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面公子-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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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忆秋来了
上部烈马风云:第一章暗夜里的访客
上部烈马风云
第一章暗夜里的访客
这些天,谷安康一些觉得心神不宁,他有一种不预的祥感。
自从霹雳堂总管雷震宇第三次拜访杨空念被婉言相拒后,他就有一种乌云压顶、风雨欲来的感觉。
雷震宇离开时是面带微笑的,唇角有笑,脸颊带笑,就连眸子也笑得似乎要滴出水来。
可送客的谷安康却觉得冷,还有……恐惧。仿佛他面对不是一个满脸笑容的老人,而是一头发了怒的狮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雷震宇临行前的那一句话。
那句话是:“谷管事,请你转告知州杨大人,请他保重。”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威胁,还是行凶前的预警?
恐怕在这江南的一片土地上,也只有霹雳堂敢说出这样的话吧。
霹雳堂立名百年,能在这风风雨雨的江湖屹立不倒,自然有它的道理。
表面上它只是一个江湖流派,武林世家,但实际上它与朝廷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并不是所有官员都买它的帐。比如这无锡知州杨空念。
他一来这无锡,就大刀阔斧,驱逐大小贼盗,以治安为首要。一时有人欢喜有人忧,百姓商家高兴,恶霸暗道切齿。
霹雳堂是江南武林的霸主,手底下也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生意。这下被踩到痛处,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雷震宇说的那些话,绝不是无地放矢。但又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破绽。
总不能说人家让你保重,你反而说不该。就算明明知道他听说的“保重”,并不是保重的意思,你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假装没听懂。
谷安康知道这知州府迟早会出事,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如其来,这么明目张胆。
这天晚上,华灯初上。杨空念忽然说他要出去,会一个好友,并叮嘱他千万不要泄露他的行踪。
他不明白杨知州为什么要在这风雨欲来的时候出门,在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危机中。
不过他没问。他一向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他只是一个没有品阶的长随,但历任知州都把他倚为心腹。不是因为他有多高的智谋,而是因为他的有个外号叫铁瓶。
铁瓶是指他的嘴。对任何事,无论黑的还是白的,无论清醒还是酒醉,只要是他不该说的,他从来都守口如瓶。
后院有个小门,小门后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小巷里有一顶轿子。直到杨空念钻进轿子,消失在黑夜里,谷安康才锁了小门,慢慢往回走。
今夜天似乎特别黑,夜似乎特别静。
再走几步,就是长廓了,檐角挂着一盏灯笼。不知为什么,他此刻忽然有点怕黑,想紧走几步走到光线下。
只是一抬头,蓦听嗤的一声,灯笼灭了。
他一愣,猛然眼角有寒光一闪。一个冰冷而锋利的铁器已经蛇一样,无声无息地贴在自己的脖颈上。
黑暗里,有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畔问:“杨空念在什么地方?快说,不然就杀了你。”
谷安康当然不会说,不是说他对杨空念多忠心,而是他明白,就算说了又怎样,这人同样不会放过他。
他脑子里霎间转过了几个念头,终于道:“我知道,我带你去。”
绕过一丛竹子,谷安康终于看见了一个亮着灯光的屋子,他撞鹿一样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这房子里住的当然不是杨空念,而是杨空念真正的心腹付云鼓。
付云鼓原是军中一个败军之将,他败,其实全是主帅指挥不当,但却把罪责全推到他身上,让他当了替罪羊。
后来杨空念为他洗清罪名,救了他一命。从此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情同手足。
付云鼓号称战神,有万夫不挡之勇。
也许正因为他和杨空念情谊深厚,杨空念才怕他阻拦,独自出门的吧?
果然,尽管两人潜近,声息微弱,仍被付云鼓发现。
一声大喝:“什么人?”便似平地生了一股狂风,那刺客刚听到喝问,眼前已多了一个魁伟的大汉。
这人当然不是杨空念。他发现上当,立刻做了一件事。将短刀一抹,既然已被发现,便先杀了谷安康再说。
只是他刚起念头,腕上便是一疼,疼入心肺。莫说杀人,连刀都握不住了。
付云鼓便在他一愣之间,一枪扎透了他的手腕。长枪并不停留,枪尖一斜,又刺进他的咽喉。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若闪电。谷安康听到身后尸体倒地的声音,这才看清付云鼓的眉眼。
谷安康刚要开口,付云鼓却一步就跨到他的面前,左手抓住他的衣襟,将他甩出一丈多远。右手长枪如蛇,刺向黑暗中的一抹寒光。
血花飞溅。长枪入肉,刺出一声闷响。
又有两抹寒光如野兽睁开了眼晴,一左一右掠了过来。
付云鼓猛退一步,舞出两朵硕大的枪花。寒光撞上来,顿时一闪而逝。两截断刀咣当落在地上。
两个隐在夜色里的刺客见他以一枪之威,震断自己的兵器,一时竟吓得呆住。一条缀着红缨的残影掠过,他们只觉得咽喉一热,身子便颓然倒下。
付云鼓一鼓作气,杀了这四个杀手,这才蓦然醒悟。刺客当然不是冲着他和谷安康来的,他们的目标是杨空念。
付云鼓念头身起,哪里还做停留。如豹子一样直奔杨空念的住处。
他的速度自然不是谷安康可以比拟的,几个起落,已然不见了。
谷安康见他跃起,便知他的心思,刚要开口告诉他,杨知州并不在府里。只是唇刚张,舌末动,一只手已捂住了他的嘴。
一只很香很软,却要命的手。
“别说话,就让他带路吧。”一个声音,柔柔的却又带着几分男子的浑厚在他耳畔说。
接着谷安康就听见了自己的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折断声,他的头随着这只手转向了背后。
背后有人,一袭白衣,脸上带着微笑,身上溢着浓香。就象暗夜里悄然绽放的雪莲花。
这个人到底是男,还是女?他怎么这么娇艳,却怪异?
谷安康脑子里刚涌起这个问题,无边无际的黑暗就吞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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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云鼓一路疾奔,直到跑到杨空念的书房外才停下来。
书房里有烛光映出,四周很静。这让付云鼓松了一口气。
杨空念有夜静审看案卷的习惯,他说白日太喧嚣,让人静不下心,定不下神。一百个案子里审错一两个,按常理固然可以推托。但这一两个错案,在当事人的身上可是百分之百的冤枉。所以每当夜深人静,他总要把白天的事务重新查看一遍,看有无错漏。
这个习惯已伴随他多年。他是很认真的人。
这认真导致了他得到某些人的爱戴,也导致了他受到某些人的仇恨。
付云鼓环顾四周,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看来刺杀杨知州的人,并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这是件好事。
就在他踌躇着要不要敲开这扇门时,忽听耳畔有一个声音道:“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真想不到杨空念会躲在这个鬼地方。”
声音怪怪的,象一个女人,又象一个男人。
付云鼓一惊,他吃惊的不是有人跟踪。而是这个人靠近,他却毫无察觉。
他不擅长轻功,在谷安康那样不懂武功的人眼里,他自然动若脱兔。但在真正的江湖人眼里,他这只兔子未免太肥了一些、太笨了一些。
然而他不擅长轻功,不等于他的耳力就差。事实上,象他这种以硬碰硬,以强对强的人,耳力比枪法更重要,因为如果对方埋伏或暗算,他避来不及,打又不能仓促提气,那他这么多年不知要死多少次了。
所以他对自己的耳力一向很重视。平时他就时常听,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蟋蟀跳出草丛的声音,衣袂在风中舞动的声音,露珠从叶片上滴落的声音。以此来锻炼自己的耳朵。
很少有人能够离他这么近,而他却没有丝毫察觉。
这让他吃惊,大吃了一惊。
他蓦然回首,背后的黑暗里草起伏,花颤动,不远处的一棵桂花树在风中瑟瑟作响,可唯独没有人。
不要说人,连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他马上做了一件事,掠起,直扑屋檐。
不用猜,付云鼓也知道对手在背后。
只是人的后背从来都是盲点,背后无眼。
所以首当其冲的不是找到这个人,而变被动为主动,抢占先机。
其中占据最高处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
付云鼓主意打得倒是不错,一旦让他上了屋檐,一来可以鸟瞰世界,任何对手都暴露。二来,可借势冲锋,以地利摄其锋茫。
可惜想得好,却末必能做好。
他明明先动,却听见身后嗖的一声,似飞起一只仙鹤,又似爆放了一只烟花。
一条白影竟后发先至,从他身后掠到了屋檐。
付云鼓还来不及想出应对之策,一团白晃晃的东西便压了下来。
付云鼓横枪一挡,只听一声金戈交鸣声。他呼吸一窒,双手一麻,被那股巨力直挺挺打了下来。
落地时,如巨石坠空,又似海浪击礁,尘屑迸溅。付云鼓的双脚上竟入土三寸。
他喉头一咸,一股液体涌了上来。他已在一击之中受了伤,内伤。
付云鼓身经百战,明白身处险境,绝不能示弱,强吸一口气,将涌起的血水吞下。
他这才抬头去望,只见屋檐傲然站着一个人。一个艳得象花的男人。
别的刺客皆以黑色染衣,以衬夜色。他偏偏穿了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衣,似乎唯恐别人看不见他,这白衣在这黑夜里分外刺眼。
他刚才击退付云鼓的,居然是一朵莲花,铁莲花。
付云鼓喝道:“你是谁?意欲何为?”
他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虽然他从不知道霹雳堂里会有这样的高手,但霹雳堂没有,不一定就与霹雳堂没有关系。敢这样,能这样明目张胆刺杀朝廷命官的,除了霹雳堂别有二家。
他知道,可还要问。因为他要提醒屋里的人,让他早有提防,早有逃走的准备。
只是屋里却没有动静。
付云鼓不禁暗自着急,趁他现在还有一战之力,杨空念若夺门而逃,还有一丝生机。
白衣人的武功很高,高他太多。恐怕下一回合,他就未必能够挺住了。
对于屋子里的寂寥无声,白衣人似乎也很讶然。
这时恰有一阵夜风拂过,他似乎弱不禁风,被风吹得落了下来。象一片落叶,借着斜斜的风势向付云鼓掠来。
付云鼓抖擞精神,把一杆大铁枪使得虎虎生风,泼水不进。
可没用。白衣人手里的铁莲花十四瓣花瓣忽然散开,每一片都成了锋利的刀刃,每一片都旋出炫目的光茫,一片一片浪花一样涌了过去。
付云鼓一连退了十几步,才把这花刃一一封住。
然而他的气已喘,力已衰,已无力再战。
白衣人只要再抢攻一轮,必将他斩杀。
可白衣人的兴趣却不在他,一击退付云鼓。他就做了一件事,拧腰、转身,整个人都撞进书房去。
他的目标是门。破门而入。
“杨大人,快走!”付云鼓急了,一个人在情急之时,难免会激起余勇,激发潜力。随着这一声吼,他几乎踩着白衣人地上的影子尾随进去。
两个人同时愣住。
屋里没人。
杨空念如果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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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子在一条小巷里停下,杨空念推开了墙上一扇虚掩的门。
门外是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