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心汉统统去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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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赶紧拉着他到火边:“来,烤一下就不冷了。”
谢元淼抱着火堆,但是还是感觉到冷,全身止不住打颤,然后努力向火堆里靠。要不是有人发现拉住了他,他已经扑到火堆里去了。
“这孩子,太可怜了,吓坏了!唉,这真是作孽啊!”有人大声长叹了一声。
谢宗全对他说:“阿淼,走,去阿叔家吧。”
谢元淼朝着火光蹲着,一动不动。不一会儿,郑银秀和她的大女儿谢惠丽过来了,郑银秀温和地说:“阿淼,来,跟伯娘回家。”
谢元淼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郑银秀母女一人一边,准备架着他的胳膊带回自家去。谢元淼突然惊醒过来,用力甩开她们的手,大声尖叫:“不!别碰我!”
郑银秀和谢惠丽都吓了一大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大家。
谢元淼突然站起来:“我妈呢?”
所有人都惊了一跳:“在屋里。”并试图拦着他,“别去看,警察在办案。”
谢元淼挣扎着哭喊:“求你们了,让我去看看我妈。”
屋里的警察听见外面的哭声:“让他进来吧。”
谢元淼跌跌撞撞扑进屋里,应急灯将屋里照得通亮,一张白布盖在黄美云躺着的位置,白布边上,是醒目的暗红色血迹,都用白石灰圈了起来。谢元淼跪跌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妈——”
这个台风夜,注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天似乎坍塌了一个角,雨无边无际地倾盆而下,谢元淼的天也塌了,原本美满幸福的一家,如今家破人亡。
警察调查的结果,是夫妻俩吵架,黄美云情绪失控,操起菜刀杀夫后自杀。但是她也许是力气不够,也许是下不了狠心,砍了谢应宗三刀,伤得虽重,没有一刀是致命伤,而她自己,直接用刀割破了颈动脉,当场失血身亡。
谢元淼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他现在脑子木木的,只有一个念头:妈妈死了!温和善良总是挂着笑容的妈妈死了,那个夸自己聪明以自己为荣的妈妈死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妈了,他是个没妈的孩子了。谢元淼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到最后,眼泪都干了,再也哭不出来。
而那个罪魁祸首的父亲,此刻还在医院抢救。那样一个父亲,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如果不是他这个陈世美,妈妈怎么会走上这样的绝路。她明明都答应自己了,第二天要和爸爸谈离婚的,她明明都想开了,她还惦记着酒窖的酒,她怎么会舍得去死。
谢元淼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如果昨天晚上,他不去睡觉,一直陪着妈妈;如果昨天晚上,没有刮台风,他没有睡得太死,一定能听见他们的吵架声,他一定能够制止这场悲剧的发生。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这将是一辈子都后悔不完的事。
天亮了,警察们都撤了。雨终于停了,天空中乌云压顶,暗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人们找来棺木,将黄美云收敛了,就停放在他们家的厅堂里。上午,谢元淼那些平时很少往来的舅舅们也赶来了,他们和黄美云的感情虽然不算好,但是这种情况,事关到黄家的颜面问题,他们不能够袖手旁边。他们带着一大群黄姓族人,大闹谢家院,强烈要求将棺木放到谢家大祠堂去办。族长出面来调停,最后双方妥协,将黄美云移到三房的小祠堂去。
谢家是一个大家族,谢家院近两千人全都是共一个祖宗,除了村中心的总祠堂,每房还有小祠堂。谢元淼家是属于三房这一支,按理,普通的红白喜事都是在小祠堂里办的,但这也引起了三房这边许多人的不满,因为黄美云是寻短见死的,属于非正常死亡,这样的人杀气太重,不吉利,一般都是草草收殓的,入不得祠堂。更何况还有人说,黄美云都没跟谢应宗结婚,户口也没迁过来,完全都算不上谢家的人。
谢元淼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父母的婚姻与登记婚姻之间是没有差别的,他父母是1994年之前结的婚,虽然没有扯过证,但是举办过婚礼,摆过酒,是受法律保护的事实婚姻,跟登记婚姻完全没有区别,谢应宗其实是犯了重婚罪。他只是替妈妈不平,为妈妈叫屈,觉得妈妈实在是太傻了,没有结婚,怎么就愿意跟着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还为他生了那么多儿女。
谢元淼的外祖黄家也是本地的大族,黄家人说,黄美云虽然是杀了谢应宗后自杀,但这事是谢应宗逼的,况且谢应宗并没有死,黄美云却死了,这分明是谢家对不起黄美云,逼得一个女人走上这样的绝路。她虽没有和谢应宗领结婚证,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结了婚,生了孩子,如果这还不算是谢家的人,那么黄家就跟谢家势不两立。这一带民风彪悍,族群团结,械斗是经常发生的事。最后在谢氏族长的调停下,双方都各退让一步,达成共识。
谢元森不在家,谢元淼暂代大哥的位置,由大伯和舅舅带着,全程参与这些事,其实又说不上话,他便看着那些大人们吵闹着、争执着、威胁着、妥协着,只是觉得心冷。别人让他跪他就跪,让他起他就起,他没有半点不耐烦,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让妈妈光明正大地入土为安。
谢元森是出事的第二天下午才赶回来的,其时黄美云已经收敛入棺,按照传统,还是开棺与母亲见了最后一面。谢元森虽然也是泪流满面的,情绪倒是很平和,倒是谢元淼再次看见的母亲的遗容,伤心得几近晕厥。惠娴和元焱两个还小,没让他们看。周围的人看得无不热泪盈眶。
到了晚上的时候,谢元淼和大哥在祠堂守灵,说起事发的经过,兄弟二人垂泪良久。元淼心里对大哥有诸多不满,爸爸有外遇的事,他明明全都知道,为什么半点口风都不透露,这也太枉为妈妈的儿子。但是在母亲灵前,这些话不能当面质问,否则兄弟闹起来,让她的灵魂更加难以安息。
“二哥,焱焱他一直在哭闹,不肯睡觉。”惠娴来到祠堂,怯生生地叫谢元淼,谢元森出去三四年了,惠娴对已经成年的大哥有些陌生疏离,凡事更依赖二哥一些。
谢元淼转过头看妹妹:“焱焱怎么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几近失声,一夜无眠,伤心痛哭,眼睛赤红,眼窝深陷,憔悴得不成样子。
惠娴的两只眼睛也肿得像气泡鱼的眼睛,虽然昨晚她没有看到母亲惨死的惨象,这个懂事的女孩,也几乎一整天没有停止过哭泣。妈妈死了,爸爸住院了,二哥要处理妈妈的后事,照顾弟弟就落在自己身上了。“他一直哭,不敢睡觉。”
谢元森说:“我去看看他吧。”
谢元淼站起来:“我去吧,昨晚上肯定吓着了。”
果然,虽然那一幕并不那么清晰,却也将这个刚刚懂事的孩子吓得不轻,昨晚上元焱就一直在哭,直到哭累睡着才安静下来。后来元淼忙起来,根本无暇管弟弟,这时他才觉得不妥来,昨晚会不会把元焱吓坏了。
家里一片惨淡,大门口贴着白色的挽联,厅堂的地上还有白色的石灰画成的现场痕迹,有血迹的地方也都撒满了石灰。厅内一个人也没有,应该是没有一个人敢在这里停留。元淼进了门,仿佛就看见了昨晚那惨绝人寰的一幕,他艰难地眨眨眼,匆匆越过厅堂,进了元焱的房间,大堂姐谢惠丽正在床边劝元焱:“阿焱,跟姐姐到大伯家去睡吧,和垚垚一起睡。”
元焱睁大了眼,瞪着床顶的天花板,一声不吭。谢惠丽看了一眼元淼:“阿淼,阿焱他一声不吭,他是怎么了?”
“谢谢大姐陪着他。”元淼走到床边,“焱焱,焱焱。”
元焱眨了一下眼睛,转了一下眼珠子,看见自己熟悉信赖的二哥,张开了双臂,元淼将他抱在怀里,元焱哇一声大哭起来。
元淼一边抱着他,一边轻拍他的背:“焱焱,别哭,别哭,哥哥陪你。”
元焱一边哭一边抽噎:“妈妈,我要妈妈……”
元淼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眼泪也跟着唰唰地往下流,一旁的惠娴也抹起了眼泪。谢惠丽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去,昨天晚上她和她妈说的那些话,很显然都给婶娘听去了,她不知道她的死,是不是跟自己说的那些有关。
元淼拍着弟弟的背,哽咽着说:“别哭,焱焱,哥哥陪你。”
“哥,我怕!”元焱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恐惧。惠娴也紧紧挨着元淼,抓紧了他的胳膊,其实她也怕,昨天晚上二哥不让他们出来,虽然没有看到那骇人的一幕,但是一早出来,看见人们抬着黑漆漆的棺木进来,妈妈被白布盖着,躺在地上,把她也吓得不轻。
谢元淼抱起弟弟,转过头对谢惠丽说:“大姐,让焱焱和惠娴暂时住你家去,好吗?”这个阴影,两个弟妹恐怕一时间还难以承受。
谢惠丽连忙说:“好,可以的。走吧。”
谢元淼抱着弟弟,惠娴跟着他,出了厅堂,到了大伯家,将弟弟放下,哄着他说:“焱焱,你和姐姐在伯伯家,哥哥有事要去忙。”
元焱抱着元淼不肯撒手:“不,哥,不要走。我怕。”
“别怕,大伯家好多人在的,大伯在,垚垚也陪着你。”谢元淼耐心地安慰着他。
元焱还是不肯放手,哭得更大声了:“哥哥,我怕,好多血,通红通红的,我不敢闭眼睛。”
谢元淼心里一阵揪痛,怎么办,弟弟吓倒了。郑银秀走过来,伸出手摸了一下元焱的额头:“元焱发烧了,惠丽,去喊三叔公来看看。”
谢元淼用额头探了一下弟弟的额头,却察觉不到有多烫:“没有啊,我觉得不烫。”
惠娴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哥,你也发烧了。”
谢元淼伸出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是吗?没事,一会儿就好了。”他坐在床边,抓着元焱的手,“焱焱,别怕,睡吧,哥哥陪你。”元焱抽了一下鼻子,小脸烧得红通通的,在元淼的安抚下,闭上了眼睛,眉头皱得紧紧的。
谢元淼看着弟弟,不知不觉也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了一把他:“阿淼,三叔公来了,给你们量下体温。”
谢元淼睁开眼睛:“三叔公。”
三叔公年纪并不十分老,六十来岁,辈分比较高一点,是谢家院的赤脚大夫。他戴着老花眼镜,拿出体温计,递给元淼,元淼拿起来小心地夹到弟弟的胳肢窝下。三叔公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阿淼,这种事谁也没法预料,你要看开点。”
谢元淼点了下头,含着泪说:“我知道,三叔公。”
“等办完丧事,你爸出院后,跟着他去广州吧,天无绝人之路。”三叔公说。
谢元淼抿紧了唇:“这个到时候再说吧。”他还没有考虑以后的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会跟着谢应宗去广州。
打针的时候,元焱又哭闹了一阵,后来药力上来,慢慢就睡着了。谢元淼也打了两针,要是平时,顶多就是吃点药,但这是非常时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扛,他还有好多事要办呢。
☆、第五章 再见
第二天,村长提着一袋东西找到谢元淼:“这是隔壁郑氏祠堂里的人送过来的,说把这个也给你。”说着还递了个信封给他。
谢元淼有些惊愕:“谁给我的?”
村长说:“是郑氏祠堂的村长陪着一个香港回来的老板送来的,那个老板说你认识他,他叫郑世钧,说是来谢谢你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