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封喉-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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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云庭和千回奔至,我率军当先冲出马场,却见战局已接近尾声,数十浑身浴血的人类骑兵已把黑熊精斩杀个干净,只余一头黑熊精奔逃过来,其中那一个异常雄壮的骑兵纵马几步追上,长刀扫过,把黑熊精直劈两半。
我下令军队停止前进,同时借月光看清奔来骑士竟是个兽人,给我的感觉似在哪里见过,恍恍惚惚却记不起来。
“奔雷!”“奔雷将军!”千回、云庭同时打马奔过去。
身旁的陈从低声道:“军上,他就是奔雷将军。”听得他的姓名,我忽忆他便是那日在盗贼公会与我相撞后架子奇大的兽人。原来五个我们世界将军中竟有一个是西大陆的兽人,五个将军夜鹰已见过四位,就差军中之花安心了。
耳听奔雷用他打雷般的嗓子和两个公子哥打个招呼,让我心里暗叹他的声音比行无踪有过之而无不及,策马奔过去,奔雷巨眼看过来,疑惑道:“咦,哪里又跑来个将军?我叫奔雷,你叫什么名字?”
千回回指马场,接道:“这是我们马场场主。”云庭也道:“这可是云庭的顶头上司,奔雷将军可千万要客气些。”
我心中苦笑这哥俩如此着急为夜鹰解释,显是奔雷将军素来脾气不好。拱手道:“我是夜鹰,奔雷将军你好。”
奔雷忽浓眉皱起,疑惑道:“奇怪,怎么像在哪里见过呢?”旋又在我们三人不解目光下,策马行到一旁,正容道:“请夜将军过来说话。”
随我策马过去,停稳,奔雷轻语道:“我刚从黑熊精那里截获车火油,又得斥候报来近日黑熊精进山伐来大量木料,看动向似乎准备明天或后天火攻金陵,我猜应该是从水上。军情紧急,夜将军劳你去城里把此事报给王上或是行将军,我便回营了,告辞。”说罢,对我和云庭、千回一抱拳,掉转马头,呼吓着那数十个骑士,打马驰远。
我暗叹口气,奔雷定是不愿跑十几里路回城,便把这麻烦推给我。着大军回马场后,便打马奔至衙署,在被告之柔情和行无踪正在宴请龙渊后,去军衙向行无踪飞鸽传书,确认他收到后策马奔回,在马场大门与千回打过招呼步回房间时,夜色已深。
进来后眼见房间已空,床边小几上摆着几样精美吃食,我暗叹二小姐似乎就会做粥,这应是漱儿的手艺。举起筷子却发觉半点食欲也无,立起身推开窗子。
彩云从月身掩映而去,梳过月色如水洒下,宛若银纱淡笼整个马场,四下里悄寂无声,只余静夜与人共眠。
渐渐耳闻有人在碎声低语,隐隐追寻到声音来源在隔壁柔夜的房间,或者她正和漱儿聊些女儿家的心事,或者是她在边听轻诉常行边和孙宛如一同伤心。
凭窗仰首苍穹。
皓月当空,寒星靥靥。
黑宝确是离我而去了。
在这个神秘绚丽的世界,夜鹰为报仇似乎忘记了自己曾经究竟要追寻什么,隐约又听得几声碎语,虽不知在谈哪些趣话,却让我心里一暖。
夜深闻私语,月落如金盆。
卷三转折第二十九节访庞府
太阳还未升起,晨雾弥漫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窗子一夜没关,露水凝湿了双颊,坐起尝了几口宿菜,入口寒凉,不油不腻,味道却是蕴香爽口。
起身走出官署,门前两护卫在我睡时已换过职守,正是昨日面对万马踏来毅然不躲的徐福禄和赵展。我从他二人身边走过,深注过去两眼,把他俩的样貌连带名字印在心田。
左转步到官署旁的马房,几个晨起的兵士正在添加草料,在那几个兵士恭声问好后,我一眼看见匹通体火红的骏马,长叹口气,心头忆起这是黑宝去后野马群新立的马王。走过去却见马已佩上金羁雕鞍,问得兵士才知红马已有新主:芙蓉楼。
跨上昨夜骑乘的马儿驰出马场,眼望东面四五百步距离外有堆焦黑之物,正在升腾起缕青烟,稍住马势,刺鼻肉焦味便被晨风迎送过来,不用策马行去,我便知道那是五百黑熊精烧焦的尸骸。
双腿力夹马腹,纵意驰骋而出。
地表趴伏的雾气被冲势带起的劲风迫到两旁,现出凝结露珠的青草,点点耀星幻成道道射线,随纵目回望画向身后远方,再不回头。马场一转眼已看不见轮廓,四周是无垠无际的大草原,此外视野中再无其他。
扑面的风在两鬓凝成水滴,风刮过面的感觉里闭上双眼,跨下便仍是涌动生命的黑宝!孟良,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忽想起这和燕京公子威胁我的言辞丝毫不差,夜鹰没有他的实力,也感觉自己现在就如他当时语气般软弱,若要与金陵王为敌,怎么也要与庞府成为朋友,至少不能成为敌人,或许庞宣也看到这一点,才放心地在长街上击杀黑宝。
心念至此,一时有些恍然。
天空与大地的接合处画出火红一线时,我策马奔至金陵衙署,在门口碰到样貌忠厚,留着两撇小胡子的韩厚,向他打探后,催马行至庞若相府。
报与门官要见老相爷的来意后,站在漆红大门前等了不短的时间,在看厌了两边的石狮子,把心里面要说的话反复斟酌十几遍后,才迎来一个身着武士服,年纪应比我略大的男子,男子襟绣狰狞蛇头,显是庞府家将。他面目方正平实,眼睛则精光闪闪透出自信与精干的神采,他双拳一抱,平声道:“夜将军久候了,我叫伍慎,请随我来。”
我随他身后向府内行去,开口问道:“你叫伍慎,雄鹰寨主伍凡与你有什么关系?”
庞府占地应很广博,入府如金陵衙署般先设了个小广场,火红的太阳虽刚探出头,想小广场上却已来人不断。这个世界的人喜欢清净淡雅,这个府邸应是庞宣的手笔,占地如此之广的府院又不是几日遍能建成,看来庞宣看得日月壶有些时日了。前面带路的伍慎步履一缓,待我并行后道:“雄鹰寨主正是家父。”
我笑着与他攀上关系道:“呵呵,如此说来我们可以算得上故人呢!”
伍慎停下脚步,长揖一礼,恭声道:“伍慎正要谢谢夜将军救寨大恩!”我连忙含笑推脱。
我二人行出小广场,穿过一条廊郭,跨过道严防的门,进入绿树苁蓉的内府。伍慎引我走上条浅草中的小径,道:“老相爷正在凉亭用早餐。”
我举步跟随,耳听伍慎忽笑道:“舍弟伍停现在夜将军的马场任千总。”我疑惑接道:“马场应只有两个千总陈从和徐福寿,夜鹰怎没见过他?”
伍慎停下来,笑道:“舍弟并不是真正的军职人员,只是负责收发猎鹰传送的消息。”他见我神色中却仍有迷惑,接续解释道:“本来在夜将军到上任时就应该同时配上猎鹰,可不知为何军衙没有调配,不过就在这几日内应是会把猎鹰送去了。”说罢,他把手向凉亭伸去,躬身道:“夜将军请。”
我随手看得庞若孤坐亭内,对伍慎抱拳道:“伍兄,得空咱俩把酒再叙。”转身大步行去。
军靴踏上石阶,庞若抬起宽亮的额头,睡眼看过来,呵呵笑道:“刚让人添了副碗筷,夜鹰应还没吃早饭吧,快过来坐下。”
我走过去礼拜后坐下来,朗声道:“夜鹰当真还没吃过早饭,若推辞便是不知趣了,谢过老相爷。”
这是一个不大的院落,青青绿绿中供起个黄瓦房顶,青青绿绿又反抱回来,在脚下四周空出方浅草地。身处的小亭所在地势应很高,坐在亭里可以远望大半个苍翠的内府。
庞宣为我舀盛碗热米粥端来,在我连忙接过后,他虚指石桌圆面上几盘水煮蔬菜和一小碟腌菜,道:“老夫不喜鱼、肉腥腻之物,平素就爱吃这些清淡的米粥时菜,可莫怪老夫慢待夜将军啊。”
我捧起米粥,捉起筷子,笑道:“老相爷太客气了,如此更好,正好去去夜鹰肚子里的油腻。”
老相爷放下粥碗,目注圆桌上的菜盘片刻,转首在圆滑的脸上堆出皱纹,悠然道:“粗茶淡饭保平安。一碗雪白的香喷喷的粥饭;二三盘新摘的时令青菜;再加一碟赏心悦目、清淡爽口的腌菜,满眼风水清适的干净,可以涤荡肠胃,可以安身延寿。”
我放下碗筷,朗声夸赞道:“‘粗菜淡饭者长寿,肥肉精粮者夭之。’老相爷真是深谙养生之道。”
庞若夹起根青菜放入口里,轻轻咀嚼,睡眼眯成条细缝,满带笑意地望过来,语气里充满阅尽沧桑后的闲适,呵笑道:“事情可分大小,做事情的办法却不能分,老夫一生走过这么多年,从为改变为人做事的方法,也从未放下对青蔬米粥的喜好,‘咬得菜根香,则百事可为。’”
庞宣昨夜伏击夜鹰,以庞若之能应是清楚此事,老相爷这是为‘他家小犬’开脱求情吗?可是他又何必在乎小小的夜鹰?
我正容恭敬回道:“夜鹰受教了。”
庞若又端起粥碗,又夹条腌菜放在碗里随粥抿到口中。初日的光芒终于漫进凉亭,照得亭前浅草斑斑陆离,垂手也传来暖意,我暗叹口气,端起碗筷进食,没想到老相爷一上来便与夜鹰打哑谜兼为庞宣求情,叫我来路上打好的腹稿无法说出。
我夹取青菜就着米粥入口,发觉初品清淡爽适,多吃几口后便觉其过淡而无味,已有些难以下咽,暗叹原来清淡的东西也能让人吃出腻感,索性放下碗筷不吃,斟酌道:“老相爷就不想问问夜鹰的来意吗?”
庞若也放下碗筷,手捉起方白巾抹净嘴角,吩咐立在停下的伍慎去取壶茶,转过头微微一笑,道:“吃几口便觉食难下咽,没有腥辣油腻来得刺激吧?”
我苦笑道:“老相爷慧眼如炬,夜鹰是觉这菜是太淡了些,吃几口便腻住了。”
庞若呵笑道:“作料添加是很讲究的,哪一味放多了,便会一味杀五味,失去原来的味道了。”
此时伍慎奉茶上来,摆好茶碗后,为老相爷和我添过茶水后,自又立在亭下。
我端起清茶,浅饮一口,叹道:“今日老相爷教了夜鹰不少东西,世上像老相爷看得这样透的人太少了!”
庞若端起清茶轻笑道:“世人大都看得清,只是五味使人口爽,懂得做的人太少。”
我油然接道:“若五味是世人追逐的目标,老相爷却独要清淡,会否是反受其苦,生活里缺少了很多乐趣?”
庞若哈哈一笑,道:“好你个夜鹰,竟设了一个套,让本相爷钻!”我连道不敢,又回道:“夜鹰便是追逐五味之人,少不得要辩护一句。”
庞若放下清茶,喟然道:“遍尝过感觉强烈的五味后,便不能品出清淡了。老夫虽一生喜欢清淡,但至少为自己留下了希望。”
若五味对我来说就是快意恩仇,那在这个世界夜鹰便在无清淡可言了,假使我全然放下回到我们的世界,可心境的改变谁来弥合?一想到这竟有些索然,便想起身回马场,左右庞若先是与我打哑谜,然后又是太极推手,就当下的夜鹰而言是问不出什么了。
起身告辞时,老相爷忽诚恳道:“老夫那逆子这几日与胡狼大将流流弩走得很近,许在明日比武大会的正日会有动作。夜将军,明日王上会让你负责比武大会会场的安守,希望夜将军帮老夫一个忙,替我看着点庞宣。”
我点头应是,反身走出凉亭,在伍慎陪同下行出庞府,心海却已浪涛翻腾,夜鹰在轻红死后就出现在金陵,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我心怀不轨。
若无昨夜奔雷让我传达黑熊精欲从水上火攻金陵的消息,我或会相信庞若,因为流流弩和庞宣的动作绝不会是小打小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