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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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他身后的景田和晓丝齐齐翻了个白眼。大将军吃错药了吧,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位都是怎么哄都哄不出去的主,您还指望大冬天他出去受这个罪?
谁知苍天素默默哀叹一下后,就站起了身子:“出去走走,去鱼兰镇街道上逛逛怎么样?我还没有见过寻常百姓怎么过日子的呢。”
段羽挠了挠头,心道阿爹真是有本事,连素素不仅答应了,而且丝毫没有犹豫就说要去镇上,这点都能猜出来。
苍天素没有穿晓丝递过来的金线锦绣的黑色华服,而是随手套上了景田丢在椅子上平日里穿的灰白色长袄。
他本来身形就还未张开,此时厚厚的一层棉花裹在身上,衣服又长,看起来比平日更矮了一截,滚滚圆圆,团雪簇成一般,整个人稚气可爱了不少。
段羽登时脸红脖子粗地别开目光,忍了半天没忍住,偷偷摸摸不时吊着粗粗的眉毛,用余光瞄他一眼,每次偷看,脸都会又红一分。
苍天素全当没有看到。他还真没有跟段羽这类人相处的天分,每每张嘴,看着这个傻兮兮的伙伴,都要老老实实把到嘴边的话给咽回去。
这一年多来,段羽为了他的事跑上跑下,忙里忙外,比对自己的事都上心三分,苍天素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是不领情,只是实在还没找到跟这种单细胞生物相处的适合途径。
他还需要时间。
跟军营里肃杀的气氛不同,鱼兰镇虽然因为长年被战火波及,全镇上下都不富裕,但是人气却很旺盛。
过惯了贫穷日子的百姓们并没有因为严寒而足不出户,并不宽的街道两旁还有不少小贩摆摊做点小生意,没钱买棉衣把子女裹得严严实实的父母们也不介意放孩子出来跑动。冻疮皲裂的,在他们看来实在不算什么。
苍天素迈出军营的时候,正好看到四五个孩子一组,自发把一袋袋的沙子往街道上的白雪上撒。
“往年都是军队里往外派粗盐,好加快融雪。今年不到最冷的月,配额还没有批下来,所以先撒点沙子防滑。”段羽福至心灵,立刻知情识趣地解释。
两个人周围零零散散站着七八个壮实的汉子,小心翼翼地护着两块宝,生怕从哪里窜出来几个流民,将衣着光鲜的两位抢个一干二净。
苍天素本来没想让人跟着,这些人是段羽硬安上的。
段羽一边走,一边回首往事,无不凄凉地跟苍国大皇子讲述了他小时候偷偷摸摸从军营里溜出来玩,被当地的刺头盯上了,最后几乎是光着身子大哭着逃回去的。索性学过几年刀枪,好歹算保了一条小命。
段羽说到一半,听到身后一个汉子压抑不住的低笑声,突然恍悟这种光荣事迹实在不应该拿出来哭诉,看看苍天素一如往常看不出喜怒的面瘫脸,当即涨红着脸捂着嘴巴不出声了。
“还是把人撤了吧。”苍天素绕着小镇,简单走了一遍,看着周围人盯着自己的目光,暗叹口气。
他这次不是简简单单为了看看民风民貌来的,有这群人跟着,做事缚手缚脚,很是恼人。
段羽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这群汉子的领头人,见自家老爹配给的人也暗暗点头,却仍旧有点不放心。
时隔□年,他自己倒是不怕这群人,关键是害怕苍天素一不小心出个好歹,堂堂皇子跟自己出来一趟,缺条胳膊少个腿的回去事小,自己看上的好媳妇要是因此恼恨了自己,那可就没处哭去了。
苍天素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微微侧头含笑道:“难道你还护不了我周全?”
段羽头脑一热,当即一拍胸脯一挥手,豪言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应付得过来!”
这种激将法,亏你也能上当?
领头的汉子实在没有忍住,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下,当即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故意大声说了一句“还望少将军注意安全”,同时警告似的扫视了一圈周围。
这位汉子本来是根据段德的指示,若是大皇子赶人,就老老实实离开的,本来没什么的,这会儿见这位少将军行事,登时又吊起了心,觉得此人实在不靠谱,自己还是费心抽打一下旁边不怀好意的人比较好,小心无大错。
果然,此言一出,四下打量的目光登时少了大半。
几年前,曾经有一位都城来视察的官员外出时被人抢了财物,结果那位回了军营,很干脆就派了几千士兵出来,搞了一次大清洗。鸡鸣狗盗之辈少说死了□十人。
现在强盗小偷什么的也都学乖了,偷东西前先摸摸底子,看自己惹不惹得起。如果是商贾路人,不把他们拔干净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是道上混的;而如果是将军官员之类的,大都老老实实选择绕路走。
并不是不毛之地的人都淳朴真诚得不知算计为何物,起码在方圆几千里,穷镇子没一百也有八十,反正是找不出一个真正淳朴的地方。
当本分的种地和做生意都活不下去的时候,为了不让一家老小挨饿受冻,只能去偷去抢,去骗去诈。
乱世里人人都很无奈,天逼民反,身不由己。
赶走了保护兼监视的人,苍天素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眉目间的萧索冷落之意去了大半,站在一个个的小摊前,不时看看这个,问问那个。
他甚至还买了个幼儿惯常玩的特大号拨浪鼓,又嫌搁手里拿着麻烦,顺手塞给了旁边的段某人。把个段护草使者直乐得合不拢嘴。
走到一处粥棚前站定,苍天素正在犹豫要不要走进去看看的当口,旁边卖拨浪鼓的小摊子被人一把掀翻。
收保护费的。苍国大皇子无声地半垂下眼帘。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他想起李宓素日里胡扯的小说,往往都有这类情节,想不到今日能够遇到。
摊主是个瘦瘦小小的小胡子男人,被一个粗壮的大汉一拳揍在鼻梁上,栽倒在两人旁边,鼻血流了一地,手撑在雪地上,使了几次力,都能没站起来。
苍天素眼波一闪,静静将目光移到那男子脸上,冷眼旁观。段羽正捏着拨浪鼓傻笑,这会儿动了恻隐之心,弯下腰扶了一把。
小胡子男人撑着他的腰勉强站起来,顾不上擦鼻血,打着哆嗦道谢,话说了还没一半,就被那三四个彪形大汉提着领子扯走了。
段羽顿了顿,本想上去把人拦住,被苍天素不经意般的轻轻踩住了脚面,登时不再动弹了。
眼睁睁看着人走远,段羽这才转过头来,小声问道:“素素?”他认为苍天素不让他上去是怕惹什么麻烦,想了想很认真道:“我估摸着我能打赢,咱们要不要拦?”
苍天素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双眼漆黑,瞳色如墨,长长的睫毛一阵抖动,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
段羽不由得看愣了神,正恍惚间,似乎听到对方说了一句:“你钱袋让人偷了。”
还没回神的段少将军把这话颠来倒去念叨了好几遍,一遍遍在心头回味着,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张大嘴一指刚刚几人消失的方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对,那个小胡子偷了。”苍天素扬眉微笑,神态柔和,气氛一片温暖,段羽却是来不及欣赏了。
自觉自己好心没好报的少将军跳了跳脚,一颗粉嫩嫩的少男心被伤得一塌糊涂。他雄赳赳气昂昂,满怀怒气地抽出腰间别着的软刀,拔腿追了上去。
苍天素拢了拢景田的灰白色长袄,将左手探入衣服内侧的暗囊,食指与中指并拢,夹出来一个小竹筒。
他将里面的纸条拿出来看了一遍,扯了扯嘴角,重新按原来的样式折叠好,封好口,无声地塞了回去。
怪不得,自己顺手拿起这件衣服的时候,昭日殿曾经的头号侍卫会难得的变了脸色。
不多时,段羽就黑着脸气呼呼地跑了回来。钱袋里钱虽然不多,但是好歹也是他第一次带准媳妇出来玩,居然就丢了这么大的人……
苍天素仍旧站在原地等着。
段羽回来的很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周围这些人就按捺不住要出手了。苍天素摸了摸冻得没有知觉了的脸颊,对自己看起来毫无杀伤力这一点,心中很是满意。
“没抓到?”看段羽难掩懊恼的表情,苍天素就知道了结果,也没怎么在意。
段羽见他如此,更觉丢脸,抓了抓头发,底气不足道:“我没想到那几个汉子跟那个小胡子是一伙的,齐齐扑上来挡我……本来我好不容易把那群人都打倒,马上就抓住小胡子了,又一伙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苍天素点了点头:也就是说确实没有抓住。
其实段羽完全可以随便抓一个打手问问那个小胡子的下落的,都能奋不顾身跳出来挡拳头了,起码也得彼此是熟人吧,搞不好小胡子还是他们的头头。
——算了,计较这个,没有多大意思。
看了看段羽脸色,苍天素正想把话题岔开,谁知段羽讪讪念了一句:“不过好歹我给他腿上来了一下,起码好几个月,他走路走不利索!”
这次,苍天素正儿八经地打量他一下,出了一个馊主意:“不如我们明天再来?”
段羽愣了愣,抓抓脑袋:“好!”
☆、赵六
回到暖烘烘的营帐,美美睡了一觉的段羽第二天醒来,气早就消了大半。他本来就不是爱记仇的人,只是觉得昨天那事实在有点丢脸,才难得变了脸色。
结果早饭吃了一半,侍卫一脸痴傻的进来报说“大皇子在外面等着您”。
段羽一口汤喷了出来,瞪大眼愣了半天,才急忙跳起身,慌慌张张地扯着桌布擦了擦嘴,顾不上披外套,“刺溜”一声蹿了出去。
侍卫揉了揉眼睛,一边惊叹什么时候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掉了个个儿,一边默默在心中不慌不忙地数数。
数到五的时候,段羽果然青白着脸,哆嗦着回来,冻得牙根直打颤。他抖着手坐在床上把少将军的甲胄穿上,窝在炉子旁狠狠打了个激灵,这才算是缓过劲来,立刻就迈步冲出去了。
自从出了军营,段羽就在一直在傻笑。少将军现在一点都不恨昨天那个小贼了,要不是他,估计昨天自己跟准媳妇两人回了营帐,再把人约出来就很难了,这下子好了,准媳妇发话要陪自己把人找到——不定要花几天出来逛呢。
段羽笑完了,又有些发愁:你说,自己是慢腾腾拖着,好能跟准媳妇多出来玩几天好呢,还是抓紧时间把那个小贼找出来,好向准媳妇展示一下自己的本事呢?
发着愁的段羽依旧心情很好,一路上,碰到乞讨的,都会丢过去几个铜板,就算是被一个脏兮兮的小不点撞到自己身上,段羽都一脸傻呼呼的笑容,随手给了点碎银子,还好言说了那孩子几句,让他以后走路看着点,可不是谁都像自己这样好脾气。
然后,等那个看起来十二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