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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岁月如歌-第44部分

小说: 岁月如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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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隐蔽,白俄的电台也可以在那里做事。”
秦编辑问:“是不是闹鬼的那家?我听说过,当年烧死了两三个人呢!还有一个小丫头浑身滚上了火,从里头逃了出来,也不知最后死活。所以那弄堂里的人常说闹鬼!你给租下来了?”
蒙娜得意地笑:“我说养小白脸呢!”她望了望卓阳。卓阳看到了,他要回避的,又想,不该回避,就笑着说:“你不会要我同你一道演戏吧?”
蒙娜叹了气,明的暗的,他不是不懂的,把分寸把的那么好。她颇幽怨,用英文说了一句:“你真狠心。”报社里不少人懂英文,眼里都觑了觑卓阳,觉着这段公案不该是自己管的,也就都不响。卓阳也不响。蒙娜仍幽怨,这些中国人,这样顾着彼此的面子,卓阳这样会四两拨千斤,从不沉迷。
正喝茶的莫主编掌着杯盖子,轻轻抿了口茶,替他们岔开了话题:“蒙娜,你要做那个事件的报导?”蒙娜的不甘心不得不压下去,她说:“我对这些妓女的世界很好奇,从那些妓女那里也打听了一些传闻,当年烧死的是会乐里的名妓和某个米行的少东,幸存的人是一个雏妓。”
大家又对此事唏嘘一番,卓阳坐到蒙娜的身边,他点燃了一支烟,对着窗口抽了起来。
蒙娜轻声说:“你让我很没面子。我以为我们有可能。”“我们是真挚的朋友。”蒙娜将卓阳手里的烟拿了过去,就着抽了两口。她与他的亲昵,不过如此了。
“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卓阳笑了。蒙娜耸肩:“可是你对我没感觉。”卓阳看着她,她将他的半支烟抽完。这个洋女郎向来是豁达的,本该堪堪与自己相配,连父母都有此担忧,他们并不太赞同他和性格外放的蒙娜交往。他们想要中国媳妇,卓阳本无所谓,大而化之,但后来有所谓了。卓阳对她说:“真挚的朋友,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孩。”蒙娜一愣,立时起身:“你得罪我了。”她真的生气了,卓阳由着她生气,看她冲了出去。莫主编道:“怎么得罪她了?”卓阳学蒙娜的耸肩。楼下印刷房的同事急匆匆冲了进来,叫:“快来快来。”两个印刷工人抬了一个姑娘进来。却是灰头土脸的归云,她蜷缩着,迷迷糊糊,辗转着,双手捂着胃部。卓阳看见是她,大惊失色。
二十 定风波?虎尾春冰
归云在昏迷之中是疼痛的,伤处在胃部,她憋住了气,一时想,我是不是死了?又想起晚上的卓阳之约,又是不甘的。她并不想死。似乎是有人抱起了她,有一番躲闪,她又平稳着落了。她听见有人在说话。“竟然看见杜小姐昏迷在印刷房后弄堂里,吓死我们了。”“不要紧,只是被蒙了乙醚。”有人轻柔地唤她:“归云,归云。”声音熟悉,她挣扎着睁开了眼,她以为是她产生了幻觉。
似乎是卓阳,身后笼着一团微光,让他的眉目没有那么清晰。他近在眼前,却恍如隔世。他的眉,他的眼都是焦灼的,那样望住她。仿佛一线阳光洒下来,她醒了,要起来。卓阳倾下身,他的气息能包围她。
他说:“归云,没事了。”她听不透,叫了一声:“卓阳?”他握住了她的手:“归云,你安全了。”温热的掌心,逐渐暖了她冰凉的手指,心也在回暖,身体却在他手里虚软。
原来她心底一直有害怕,她以为她并不怕,可是一到他面前,她的害怕立刻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她被他握住手,半个人靠在他的怀里,异常安心。原来不是幻觉。报社的人围拢了她,秦编辑为她去马路小摊买了大米粥,还有其他人找了药来,有个懂些医道的女记者为她查验伤口。归云才看到自己的胃部下头,有好大一块淤血。也庆幸只有这样一块伤,想起来是有些后怕的,但是不后悔,自己原也有那样大的勇气。莫主编待她稍稍休息好了,心神也定了,才来小心问她话。归云将先前的遭遇一一说了,只有一点她记不甚清,她到底是如何得救的。她只记得她又疼又急又怕,昏昏沉沉,后来有人进了小暗房,在她面上蒙块布,她就晕了。隐约听到枪击声,后来又有人高声叫“走水了”。到底是谁救的她,也没有瞧见。莫主编愧道:“是我们连累了杜小姐。”又怒,“定是日本人从中作梗。”有百思其间关节,不知何人救了归云。卓阳握紧了归云的手,归云看人多,有些羞,可他不放,她也只能任有他握着。她说:“我不要紧的,这不也没事吗?”心里想,倒是命大,拣了回来,现在还有余悸。但手心是热的,卓阳的温度,让她慢慢定下来了。这时在外打探消息的记者回来,说:“沪西越界筑路的东方大旅馆下午被人投了炸弹。”
卓阳立起来,忽然明白:“原来是他们。”莫主编伸手拦了他,说:“不要鲁莽。”归云坐起身,她要站起来,卓阳扶起了她。“我要回家。”她看到卓阳的眉毛还没展,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另只手就握着他的袖管,“我真的没事。”他的中山装穿得有些旧了,袖管磨得很粗糙,所以有点扎手,可她还是一气握住。
莫主编也道:“杜小姐这样的气节,着实令我等佩服。”他说着就要向归云鞠躬,归云惊了,忙阻止,可又被卓阳握着手,不能动。卓阳说:“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我就不该撺掇你来唱戏。”归云道:“既然唱了,我就不会后悔。”她也是这样骄傲,他看着她。他想她本就不是个弱女子。莫主编思忖着须谨慎行事,便着各位记者编辑致电其他演员询问情况,又令卓阳先送归云回去。卓阳小心翼翼地,又怕她的伤口痛,就叫了出租汽车。“我送你去医院?”“我要先回家,不然他们会担心。”卓阳便先送她回家,路上一直不说话,眉头锁着。半晌,才忽然说:“有时候我真感到无能为力,我说过要保护你们,可我却怕我的能力无法做到。”反手下来,还是握住了归云的手,是握不够的。归云望着他说:“我开始真的没有怕,心里只想,输阵不输人!”又低下头来,轻轻道,“只是最后见到了你,我才怕了。”红了脸,也住了口。卓阳偏问:“为什么?”他一径是霸道地追问,偏要得到落时。归云别过头去,道:“你又不是梁山伯,装什么呆头鹅!” 劫后重生,她有了灿烂的心愿,不能避了,也不愿避了。他说:“那你应该改唱祝英台。”她听他揶揄的话聪明地钻了自己话里的小空子,技高一筹,心中小小羞恼,嘟了嘴。
卓阳说:“你这样勇敢,你可知如果万一――”归云说:“如果有万一,我见我爹娘和杜班主,也不会心里有愧了。”卓阳没有立即说话,他握住她的手不放,侧脸一直看她,一直看,看到她脸红烧到脖子根,嘴角一扯,他将她抱在怀里,不准她脱离。“不要再唱戏了,姓方的看似应当投靠了日本人做事,只能放弃唱戏。虽说他未必会善罢甘休,但不让他有机可乘还是必要的。”卓阳想,就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得好好琢磨应对计策。
归云是赞同的,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一发不可收拾地要开始考虑后路。她的念头快,马上说:“我要回去和展风商量一下,他们这样算计,我就怕会没完没了。”没完没了,穷途末路,穷则思变。归云想,这个时刻真真是赶着鸭子要上架,好容易安定了的生活又飘摇起来,这大马路上满眼的繁华都成了浮华,她就一直漂在这个大上海,找不到能依靠的地方。却有卓阳稳稳握着她的手,如今唯可让她安心的,便是这只手。“归云——”卓阳看住了她,非常地诚挚,非常地坚定,“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
此时已到了日晖里的弄堂口,近了她的家,他想他此刻不说又要推迟,可他不想推迟,便说了。
这一刻,归云的脑中闪过千百种念头。展风、庆姑、归凤、小蝶、陆明、还有方进山的纠葛,戏班子的烂摊子。层层叠叠,是割舍不掉的,都要担上身。她想,庆姑年岁渐渐大了,展风有他自己的事。这头家,她要担上身。从生死边缘回来,她更不能倒。“卓阳,我——也许是一个负担!我的这头家,太大了。”她是脆弱的,但她又非要坚强。卓阳往她的额上亲一亲,归云想起车里还有司机,他就这样情动,实在不好意思。她往后退了退,卓阳也一呆,没料到自己也会情不自禁。两人都面红了。
两人下了车,却碰到走出来的何师母。何师母看到她,又惊又喜又忧,说:“太好了!这下总算能放心一个了。”她一把拉住归云,急道:“你被人绑走以后,你们展风工厂里的人来报信,他和几个工厂的同事被巡捕房带走了。”归云这一惊非同小可,问,“到底怎么回事?”何师母道:“巡捕房来人说,巡捕车被一伙人劫了,展风他们几个被劫走了,杜妈妈急得不得了!”“怎么会这样?”归云的心猛地揪住,不想只片刻,家里又翻江倒海再起波澜。
卓阳听了,当即对归云道:“先别急,你快回家安慰好长辈,我这就去巡捕房看一下情况,再请报社同仁帮忙打探一下。”归云急中生智,想道:“这事可能同王老板脱不了干系,就怕——”紧紧咬下唇,忧道,“又会和日本人有关系。”卓阳点一点头:“我先去看看再说,打探虚实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又握一握归云的手,可握住的一份情。归云定了心神,回家安内。庆姑已是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忧哭不止。小蝶娘同陆明都在旁安慰。她并不知展风和归云的暗里做的那些事,归云也不便如实相告,胡乱搪塞着先安慰她,又说托了报社的朋友去打探,好说歹说将庆姑先安抚住。她心惊肉跳,坐如针毡,每一寸时间都过得好似煎熬。归凤流了满脸的泪,眼睛肿着,眼神也狠着,抓她到暗处道:“我早劝晚劝,你们偏都不听,如今惹祸上身!”归云无言以对。归凤掐住了她的手:“都怪你,万事纵着他!你但凡爱他那么一点点,何至于任他在这样的路上走到现在的地步。”归云任由她责,实际上她恨不能归凤打她两下。她的心里真的骇怕了,展风如若被日本人抓了去,拳打脚踢在所难免,恐怕再恐怖的刑罚也会给他上上来。他会一耿脖子,誓死不屈,鬼子越凶,他越不倒。然后——然后——她已经不敢想了! 卓阳并没有耽误太久,就又赶来了杜家石库门。杜家的人已经无心追究他的身份,只聚在客堂间里听他带来的消息。“日本人告他们打伤打死几名军人,要巡捕房严办。半路中劫了他们的是本地流氓,如今放了话,要王老板亲自去换他们回来,或由家属二十根条子一个人赎回去。”“巡捕房不管了?人是在他们手里被劫走的!”归云追问。“巡捕房说现在人在租界外,不是管辖范围内。”“二十根条子?我们可要去哪里弄?”归凤惊叫。女人们都眼巴巴的,不知怎么解决。陆明气道:“这群狗东西!”归云也急得流了泪,说:“日本人要王老板用一命换十六条命。他出来是死,不出来展风他们是死!都是普通人家,谁家拿得出二十根大条?”“天哪!我的展风怎么办!”庆姑几欲昏厥,被小蝶娘扶住,又掐人中又拍面颊,好容易清醒过来,又哭得不成样子。卓阳见杜家乱得实在没了章法,他对归云说:“你相信我,我尽力去办这事。”
归凤突然哀求归云:“你去找谢小姐,求她找王老板去啊!”卓阳道:“王老板昨晚已经失踪了。”归凤退了两步,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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