在刚至巳时,离华翔真人所定的时间还早,便带着俞和,在竹牌坊附近寻了个树荫处打坐观海,等又过了半个时辰,这才祭起华翔真人所留的玉符。
玉符上有微光一闪,传出华翔真人的声音:“师侄已到崖下?且上来吧,恒鼎圆门外自有侍女守候,凭我玉符可入园来。”
云峰真人闻言收起玉符,仔细整了整衣衫,先去竹牌坊下轻轻摇铃六声,然后才循石径而上。
到了崖顶,绕过几团繁茂的花丛,前面又是一道竹门,门上左边刻着:“碧落空歌,素手调弦悦九天”,右边刻着:“浮世浅唱,白发蘸墨谱仙谣”。
云峰真人一看,点头:“化道入凡,这家主人倒是个洒脱超然的xìng子。”
竹门边一闪,忽有个俏丽的女子转了出来,见了云峰真人和俞和,躬身微微一福道:“今rì恒鼎园并无琴会,还请两位先生择rì再来。”
云峰真人举手一揖道:“此有故人玉符一方,请姑娘过目。”
说罢将华翔真人的玉符递给这女子,女子把玉符接到手中,略扫了一眼,便自放入袖里,也不交还给云峰真人,只掩口浅笑道:“两位请随小女子来。”
云峰真人点点头,便与俞和随这女子穿过竹门,朝园中去。向前直走了十二步,忽右转绕过一丛文殊兰,再折回五步,绕过三株火焰木,直行了十步穿过一小片椰林,前行七步一丛假山右转,再走了十来步,数十颗帝王棕树后,便进了一座竹楼。
这竹楼前有间小厅,墙上挂满了字画,那女子道:“请两位在此稍息,我家园主沐浴更衣后,便来相见。”
说罢嫣然一笑,出门一转便不见了踪影。
云峰真人道:“这恒鼎园果然大有乾坤,进门便是座八卦困仙阵,布置得浑然天成,若无人领路,定然走不进这座竹楼中,顺着门口石径一直走,只怕不出三十步就会一脚踏空,坠落山崖去。”
俞和仔细回想,却发觉刚刚走过的路已然记不清楚,竭力苦忆,登时觉得头晕目眩。
“不必徒劳,这阵法千变万化,主阵之人只消心意一动,便沧海桑田,不然那称得困仙二字。”云峰真人背手在小厅中踱了一圈,抬眼看着墙上的字画,“看这些字画,笔道娟秀,墨力细软,当是女子所作,不知是不是那广芸大家的墨宝。”
俞和闻言,也抬头去看,对面正中有幅八尺诗文,写得是古本黄庭经,洒洒千字,一笔行楷温婉如水,勾画转折处圆润如意,好似有位端庄秀女,舒开一卷黄庭,细声吟诵。
再看右边墙上,居中是一幅临海云山望仙图,画卷左边疏疏的掠过几笔淡墨,再点上几片渔帆,就有无边大海的气相纷呈。可到了画卷右边,却是半幅工笔细绘的山峦,只是把青松木换成了椰林,枝叶掩映中,有一小楼半露,楼下站着个女子,一身宫装,袖带当风,举目望天,脸上似有些哀怨的神sè。顺着那女子的眼神去看,天上层云间有只白鹤展翅而飞,白鹤背上盘坐一人,高冠长髯,一脸肃正。
左边墙上却是一幅七尺横卷,绘的是凡俗市井的喧嚣情形,有车马行人,有商贩,有僧道行脚,也有旗幡招展,红尘众生之相皆在画中云集。画卷最右端,绘了个小院,有耕牛食草,有鸡犬嬉闹,小院中坐着一位老妪,眉眼含笑,膝下有个孩童,扎着一对花苞发髻,正伸手yù摘地上新开的小花。
俞和的眼神扫了扫去,将每幅画都看了一遍,忽然不经意间,视线掠过居中的那幅黄庭经,却恍惚觉得那并非一幅经文书法,每行字连在一起,其中竟好似有数个翩翩起舞的女子图形。俞和忙转目细看,却发觉还依旧是一幅行楷,工工整整,可只要眼角余光扫过,又觉得那笔画似乎在舞动。
“师尊,这幅字可有些古怪。”
云峰真人微微一笑:“写字之人心思极巧,竟把一套乐舞身法,暗藏在经文中,此字中有画,已略臻书画一道的极高的境地。”
“道友好眼力,想必是位雅人,可愿上楼来,与小女子一叙?”竹楼上,袅袅传来个轻柔的女声。
云峰真人拱手笑答:“佳人相邀,岂有不从?”
第五十三章 九霄调,亘古谣
上了小厅一侧的竹板楼梯,便到了这竹楼的上层。方才从外面可以看见,竹楼上层靠里的那一侧,有道小小的藤桥,与十余丈外的另一座竹楼相联。可俞和在上层却看不到藤桥的入口,因为这层中间有道细细的竹帘垂下,将整层楼一分为二。从竹帘这边去看,只能朦胧的窥见有个云裳女子坐在竹帘后面,膝前摆着香台茶盏和一架纯白sè的瑶琴。
“小女子广芸,两位道友自九州远道而来,可是为了求药?”
“确是如此,还望广芸大家不吝。”云峰真人拱手一揖。
“恒鼎园虽有些灵草,却是座乐坊,往来皆是雅士。道友既能识得广芸拙作,定然深谙书画之道,广芸最喜结交同好,不知道友可愿将道号赐下?”
“在下云峰子,同行的这位名唤俞和,是在下的学生。云峰于书画之道也只是粗通而已,不敢在广芸大家面前献丑。”
云峰真人一番话说得极为客气,可竹帘后的广芸大家不以为然,出声又问道:“云峰道友,我且问你,楼下八幅书画之中,你最喜哪一幅?”
云峰真人闻言一愣,细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居中的一篇手抄古本黄庭经全文,书藏有画,端是笔法玄妙。不过在下却更喜那幅尘世众生图。”
“哦?愿闻其详。”
云峰真人知道这是广芸大家有心考较,若答不出彩,只怕求药之事难成,当下一抱拳道:“书画一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在下仅述一己之念,若有何偏颇,还望广芸大家恕罪则个。”
“云峰道友言过了,广芸既有此问,自盼一听云峰道友高见。”
“那黄庭经本是我道门洞玄真经,乃是上清经典,浩浩妙妙,不可疏读。然大家却将乐舞之形含在其中,真经严庄而舞态浮华,此不相合。既令黄庭真经失了道家法度,又令舞态不能尽展旖旎,甚是可惜。通观全幅,除笔法深湛之外,其意混淆,匠气太重,因而甚憾。云峰斗胆一言,若将其中舞态换作抚琴之形,必成臻品。再观尘世众生图,我方一落目,便心cháo迭起,此画必是有感而作。我辈修道之人,皆由万丈红尘中生,受父母生养而明人事,然一朝闻得大道,抛却凡尘种种,从此饮朝露而餐晚霞,再不食人间烟火,不顾父母骨血之恩,只求长生大道。百年真修,回首望乡,我自朱颜依旧,乡音未改,但故园已然陌路,父母亲人皆作黄土一堆。说大道无情,可人却有情,孰能不悲?因而在下更喜尘世众生图,同我所感,憾我心魄。”
云峰真人话音一落,竹帘后忽发出“铮”的一声琴音,那广芸大家隔了好半晌,才轻声道:“云峰道友对那临海望仙图做何观感?”
云峰真人又沉吟了片刻才道:“那画笔法好生奇怪,海山二相一粗狂洒脱,一细腻纤弱,似是一男一女分作。然此作画的两人却并不同心,男子心存高志,振翅yù飞,而女子却缠绵难断,宛如山势连绵。此两种意境在画中迥然不同,甚不和谐。然似乎画成之后,又有人添上了一驾鹤仙人和一望仙女子,试图将两道意境强为相融,可惜破镜难圆,离心难聚,终是有大缺憾。”
俞和在一边听了云峰真人这番品评,偷偷深看了自己师尊一眼,心中大为拜服。他在云峰真人座下修行两年,却从不知师尊腹中藏有如此大学问,三幅字画略看了几眼,就能讲出这一番jīng辟道理来。
其实云峰真人心里暗暗捏了把汗。要知作画的人,往往都将自己的作品视作完璧,何况还是挂出来供人欣赏的作品,自视更高。若是听别人一言直指自己作品的瑕疵,大多会恼羞成怒。可云峰真人这次行了个险招,把真实的观感说了出来,虽然措辞婉转,但话中的意思已很明白了。
竹帘后面的广芸大家幽幽的轻叹了一声,语气中倒也不喜不怒:“云峰真人眼光灼灼,小女子诚心拜服,今得先生指点,心有所悟,广芸愿抚琴一曲,以报先生。”
说罢敛袖探出一只素手,琴弦上拨了一轮指,恒鼎园中的铜铃声顿歇。
“愿聆仙音。”云峰真人一摆手。
广芸大家伸出玉指,叮叮咚咚的起了一韵,始作悲风调,弹了一小节,忽食指轻挑,有几声清清长音扶摇而起,好似秋泉渐冷,数只大雁展翅南飞,将云峰真人和俞和的一丝心神,扯上莽莽青天。
琴调一转,直如九天仙音,亦真亦幻。俞和不自禁的阖上双目,心神随着琴音飘飘荡荡,恍然见好似飞上了云霄,乘风遨游三十二天。
广芸真人琴意一变,云峰真人便心有所感,这一曲可绝不是简单的凡俗琴谱。每一声琴音都压着呼吸心跳的节律,韵起韵转,都隐隐牵动心cháo生灭,音生幻相,教人有种身临仙界的错觉。一関九霄调,竟暗含了吐纳术、惊神术、音律术、幻仙术、惑心术等等诸般秘术真髓。听到后面,云峰真人自觉,若是广芸大家这时突然按弦止音,恐怕自己下一口气就要滞在胸中吐不出来,心中只盼着琴声不绝,便这样一直奏下去。
当真是一音诸相生,一弦万法随。云峰真人猛然醒悟,却发觉已然着了广芸大家的道儿,急忙默运玄功抵抗,硬生生将呼吸打乱,从琴音节律中摆脱出来,神聚祖窍,力保灵台清明不惑。转头去看俞和,就见俞和闭目含笑,身子微微摇晃,似是深深沉溺在琴声之中,不可自拔。
可那广芸大家的琴声虽使人迷醉,却不含分毫恶念,琴韵正平冲和,云峰真人也不好冒然出言喝止,只得暗自提气凝神,一边还分心留意俞和,看他是否会耐受不住,露出什么异相。
广芸大家十根玉指轮弹,这琴韵越转越高,遍历三十二天胜景,到了最顶一重平育贾弈天,云峰暗暗戒备,要知大凡幻化三十二天的戮神秘术,一旦到了平育贾弈天,再往上就是杀招,只需琴韵再作升转,挟着俞和的心神往三十二天外一跃,那便元神离窍,再落不回肉身,叫风一吹,便魄飞魄散。
云峰真人暗暗运足了剑气,右手掩在袖中,已掐成剑诀,只要这琴韵再升,那便暴起一击,挥剑碎琴,说什么也要护住俞和周全。
那知那琴声缭缭一绕,好似大雁在极高的天穹上盘旋了一匝,飞的倦了,便朝地面落下。
云峰真人刚松了口气,可广芸大家琴声骤变,由羽调直转入宫调,方才音如苍天一碧,这関却说大地苍莽。
这琴声几乎连云峰真人都抵受不住,只觉恍如置身混沌初开之时,天地洪荒。苍天如血,好似个巨大的罩子,沉沉的压在大地之上,黑漆漆的层云翻翻滚滚,天上没有太阳,却透着一层晦暗的红黄光芒。大地上没有树,沟渠纵横,里面翻滚着暗红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