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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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势而为,在滔滔流水中勉强保持己身不倒,却没有能力力挽狂澜,一举颠倒乾坤,让水逆流。
一直以为如此局面只是苍景帝计划好的,纯粹用来考验继承人的李泉公公压根没有想到,事情早就超出了他心目中料事如神的皇帝陛下的掌控。
倘若苍景澜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把目前一团糟的局面理顺,也不会在离开承国之前,把兵权交给苍天素。
苍景帝很明白,苍天素拼死救他,要保段羽一命不过是一种明面上两人都能接受的说辞罢了。
段羽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建立在自己还活着的前提下。只要自己一死,自然也不会有人闲着没事,平白去招惹战功赫赫的少将军。
苍天素一番策划,不过是为了稳住局势。苍天素要确保,在他准备充足之前,苍国现有的权力格局不能发生太大的变动。
苍景澜卡着西北军十万的人数供给补给,就算明知道大儿子面临的是几倍乃至十几倍的敌人,也不愿意增加西北军人数,就是为了限制苍天素手中的权利。
西北有十万军队,就算各个都肯跟着你苍天素做谋逆大事,苍国还有其余四队十万人的军队,两方人马当真拼杀起来,西北军没有充足的粮食补给,谁输谁赢实在不好说。
苍天素生性多疑步步为营,在能确保没有纰漏前就绝对不会出手,自然担忧会徒为他人作嫁衣,苍景澜一死,目前有可能称帝的三方势力,不论是苍景澄上位还是刘家改朝换代,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坐在马车上苍景帝在头脑中把近一个月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有些郁闷地发现,原本以为很像自己的大儿子其实在许多地方都跟自己不一样。
换了是他,如果在荒芜人烟的地方看到自家老子奄奄一息躺在那里,铁定会兴高采烈地凑过去补上一刀。
苍景澜有一种冒险的天性,所以为了检测两个继承人,顺便勾引一下蠢蠢欲动的傻弟弟,他宁愿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虽然中途出了点差错,但总算是玩得尽兴。
苍景帝十分乐意玩赌博游戏,他也十分乐意起兵谋反,才不会去管老皇帝的死活。
但是苍天素不是这么打算。在镇北将军看来,与其去搏渺茫的机会,不若守住现有的保底。在夺取皇位没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时候,不如卖给现任皇帝一个天大的人情,继续蛰伏等待最佳时机。
实在是太不可爱了!
同样舒舒服服洗过一个澡吃了顿饱饭的苍景帝懒洋洋看着易豪把盘碟收拾起来,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哈欠,开始十分严肃地思考困扰了自己好长时间的问题。
——为什么刚刚过了十六岁生日,正应该是浑身冲劲的大儿子连哪怕一丁点毅然决然的赌博勇气都没有?步步计算,确保成功,他活得累不累?
李泉静静等待了几个时辰,见苍天赐颓唐神色没有好转的迹象,终于开口:“二皇子,不若您修书一封,送去西北?”
苍天赐翻腾奏折的动作僵住,脸色惨白,好一会儿后才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朱笔,摇头道:“不出意料,父皇就是在西北失踪的,我们还不清楚在这段时间内,前去接应的西北军充当了什么角色,还是不要招惹比较好……”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掩饰自己的神色变动。
在皇叔空口白话朝自己泼脏水的时候,苍天赐不是没有期待过,威望至顶权势滔天的镇北将军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解围。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情势越来越危急,眼看皇朝将倾,十万西北军却始终沉默以对,他已经渐渐心凉。
苍天赐无声在口中咀嚼着心心念念了无数遍的二字,眼眶越发酸涩。你是不明真相不愿意相信我,还是已知真相却在等待我由高处坠落的那一天?
年少时期,总角之交,懵懂无知,区区数年,全凭我一人死缠烂打才能维系的“兄弟情谊”,在你心中,是不是真的丁点分量都没有?
☆、澄王爷
李泉被获准进入庞龙殿的时候,苍天赐刚刚跟三弟苍天瑞大吵了一架,正揉着额角盯着金黄色的龙椅发呆。
李泉张口欲言,苍天赐已经抢先一步说话:“乱党已经濒临城下了?”想不到来得比预料的还要早半个月……果然是在路上没有遇到丝毫反抗吗……
李泉见他这番光景,不觉笑了起来:“骁骑营两万军队已经列队完毕,请二皇子检阅。”
苍天赐顿时愣住,好半天才缓缓转头看向满面笑容的大太监:“什么?”
“这是镇北将军给您上的请罪折子。”李泉双手捧上,见到小主子呆愣的表情,脸上的笑痕加深了一层,“快马轻装跑了足足一个月,好歹赶在乱军前面通知了章广闻将军的部下。现在西北军仍在全力抵御外敌入侵,实在分不开身,但是章将军的中央军和李将军的屏扬军已经两面夹击,在宗南平原包围了叛军。”
苍天赐强忍住内心的翻腾,接过来打开,薄薄的奏折上面没有写一个字,正中央那个鲜红的印章,正是两瓣调兵用的虎符合并起来组成的图案。
一瓣由历代镇北大将军执掌,另一瓣苍国历任皇帝从不离身,在父皇失踪后,他将整个皇城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见到此物的踪迹。
劫后余生,花明柳暗。苍天赐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颜色饱满的印痕,努力平复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小声嘟囔道:“居然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等父皇回来铁定治他个延误军情的重罪。”
李泉弯腰行礼,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缓缓后退,离开了空荡荡的殿宇。
徐偿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军旗上挂着的人头,挺直脊背,跪在主帐门口,紧握的拳头太过用力,指甲已经戳破了手心,留下两个月牙状的血痕。
李仁锵从他旁边走过,全当这个在烈日下跪了两天水米未进的大活人不存在一般,连眼珠子也没有往那边斜一下。
“李将军,在识人上,我徐偿不如你。”徐偿咬着牙根,第一次对这个他一向看不顺眼的“娘娘腔”服软。
李仁锵冷笑了一声,心道你这话我可真不敢当,比起识人来,谁能比得上您?要不是你徐将军慧眼识“朱”,承国这次捡不了这么大的便宜。
朱耳达,一个承国的奸细,坐到了苍国西北军第四把手的位置上,要不是亲眼所见,李仁锵都不愿意相信。
李仁锵没有开口把讥讽说出来,他很明白这事只能说恰好摊到了徐偿头上,换了自己,指不定也不能发现。
细作战一向在战争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几国之间互相安插人马,防不胜防。就像苍天素的末路之战,和这次的朱耳达泄密事件,奸细在其中发挥了扭转乾坤的作用。
一个细作混入军中,潜伏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等到了关键时候,给予重重一击。像朱耳达这样自小混在别国还做到一国将领的,一千个细作中找不出一个来,培养一个需要付出的代价巨大,若不是这次利益实在让人眼红,承国太子还不一定舍得动用这颗钉子。
在平时,细作们全心全意为潜伏的国家效力,完全看不出丁点差错,朱耳达能征善战,在对敌戚国时攒下了赫赫军功。徐偿趁机提拔他,虽然含有拉拢人才组建势力的私心,但是仍然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反对意见来。
正是因为如此,苍天素才没有处罚他识人不清,削减俸禄,降低职位,只是罚跪三日。然而就算没有实质性的处罚,对于心高气傲的徐偿来说,这件事本身已经像是一个巴掌,重重打在他脸上,足以让他在以后的日子抬不起头来。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李仁锵不禁有些怜悯他。如果这些日子以来,徐将军不是这么风头毕现的话,一向不喜欢做恶人的西北军主帅指不定还会好言安抚一下,哪会当着全体士兵的面,给他这么大的没脸。
李仁锵看得出来,苍天素提拔徐偿,不仅在于他军功卓著,而是新的主帅需要组建一个势力,跟原镇北将军段德遗留的势力叫板。
两边人马都不需要掌握在苍天素手中,但是需要两方实力相当,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底下人闹得越厉害,越有利于主帅权力集中。如果属下齐心合力凝聚成铁板一块,反倒不容易听从苍天素调度。
原本段德的人马听令于段羽而不是现任主帅,就算段少将军对苍国大皇子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这种局面也是苍天素不能允许的。
段羽有没有二心是一回事,自己手下的兵到底听谁的是另一回事,“谁才是军营中的老大”是原则问题。撞到底线上,苍天素绝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所以他分化李仁锵,提拔徐偿,打散段德生前的安排,确保三方势力的发展都在自己的掌控下。
除去死忠段家的人马跟着段羽老老实实拥护苍天素,平日里连屁也不放一个外,李仁锵带出来的这一波和徐偿结交的另一波,分阵营打擂台,轰轰烈烈闹得不亦乐乎。
在失踪前,苍天素一直有意无意地维护新生势力,所以徐偿才能迅速崛起,一帆风顺。李仁锵冷眼旁观,暗叹现在的小豆丁弄起权谋来怎么跟玩似的,没有料到这位本应人老成精的徐将军会冲昏了头脑,妄图冲破桎梏,挑战苍天素的权威。
真是可笑,兵权握在主帅手中,人家一路走过来又顺风顺水,百战百胜,天意所归民意所向,皇帝放着自己的孩子不支持,难道还能把这天大的军功平白扔到你头上?
凭着拉拢几个没脑子的蠢货,还想趁着主帅失踪的时候搞夺权?你手中的权力再大,那也是苍家的娃娃漏给你的,难道你以为离开大本营一个月,他就没了收回去的本事?
没有徐偿视而不见的多番纵容甚至是私下帮忙遮掩,凭朱耳达一个人,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将那么多情报一一传递出去。因为一己私心就将主帅置于敌国刀枪之下,徐偿犯了人臣大忌,以后注定翻身无望。
迈入军帐的李仁锵看着西北军埋首书写的年轻主将,心底突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怜悯。处在少年期与成年期圆滑过渡的十六岁,本应是明亮耀眼年少轻狂肆无忌惮的年纪。
李仁锵驻足不前,凝神打量,看不到志得意满,看不到踌躇满志,看不到憧憬希望,入目的,只有疲惫孤寂,遮掩在浓长如羽的睫毛下,眼睫轻颤间,浓郁得几乎要满溢出来。
苍天素等了良久,不见他出声说话,将视线从情报册子上挪开,打量着默然无语的李将军:“有事?”
十几位将军不论分属哪个阵营,无一例外都认为主帅和李仁锵铁定八字不合,两个人一见面,不怕死的李将军第一句话,铁定能噎得人说不出话来,以下犯上不敬上司的做派实打实地放在那儿,全赖苍天素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罢了。
只有苍天素自己明白,整个西北军领导层中,李仁锵是最投自己眼缘的一个,因为他足够聪明。
苍天素分裂段德原班人马的意思刚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