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第九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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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太确定地仰着脖子看着天空,似乎在竭力分辨声音来自哪个方向,可是声音的扩散让他分辨不出,他说:“我希望不是他。”
女孩说:“我也希望不是他,他一定不敢开枪。”
其实女孩心里想的是,如果枪是弟弟开的,那么他一定遇到了危险,也许是别人朝着他开枪!她的心里莫名涌上一种排山倒海般的悲痛,她的弟弟是那样胆小,最重要的是,他跑不快,她不该留下他一个人在那里的,她只顾着自己要成长起来,却完全没有想到阿勇,她以为他在那里会很安全,可是天底下哪里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每一个活着的人都像鬣狗那样虎视眈眈地寻找着每一个能吃到嘴里的东西。她的眼眶因为泪水而忽然肿胀了起来。
她心里祈祷弟弟没事,如果他没事,她一定会好好保护他,她一定会像爸爸这么多年来照顾他们一样照顾弱小的弟弟,她不像弟弟那样仁慈,为了生存,她愿意成为一个魔鬼。可她不能让弟弟成为魔鬼。这是她能对自己起誓的。
男人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安慰:“希望,别担心,阿勇……他没有你想得那样弱。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上帝会保佑他的。他有枪,他会开枪!你要相信,就算是一只小猫,它也会伸出利爪挥向伤害它的人。”
女孩哽咽她用力点点头:“我相信。”
男人和女孩一直等着这个黑洞,他们在等着,那里也许会钻出什么东西来。
有许多紫色的触须在黑暗中摇曳着,就像深海底错综交织的海藻,它们在空气中就仿佛在水中那样柔软地摇摆,它们有生命,身体上布满一个个吸盘那样的凸起。它们的顶部有一个含苞欲放的花苞。
它们在黑暗的洞口徘徊,有一根触须慢慢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像条发现猎物的蛇,披荆斩棘般蜿蜒出来,发出挤压断裂的咔嚓声。
男人的视觉和听觉高度紧张起来,那种声音,那种味道,那种给人心灵窒息的危险感觉,他心里有一个可怕的猜测,他拉住女孩的手紧紧的,悄悄的说:“孩子,不要摘下口鼻上的湿布,爸爸数到三,我们转身就跑!”
女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黑洞,她相信爸爸,她点点头。
在篝火中跳舞的人们也听到了枪声,他们警觉地四下散了开来,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巡逻,埃里克从另外一边悄悄爬了出来,他来到人们刚才烧烤的地方,拿起人们留在那里的食物,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用鼻子闻了闻,拿起一片在嘴里嚼了嚼,味道不错,像是一种菌类植物,具有很厚实的肉感。
他拿了一包揣进怀里,然后跑向了铁屋子,他看到了那个孱弱的男人和他的女孩。他们正盯着一个黑色的洞口,他也想知道这里装着什么,他看到那个黑色的洞里伸出好几根藤蔓,就像章鱼的触须,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它们是活的?他惊呆了。
一把黑色的枪口顶上了他的脑袋,一个成年的武装部男人,呵道:“孩子,你是从哪进来的?你要是敢不老实,我会开枪打爆你的头。”
男孩回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那是一个头发稀疏,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匀称,目光闪耀着精锐之光的持枪男人。男孩举起手来指着那个黑洞:“那是什么?”
两个男人看到了铁皮房边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他们扭头就跑,铁皮房内的触须交织着飞了出来,它们很长很长,没人知道它们到底能伸多长。
发福的中年男人大叫一声:“噢,天呐,张蒙,快发警报,我去关阀门!”
那个男人说着丢下了埃里克,抖动着他松弛的皮肤,飞快地跑向触须。
张蒙朝天开了三枪,拿出哨子吹了几下,他的表情肃穆严阵以待,他大吼着:“乔伊,小心!”
埃里克被他的那一声雷霆之吼吓得呆在了原地,这是有多么紧急的状况居然可以放下他这个入侵者不顾。
发福的中年男人还没靠近触须,便被一根长须捉住了,他的身躯被无数根触须纠缠。
张蒙咬紧牙关飞奔过去,他胳膊上的肌肉因为紧张,全身用力在灰黄色的室外灯光下反射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力量之光,他的鞋底踩在泥地上,不断翻飞起泥土碎屑,他的五指紧紧合并,紧贴在身侧前后剧烈摇摆,他奔跑,他喊着:“乔伊,坚持住!”
触须抽向了张蒙,张蒙一个打滚躲过了它的攻击,在数十条触须飞向他的同时,他的手伸了出去,黑色洞口的边上有一个红色的按钮,他按了下去,刹那黑洞的四周出现闪亮的刀刃,齐齐切断了它们,那些触须就像断了支撑的琴弦,它们飞向高空,疲软地落下,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就像被喷了药的蜈蚣,在地上挣扎,扭曲直到不动。
乔伊差点窒息,他被松开了,他身上缠着一条带着花苞的触须,此刻花苞忽然张开,向乔伊大张的口鼻喷出一股粉状物,随后触须跌落在地,彻底不动了。乔伊噗通一声倒地晕过去了。
张蒙迅速拾起那个铁盖子将黑洞堵上了,然后叮一声,他将上面的把手转了几圈牢牢关上了阀门。
接着很多武装部的人赶来了,他们见情况控制住了就将乔伊抬走了。埃里克趁乱逃走了。他急匆匆地翻出了厄瓜多尔小镇。他不怕人,可他怕这种生物!
张蒙一步步走近堆砌的柴油桶废墟,对着那里道:“你们出来吧,我不会伤害你们。”
男人和女孩躲在那里,女孩被吓坏了,她几乎站不起来。这个东西太可怕了,它是活的!
男人的心跳也一直没有平复,他没想到那种叫做星际章鱼的外星植物居然在这里被重新繁衍。它们不是已经被毁灭了吗?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二十年前,他亲手毁灭了它们!他无法掩饰内心的焦虑,他看到了那个植物开花了,它向那个叫乔伊的人发射了孢子,表明他们种植了至少8个月了。那些植物成年了!
张蒙说道:“我们会收容你们,如果你们不出来,我将直接判定你们会对我们造成危害,子弹会射穿这些铁皮!虽然你们的行为差点酿成大祸,但是如果你们现在出来投降的话,我们会既往不咎。”
男人揉着女孩的手臂发麻僵硬,他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女孩的短发。
女孩小声地问:“爸爸,我们出去,他会杀了我们吗?”
男人道:“我不知道,但是他有枪,我们只能试一试。”
女孩的手紧紧抓着父亲的胳膊,内心忐忑谨慎:“爸爸,我们真的要出去吗?”
男人的喉结上下一滑动,他慢慢移动身子:“不,爸爸先出去,你等会。”
女孩蹲着,拉住他,抬头恳求:“爸爸!求你,别出去!”
她无法承受失去爸爸,就像爸爸无法承受失去她和弟弟一样。
弟弟说,如果她和爸爸死了,他也活不下去。她知道他并非活不下去。
而她说,他们两个就算是死了她也能继续活下去,她知道她并非真活得下去。
在这一刻,她深刻感受到了,她也同样不能失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男人用力掰开了女孩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
女孩什么都抓不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只能看着爸爸去试试。
男人没有停下。他说:“如果他开枪,你就跑。记住我们来的那条路吗?回去找你弟弟。”
女孩:“爸爸,求你,也许你一出去,他就会开枪!爸爸!”
男人摸着女孩的脸:“我们没有选择,孩子,如果他绕过来会把你一起射死。我必须投降。记住如果你能逃走,遇到这种植物有花苞的用湿布捂住自己的口鼻,不要靠近它们。”
男人猫着腰离开了女孩一些距离,然后双手抱头慢慢站起身来。
女孩心里一遍又一遍喊着爸爸,她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她知道只有她活着才是爸爸最大的期盼,才是他所做的一切最大的价值,可她整个心都悬着,她害怕听到枪响。
男人深深呼吸了一次慢慢站起身,没有办法了。
一杆冰凉的枪托毫无预兆地从上方袭下来,男人重重栽倒在地。
☆、Chapter15
男人的头部受到重击,重重倒地。
女孩的心也随着他身躯倒下的刹那,坠地。
女孩惊呼着扑了上去,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她捧起父亲的脑袋,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流下,她喊得声嘶力竭,惊天动地:“爸爸,爸爸!”
此刻她不在乎对方是否会开枪,她什么都不在乎!她很用力,额头,脖颈那流淌着热血的血脉都在那一刻纠结地鼓起,仿佛要冲破她的皮肤。
“爸爸,你怎么了,爸爸,你快起来!”她大声唤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张蒙觉得她似乎用尽了整个生命在呼喊,这么瘦弱的一个人爆发出来的力量让他敬畏。
他的嗓子上下一滑,他竟然缺乏底气地说:“抱歉。”
他不能随便相信从外面偷偷溜进来的人,他们也许有武器,也许会先发制人,也许属于某个团伙,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他选择先打倒那个男人,他并没有想杀他们。
张蒙的身形站得笔直,他的脸庞方方正正,头发又黑又短,紧抿着嘴唇,头皮上延伸到额头上三公分一直到眉毛处,有一道已经愈合的疤痕,他肤色发黄但是看上去肌肉强健,身体很健康,除了那道疤痕,他的模样周正。因为火山活跃,这个小镇的气候偏向温暖,他穿着一件绿色的无袖背心,和一条军绿色的宽松的迷彩裤。他手臂肌肉上还有一滴滴汗水顺着经脉的纹理流淌下来。他的眼睛是棕褐色的,炯炯有神,他很年轻。
女孩红着眼睛扭头看向那个打倒她父亲的男人,她悲痛欲绝地吼道:“你杀死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他是个好人!你杀了他!”
张蒙纠正她:“他没有死,他只是晕过去了。”
女孩一怔,她伸出手指去探父亲的鼻息,他没有死吗?她以为他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继续愤怒,她捧着父亲的脑袋,在得知他还没死的时候,她哭着哭着便笑,笑着笑着便哭。她紧紧揉着父亲的脑袋,一下又一下亲吻他的额头。
张蒙被眼前的情形震惊,在刹那间他仿佛将那女孩的惊恐愤怒悲痛喜悦感受了一边,就像一股电流在他体内周身导了一通,他有点麻木,有点不可意思,有点后悔,后悔他打倒了那个男人,也许他真的是个好人。
女孩的愤怒在她胸中张牙舞爪,她尖利地道:“就算你打晕了他,你也不能被原谅,你不应该打他!他出来向你投降!”
张蒙镇定了下情绪,客观地道:“我没有请求你的原谅,就像你们不信任我一样,我也必须对你们保持谨慎。你能发誓,你们是真心出来投降,而不是想着逃跑什么的吗?你们还蒙着脸。”
张蒙伸手扯下了女孩脸上的被单布,那个女孩瘦得让他胆战心惊。
女孩提防着抽出匕首一挥,刀尖划过了张蒙的手臂,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像珊瑚珠一般渗出滑落,滴到地上,消失。
张蒙看了眼自己的伤痕,他没有发怒,他说:“现在我们扯平了。把刀交给我,这里不需要你用刀杀人!我也决不允许!给我!”
张蒙向她伸出手,这个女孩就像个野人一样,满眼都是野生动物那样的警惕、凶狠,并且有些无知。
女孩见张蒙要收缴她唯一的武器,她挥动着不让他靠近,她嚷着:“你滚开,我们不需要加入你们,我要带着爸爸离开这里。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人!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