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几重-第10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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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寻死倒还称不上,我还不至于蠢到这般‘大义’!况且有苍老板在,什么时候少过你的酒钱了!”赵飞扬坦然一笑,转头对着苍冷一抱拳,“多日不见,苍老板兴致还好?”
“承你吉言。”苍冷的语调一贯淡然。
“这位姑娘是?”
“自家妹子,唤做歌焰……”
烟岚一律单纯微笑状。
一阵无意义的寒暄,闲余人等退至十里亭之中。艮山城两面环山,连绵若锦,虽是矿山居多,却不乏凝碧葱郁的景山。春烟十里溪架在一方高坡之上,蜿蜒入谷,和山间潭泉天水,融景致如画,袅袅而下,激缓相间,却也是美丽怡人。十里亭周围坡势极缓,几为平地,数十丈之外一侧有青苔峭壁耸立,壁上俨然是两行透彻遒劲的大字,“晓月千重树,春烟十里溪”,翠色清掩,风光无限。
苍冷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道:“差不多了。”
蓝色把视线从烟岚身上挪开:“白夜当真会来?”
“这点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可是对于这个人,总归是什么都不能放心。”蓝色叹息,“我从来没遇到过那么让人头痛的角色。”
貌似是那个家伙的话,确实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或者说,做什么都不会有人为此感到惊讶。
苍冷默然。
“果然飞扬也脑抽了。”蓝色决断地下了定义,“这个关头打什么打?十五又离不了几天了,一战决胜负还不够,偏偏要算计来算计去,替身娃娃又不肯带,难道真要给他收尸?”
苍冷面无表情:“要吐槽声小点,那边还是听得到的。”
长身而立、迎风远眺的艮山城城主脸孔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着。
蓝色扭头:“今天天气很不错……”
天气确实不错。
风和日丽,柔光暖色,溪水潺潺,群山苍翠,烟岚微微笑着,目光静谧流转,带着某种悄无声息的了然。那抹白色就是在这个时候款款上来,犹如染着白雾的夜,澈黑中调着看不透的迷障,入目竟是干净却刺目的白。
那人身姿挺拔修长,面貌俊逸非凡,目似朗星,唇角带笑,银色皮甲勾勒出流水般顺畅的线条,白色武士内衫镌着黑色云纹,素玉冠,飞云靴,飘逸出尘,潇洒绝伦,确实是名门贵公子般的丰神如玉。
清风拂面,行进间墨黑的长发轻轻荡开,似乎看不出半分狂态,可那星目之中隐隐流露的万千光华,锐色掩着波澜,波澜底处犹是深渊般的沉邃,偏偏说不清道不明,看来却似绵绵情意,望深些又如振翅翱翔的雄鹰鸟瞰着地面猎物,明明此刻还在水平线较低的位置,却觉得被他看一眼就情不自禁匍匐于他脚下。
这种傲是源自于灵魂的,浸淬在血液中,融碎在骨骼中,于眸转行进间透露出来,仿佛生来便是立足于顶端的王者,再强悍的人立于他身侧都觉得如同云泥之别,傲得理所应当。
“白老大!”视线触及到那人的瞬间,赵飞扬浑身气势骤起,眸光一利,衣发无风自舞——那话语讲得极其缓慢,仿佛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深处转到舌尖再透过牙缝间传递出来的过程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赵城主。”来人微微一笑,停住脚步,负手而立。
白衣傲然,身如轩松——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狂傲,偏偏就是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喧嚣着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
当真有生来便立足于至高点的王者?当真有傲到那般理所应当的人?
单刀赴会!
可……当真是独自而来?
赵飞扬扫了他身后一眼,微微蹙眉:“白老大只身一人?”
“你我之战,还需旁人见证?”白夜唇角略带趣味,“况且,赵城主不是已有裁断者?”
他遥遥对着十里亭虚一抱拳,动作行云流水,声音清朗带柔,这个人哪怕只站着不动,还是当真那般令人赏心悦目。
“这一战避无可避!”赵飞扬缓缓低头,“若战,有负秦时明月,若不战,有负我武道!”
白夜是永远不快不缓,从容专注的语调:“而,赵城主选择了后者。”
“无论这一战胜负如何,我又何尝不是为秦时明月找了一条新的出路?”
“赵城主大义确实令人敬佩,”可,只怕是算准了所有可变的局势,却恰恰漏防了人心啊,那言语一转,依然不慌不忙,“然而,我之意,你如何知晓?”
赵飞扬轻哼一声,闪烁其词,却是极为坚定,自是猜准了面前这人会明白自己的意思:“如果如此选择,白老大会拒绝?”
“且看这一战。”这个男人,你永远无法从他面情中看到关于内在的一点心思!甚至连情绪都是云雾不定,捉摸不透!只是微微一笑:“不过,这样也好,越有难度的游戏才能引起我兴趣。”
赵飞扬眸光一寒,显然对那话用上的“游戏”两字不以为然。
双目微抬,霎时春烟十里溪风作云乱,几片落叶旋绕着纠缠进赵飞扬左手的气流漩涡中,瞬间便粉身碎骨,下一秒却见一道火光冲焰而出,焰色灼灼之中犹有一泓银光冷冽非常,如流水般空悬,强劲的实质陡然发散开,碧光猛烈落入他手中,化成了一柄红焰银枪。
杀气弥漫,即使是十里亭之中,亦感觉得到那游离不定又尖锐刺骨的气流。
在这样的环境中,对面那人的气势似乎还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姿态从容,唇角含笑,视线无意地一转,就轻松化解了加诸在身上的力道。
大战将起,白夜半抬着头,阖眼对着天际苍岚:“怎么,还不出来?”
那话语说得极为自然,极为顺畅,似乎原本就是该要这样说的,似乎此时此地此境总得道上那么一句般自在——可却就是在“来”字音节即将落地的那一瞬间,风声尖啸,天光一暗——那突如其来的气场是那般强大,似乎感知忽然之间就被放大到了无数倍,可以清晰听到剑从鞘中拔出的每一点摩擦声,似乎紧贴着头皮而过的锐光厉风般能令得任何人都心惊胆颤。
却就是在此触不及防间!凭空出现的一泓剑光明晃晃袭向白夜——直取喉咙!!
白夜是如此不动声色,从容自如,甚至连唇角优雅微笑都不曾落下,双手毫无预料地一开一合,几乎是刹那间两股气流便从掌中运起——正是一黑一白,一阴一阳——那剑势落入绵长悠远飘忽不定的气流之中,霎时便去了准向,剑光陡回,又瞬间击出三剑,无一不是落在袖掌间的方寸之地,所有的力道划去,劲气旋击,阳刚之气孕于阴柔中,运势而出,已然抽身回转。
“武当绵掌!”不远处十里亭中蓝色关心的是白夜手上的武功。
“暗影客!”赵飞扬在意的是这个突然出现搅局的人!
自知早已失了先机,这击不成,来人并未继续,而是旋身落地,“刷”一声收剑归鞘。干脆利落的动作,疾厉漠然的姿态。
那是极冷极暗的一个人,仿佛什么都不做就能自动吸收周围的一切光亮,看一眼就如一盆冷水扑上心头,寒颤不已。立如标杆,目光沉定,黑色的衣衫却有一柄鲜红的剑。
“暗影客……这名头好像有点耳熟。”蓝色估摸着转头看向苍冷。这位虽说不是江湖系统的,但对于这些可是比他还要熟。
“‘血杀’暗影客,师出中原一点红。”寥寥两语,已然道出此人来历。
问题是……这人是怎么出现的?!什么时候隐藏在暗处的——蓝色面孔有些发白,赵飞扬眸光如电,越是顶尖的武者六识感知越是强大,却不知此人的隐匿究竟是到了何种地步,若无懈可击为何会被白夜发现行踪,若有破绽为何除了白夜竟无人探知?!
这边胡思乱想,那边已经一语道破前因后果,白夜从容依旧:“还要跟着么?”
原来如此——看来这杀手跟着白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暗影客的声音略显嘶哑,却也如他这个人般冷冽无情:“我既然接下了这个单子就没有后退的打算。”
“那你就跟着吧。”这话说得非常自然,就像是有人随时拿把刀子吊在他脖子下面原本就没有任何事……而且,是他亲自让人吊的。
暗影客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身形一闪,还是让人看不出其身法如何——人已然在另一端,与十里亭正是呈三角之势。
强强相斗,最忌讳的就是有外力干扰,而如暗影客这般的杀手更是让人尤为提心吊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人会在何时出招,会对战局产生怎样的影响。所以,远离即为表明不会干预,未曾再次隐匿也是为了让两人放心。
亭中三人看看这边的杀手,再看看那边独立的两人,倒觉得有些佩服了。暗影客身上那股孤寂近乎怆然,可是任谁都看得到,渗透在骨髓中的还是那股磐石般无转移的坚执。
这样的杀手,若是打定了主意非置你于死地,这是何其可怕的一件事?
而能放心把这样一个杀手带在身边,让这人随时随地找寻你的破绽、给予你致命一击,这又是怎样的孤傲妄然?
“白夜好胆。”苍冷低低叹道。
“白老大果真好胆!”那边赵飞扬亦是赞叹道。
“赵城主亦如是。”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面上悠然淡褪,“你我皆知,这一战,你输不起,我也不能输。”
倘若赵飞扬输,即是意味着这一局中,无论未来皇朝凌霄阁战成什么地步,秦时明月不会倒向皇朝,同样的,若是艮山城破,那当真是不会有任何翻身余地。但是倘若白夜败,以他的骄傲,必不会再借秦时明月为引与皇朝对敌,艮山城有可能面临的双方合围之势自然瓦解。
“要论输赢,手下见真章吧!”赵飞扬淡淡道,“也好让我领教下,慕容世家闻名天下的斗转星移!”
“赵城主的燎原枪法又何尝堕了名头。”白夜人微转,唇含笑,眸转间身上气势未加掩抑,只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绵柔气劲冲进春烟十里溪的杀气之中,回旋交织,不分彼此。
十里亭中,蓝色轻轻摇头:“说起来,飞扬还是略逊一筹。”
“毫无悬念。”苍冷缓言,“但总归是未竞之局,有几分期待。若真到了等别人犯错这般下乘地步,此战也就不值得看了。”
蓝色笑道:“你比我还损。”
论武力,论智力,论势力,现今江湖,能与白夜匹敌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英雄总是不逢于一时,若是当年龙城王者尹傲霜仍在,或许此人与凌霄阁白夜之争才当真会是惊心动魄。这个人啊,连并肩的皇朝火阙都会显得黯然失色,赵飞扬纵有龙城再现之名,始终低了一个档次,如何抵得上?
风撩发丝轻舞,烟岚站在一侧,将视线从暗影客身上挪开,眸光微闪,正对着白夜。
能入她眼的玩家不多,非江湖系统不归她管,但若论起正道这里,值得赞叹的,一个是白发,另一个就是白夜。白夜是实力与论头痛难缠程度,白发则是骨子里接近于可怕的傲,这两个男人,一个却是朦胧难辨又危险冷漠的夜,一个是天边隐约却又永恒存在的昼,日月无法掩辉,天地不能藏锋,迟早终有一会。
白发很有趣,白夜,又哪里不有趣?
游戏总是越复杂越是好玩的,这一点,她倒是很认同。赵飞扬邀战白夜,这一场不宣之战,正是一场豪赌,赌注除了他俩之外无人知晓,但烟岚也可以从言行之外隐隐窥探出来,必定是关于秦时明月,又或者——艮山城的意向。
他约的是白夜,而不是火阙,为什么呢?凌霄阁的神秘毕竟让人看得惴惴不安,而皇朝的强势又如何不是个好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