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的救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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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园不仅不是嫌疑犯,而且她还是受害者,阴谋的始作俑者正在对她不利,”查立民几乎是用怒吼的方式说的,“或许接下来就要对我动手了。”
吴宏磊完全被查立民镇住了:“我真的分不清楚!”
“‘爱’这个字太大,说喜欢吧,你喜欢林春园吗?”查立民给自己也点了一支烟。
沉默。
“嗨,我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其实,我也喜欢。”
又是沉默。
查立民的眼神却冷静得骇人。“要做好这个打算,没人相信我。”他搭上了吴宏磊的手背,说,“我们,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林春园,找到林春园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当然,”过了一会儿,查立民将双手交叉胸前,“如果你愿意的话!”
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个问题曾让吴宏磊埋头思考,一抬头却已经是十年之后了。十年来,机缘巧合也好,主动为之也好,放弃工作机会,考警校,从一个交警转到刑侦,是不是林春园这根指挥棒在引导了自己的命运呢?
答案他也说不清。但唯一肯定的是,吴宏磊有调取卷宗的权限,就把当年史申田的案子翻出来。
光看卷宗,吴宏磊都要相信查立民就是凶手了。他的口供荒诞不经、前后矛盾,完全没有说服力,可现场勘查和尸检报告又没有谋杀的确凿证据,正如当年的警察所说,既不能证明查立民杀人,也不能证明他没有杀人。也许让史申田被默认为自杀,就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有时候,吴宏磊会想,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史申田真的是自杀,而与此同时,林春园也凑巧遇到意外失踪了,偶然目睹史申田的死亡,加之喜欢的女生消失,导致查立民精神错乱臆想出了那只莫名其妙的猫?
又或者史申田是查立民失手推下楼的,为了隐藏自己的罪行,他编造了一套谎言?
又或者,史申田是林春园杀害的,由此她畏罪潜逃,销声匿迹?
还或者查立民和林春园是共犯……
如果以一个警察客观的角度去分析,上述种种都是有可能的。有些假设是吴宏磊可接受的,有些是不能接受的。就像内心的伤疤,他根本没有勇气去探究真相,他生怕真相会像一把尖刀,将自己刺得体无完肤。
他和查立民都喜欢林春园,并且用自己的方式,在寻找林春园。
十年了,是啊,十年了!
自从被学校赶出门之后,查立民放弃了很多重新进入社会的机会,这是有目共睹的。他艰苦地跋涉在寻找林春园的路上。吴宏磊知道他去过南京,去过报社让她出访的目的地徐州,去过林春园的家,去过以南京为中心点辐射出去的很多城市。他像《等待戈多》的戈多一样,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也许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人。这让他执著的青春时代,充满荒诞和悲剧色彩。
十年来没有谈过一个女朋友,也从来没有好好计划过自己的人生,只是一味着魔般沉浸在悲伤中。这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自己呢?
从交警转到刑侦大队,似乎人生开始顺风顺水,入党、提干,他的生活正按部就班地踏上正途。工作很忙,甚至忙到忘记了林春园的存在。她似乎只是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在那个空洞的年龄阶段,乘虚而入。然后,他开始可耻地成熟,成为曾经不屑一顾的那类人。林春园只是一个过客,一块让他长高长大的基石。
唯一因为林春园而做出的所谓“牺牲”,不过是当年放弃外企,选择做警察,然后在可以调到出入境管理中心更安逸的工作岗位时,选择了坚守刑侦领域。
前年,吴宏磊结婚了,他邀请了查立民,查立民没有来,一周后,他往自己银行卡里打了600元的贺礼。紧接着,他们照样聚会,照样会偶尔通个电话,但查立民更为沉默,因为他知道当年的约定,现在只剩下他一人孤军奋战了。
吴宏磊突然就明白查立民的那句话。
“‘爱’这个字太大了,你喜欢林春园吗?”
没错,自己只是喜欢,而查立民却是“爱”,“爱”到可以让林春园融入到他的生命。就算现在他选择放弃,也足以令人感动。毕竟十年时间了,如果林春园还活着多少都会有点消息。
可偏偏刘文海出现了。
两个案子唯一的区别在于刘文海案有确凿的视频证据,证明他独自在天台,而史申田案却只有查立民的口头供词。
他们究竟有无关系,关系在哪儿?吴宏磊不知道。或许又是巧合,但愿只是巧合。
巧合、巧合、巧合。
哪来那么多巧合,吴宏磊无法说服自己。他明白,应该也必须彻查下去,哪怕真的是巧合,也得找出其中的证据。
一个女人的妆容打扮代表着女人的品味,显然,三十出头的杨海燕正纠结于应该踩着青春的尾巴,还是转为雍容华贵。这种纠结的心理,在她的大圆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一言蔽之,这是刚有了点钱,却将昂贵的装饰化妆品用得杂乱无章的庸俗女人。
现在,杨海燕坐在吴宏磊的对面,昂着头的样子,只能引起旁人的厌恶。“我不知道你要来,”她说,“你们警察不是已经定性为自杀了吗。”她眼中噙着气愤,这倒也透露着另外一个信息——夫妻俩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虽然是下了结论,但多少还有疑点。”吴宏磊说话很严谨,他可不愿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给杨海燕太多的承诺。
听见这句话,杨海燕的敌意和埋怨一下子少了很多:“这么说,刘文海真的是被人害死的?”
“只是例行调查,你也不要联想太多。”吴宏磊补充了一句,话说得密不透风。
“我说你们稍微用点脑子好不好,”杨海燕的情绪激动起来,“刘文海刚刚订了两张去海南岛旅游的机票,下周五走,你要是自杀,会有这种闲心吗?”
这个信息倒不算稀奇,因为在此之前就有种种迹象表明,刘文海正活得兴致勃勃。
“那么,”吴宏磊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他有什么仇人没有?”
“仇人?能有什么仇人?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做做生意,勤劳致富,会得罪谁!等等,倒是上个月我们接了一个单子,比稿得来的,赢了另一家公关公司,不会因此招来杀身之祸吧。”她压着嗓子,“这么说来的话,我们公司开了那么多年,生意上竞争难免,难道是他们?”
吴宏磊面无表情:“你刚刚说生意上有些竞争对手,这样,你把名单列一列,还有——包括你们公司的员工。”
“什么意思,你怀疑是公司里的人干的。”
“你先别想复杂,说了,只是例行调查。”吴宏磊重复道。
这其实并不是重点,如果说刘文海的死和十年前的那桩往事儿有关,不排除究其源头可以上溯到若干年前:“你们什么时候到上海的?”
“谁,我还是他?”
“先说他吧。”
“刘文海啊,他是江苏人,2003、2004年到上海的吧,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我是2006年认识他的,那年公司已经成立了。”
“在此之前呢,我是说你还没遇上他之前。”
“之前他在江苏老家,一家化工企业里做宣传干事,到上海之后好像在电视台做过一段时间吧,然后就出来创业了。”
“那他家人呢?”
“刘文海父母都不在了,他是独子,到了上海之后,就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在上海置业,上了户口。其他的我都没见过,他们家亲戚都比较远,不走动,就是我们结婚的时候,他远房表弟来参加过婚礼,至此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还不知道,你们夫妻感情怎么样?”
“夫妻感情?还是……不错的。”一谈到这个话题,杨海燕有点闪烁其词。
吴宏磊略有领悟,对于这些有了钱的小老板,外面处个把小情人司空见惯,倒是原配不同的处理方式令人好奇。
“你也知道的,刘文海死的时候,跟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
“那个狐狸精,”杨海燕咬牙切齿起来,“要不是他勾引我们家老刘,老刘才不会变坏,他以前什么事儿都跟我说,跟那个骚货认识之后,连话都没几句。”她的眼中含着悲愤的眼泪,“如果这个女人不出现,老刘才不会跟我谈离……”
杨海燕的话戛然而止,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低下头沉默着。
吴宏磊也不说话,而是等着杨海燕的反应,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你刚刚不是说和老刘的关系不错?我想我们还是坦率一点,去海南的机票不是给你订的吧,是给他俩?”
杨海燕叹了一口气儿:“其实,其实我们分房睡已经半年多了。”
她忧伤地道来,言语中透露出来的真实情况,他们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刘文海一门心思想要离婚,只是杨海燕一再哀求、威胁才拖到今天:“自从他那个公文包,都不由我整理,我就知道他外面有人了!”
“公文包?”听了一大通诉苦,吴宏磊终于有了兴趣。
“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就是一种习惯,他每次出门都要带上自己的公文包,里面放着名片盒、钱包还有当天需要的烟、火机之类的日用品。这些东西原来都是我收拾的,我觉得他可能挺享受这种女人的‘服务’吧!”
吴宏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如果这是一种习惯,那么收拾的人必然是由杨海燕,换成了涂敏。
“那个包他随身携带吗?多大?”
“就一本书的大小,”杨海燕手比画着,“反正在我印象中他包不离身。”
但问题是,刘文海事发现场,并没有发现什么公文包。
“要再向涂敏确认一下!”吴宏磊想。
第六章 毛骨悚然的爱
〔还有下一个?!
就在过去的两天里,围绕着这个问题,吴宏磊可算下足了功夫。经查,那部手机是刘文海在6月3日,也就是遇害前一周半购买的。手机唯一联系过的陌生号码属于移动,根据发放号码的记录,他组织人手从经销商开始逐级而下,终于摸到了位于城北电子市场里的摊位。摊位老板有登记,那张卡是在一个月前的5月16日售出的。然而不凑巧的是,市场里的电脑系统出了问题,那段有买卡人影像的视频现在还在技术科里等待着恢复。〕
吴宏磊举起手机,看到了查立民发来的群消息:周三晚七点,顺风大酒店,四号包厢。
他车正停在十字路口,嘴角一抿,突然又觉得没什么好开心的。吃饭的主题是“答谢张晓阳”,其余一干人都是借光,但实际上,也是查立民第一次要带他传说中的女朋友给大家认识。
偏偏这个时候……他想。
绿灯亮了,他赶紧回了一个“好”,然后踩下油门。
从漕宝路一路往西,趁着在晚高峰大堵车之前,到桂林路右拐,过了一座桥,就到了师范大学。吴宏磊车驶进学校大门,然后又倒回来,向门卫询问涂敏宿舍的位置。
经过指引后,很快就找到了那栋楼。正是吃饭前的空闲时间,宿舍门口有说有笑的学生络绎不绝。在宿管阿姨严肃负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之后,她才拿出花名册,逐行寻找涂敏的名字。
“403,唉唉唉,这是女生宿舍,男同志不能进去。”宿管员一脸正气地叫住刚刚迈动脚步的吴宏磊。
“不是,”他想了想,“那行,麻烦您通知她一下,就说有人找。”
看得出来,涂敏完全没料到访客竟然是谁,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你,你怎么来了?”她眼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