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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为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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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李宓还没有听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孩子果然还是小孩子,再早熟的,关键时候还是天真得这么可爱。
  
  她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再次蹂躏了一番苍天素温顺的长发,站起身扭着屁股走向厨房,开始捣鼓两个人中午的伙食。
  
  苍天素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头,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我还没有说完……”
  
  他看着脑海里描绘的画面,一时间眼中流光溢彩,漂亮得慑人。
  
  ——那样我就可以摆出像三年前那个讨厌的太监一样的高人一等般的表情,把所有的东西都用力砸到苍景澜的脸上,理直气壮,昂首挺胸,说:“拿回去,我不稀罕!”
  
  我不稀罕!他一遍又一遍轻轻咀嚼着这句话,四个字,重逾千斤。
  
  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苍天素无数次地想起当年的年节,都对自己当时没有把皇后赏赐的东西劈头照着那老太监布满皱纹的老脸砸过去,觉得遗憾万分。
  
  苍天素万分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方面,他不停地给自己灌输与世无争的思想,憧憬着安安稳稳成年后,带着李宓到自己注定不大的封地上,过上剥削阶级生活的日子。他愿意为之努力,因为那样的舒服清闲的日子似乎更适合李宓,也更适合他。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想要有一天,能够将“你们给的东西,我都不稀罕”,说给每一个他认识的人听。
  
  那些人总是会远远打量他一下,然后假惺惺地,用以为他听不到的声音给身边的人说:“要不是这孩子的娘不守妇道,他该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真是造孽!”
  
  这样的话,他每听到一次,都恨不得扑上去撕烂那个人的嘴。
  
  苍天素在内心深处这样的矛盾中纠结挣扎。无论是天平的哪一边,在他的小脑瓜里,都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最后,他只得选择把一层又一层的静谧沉淀,给自己裹上厚厚的外壳,试图压制那颗越来越不安分的心。
  
  惺惺作态。
  
  苍天素每次都轻蔑地对想象中的自己说,说完后又会不自觉地将自己的伪装检查一番,看上面有没有明显的裂痕。
  
  苍天素那时还不懂得,李宓能给他支撑的世界一直就这么大。他会觉得窒息,觉得掣肘,不是因为世界越来越小,只是因为他越长越大。
        




☆、少年不识愁滋味

  苍天素怀抱着三本李宓给他包好的书本,看着苍景澜派来给自己领路的大太监,面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李公公好。”
  
  李宓没有教过他任何宫中的礼节。苍天素于是理所当然地站直了身子,脑袋向左侧倾斜四十五度角,笑容诚挚真切,看不出丝毫棱角。
  
  大太监李泉看着这笑容愣了三秒钟,然后微微侧过身子,做了个引路的手势,短促的咳嗽后,低声道:“大皇子,您先请。”
  
  苍天素于是抬脚,先往前跨了一步。
  
  李泉打量了一下他单薄的背影,顿了顿脚,跟在落后他一个身子的位置,不紧不慢地缓缓挪动,胖胖的圆脸上看不出对这个不受宠皇子丝毫的不耐。
  
  迈进书房的时候,除了苍天赐,没有人看向他。苍天素也压根就不在意,在门前住了脚,静静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想要搭理他给他指个座后,随意朝最角落的位置走去。
  
  从刚才起就眼睛亮晶晶盯了他良久的苍天赐急忙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扯住他的手腕,笑得两眼弯弯:“大哥,你坐我旁边好不好?”
  
  苍天素看着这个喜上眉梢的小豆丁二号,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深了一分。在微笑的同时,他毫不犹豫回答道:“不好,我就喜欢那个位子。”
  
  苍天赐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呆愣了一会儿,气嘟嘟地撅起了红润的小嘴。他并不死心,紧了紧死死抓着苍天素手腕的胖爪子,小声道:“大哥,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苍天素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讨厌眼前这个有些聒噪的人,就算无数次地听到有许多人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念叨二皇子多么受宠,多么讨喜,多么尊贵云云。
  
  苍景澜的喜爱要给谁,都是皇帝自己的意愿。在苍天素看来,跟自己,跟苍天赐,都没有太大关系。
  
  没了老二还会有老三,没了老三还会有老四,反正如果自家父皇铁了心要讨厌自己,他从心里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苍天赐听了这个回答大喜,当即拿出自己在父皇母后那里屡试不爽的杀手锏,满脸委屈道:“可是如果你不坐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大哥其实不喜欢我的……”
  
  “那是你的事情。”苍天素抽回手,径自奔到座位上坐好。他注意到苍天赐小小地偷换了概念——也许在苍国二皇子眼里,不讨厌和喜欢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把三本书依次在桌子上摊开,看着上面厚厚的一层白纸书皮发呆。他想起了昨晚李宓低下头比着书的尺寸裁纸的情形,心中一片柔软。
  
  书房里学生并不少。上到王公贵族,下到文人学士,只要是在宫里关系够硬,都可以把孩子托到这里来。
  
  夫子好还是其次,关键是让孩子能跟小天骄们打好关系。其实苍景澜把门槛放这么低,打的主意也未必不是如此。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些现在还懵懂无知的小豆丁们,会成为苍国下一代皇帝的左膀右臂,助他最终走向巅峰。
  
  这是一个帝王最起码的野心。
  
  苍天素一直不相信自家父皇会甘心只做苍国的统领者,他的目标应该放得更远更广。在苍天素无数次的想象中,那个在他心目中总是面目模糊的人间帝王,应该有着锐利逼人的深邃眼眸。
  
  他的眸光所向,应该是整个无极大陆的万里云天。
  
  书房没有休息天。
  
  自从苍天素开始正经上课后,李宓不止一次地在饭桌上挥舞着筷子,假模假样地怒斥封建教育体制的腐朽。
  
  苍天素端着饭碗,看着自家奶妈眉飞色舞的模样,都会默默地将碗碟往桌子下面转移,以防饭菜被那飞溅的唾液玷污。
  
  李宓也不止一次地轻拍着他的脑袋瓜儿,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想去了,就跟奶妈说一声——老娘就不信,跟在你老子身边伺候了十多年,还不够这点情面把你给弄出来的。”
  
  苍天素听了从不接话,只是无声地笑。
  
  其实李宓这话并不是说出来插科打诨的。她隐约看出来,苍天素并不喜欢那个地方。每次下学回来,他的脸上都挂着似有若无的浅笑,似乎心情很好一般。
  
  ——欲盖弥彰。
  
  没有人比李宓更加清楚,当苍天素苍小爷真正高兴的时候,你永远别想从他的巴掌小脸上看出哪怕一丁点的笑意。
  
  他会僵着整个面部的肌肉,努力摆出一副“识相的就不要来招惹我”的死鱼脸,其实在心里偷偷乐开了花。
  
  李宓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咬牙:怎么会教出来这么个别扭的小鬼头?
  
  在苍天素抱着厚厚的书本蹦蹦跳跳踏上去书房的路时,她都会偷偷托易豪了解情况,然后每天听着易豪面无表情一遍遍重复那些不堪入耳的话语,陷入良久的沉默。
  
  李宓最初的担忧成了现实。
  
  在她还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将苍天素母亲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已经有人擅自将包裹事情的薄膜在苍天素的面前撕扯开。
  
  以一种最最伤人,也最最偏激的方式。
  
  鲜血淋漓。
  
  李宓这三个月来,经常在半夜起身,看着旁边小床上苍天素熟睡后漂亮而略显苍白的小脸,无数次地猜想他听到那些话时的表情。
  
  “你的娘亲是个□——”
  
  “听说上过她床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女人当初灌醉了皇上,才怀了你——”
  
  “贱人失宠后居然不要脸地跟侍卫长私通——”
  
  “哈哈,也许你根本就不是皇上的种——”
  
  李宓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些话都是谁的意思,无论如何,这些话都不会真正出自几个□岁孩童的口。
  
  ——皇后娘娘,你做的真的太过了。
  
  李宓一直在耐着性子等待,她期望着能够有一天,苍天素终于扑到她的怀里,哇哇大哭着,将三个月来所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那时候她一定会心疼地拍着他的肩膀,跟着他一块恶狠狠地咒骂那群小瘪三,然后可以看着他日食般的眸子,轻声告诉他,“你的母亲不是这样子的”。
  
  那样,她心中自我折磨了八年的愧疚感和负罪感就可以顺势消散,困扰多年的问题也可以随之迎刃而解。
  
  多好,两全其美。
  
  然而苍天素没有。
  
  他每天正正常常地上学下学,发呆吃饭。在他清醒的时候,李宓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一丁点的愤怒或者恨意。
  
  但是她听到过苍天素说梦话。那天夜里,北风比平时刮得更紧,半大的孩子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指甲深深掐进膝盖的肉里,嘶哑着声音,将心底的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要杀了你们!”
  
  ——“我要杀了你们!”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李宓当时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扯着被他蹬到床脚的被子,轻柔地给苍天素盖上。
  
  她转头,冲着不知何时站在窗外,面无表情的易豪道:“我个人认为,这句话,你还是不要告诉皇上比较好。”
  
  李宓现在很内疚。如果说她以前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现在到了这个地步,却是压根无法主动提起这件事了。
  
  既然苍天素不想让她知道书房里的种种,单只为了他那颗敏感而高傲的自尊心,李宓就只能装傻充愣,全当作不知道。
  
  何等憋屈。
  
  苍天赐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天天能见到那个有趣的苍天素大哥,他这三个月一直很高兴,吃饭香香,身体棒棒。
  
  从父皇到母后,从夫子到奴仆,每个人都夸奖他听话懂事了不少。
  
  而且最最让他欣喜的是,苍天素对于他的接近,终于勉强表现出了不是很反感的意思。
  
  他不知道的是,苍天素不再用冷屁股拒绝他贴来的热脸,只是因为有他在身边,耳边让人厌烦的嗡嗡声才不会响起。
  
  苍天赐在的时候,除了他本人,不会有任何人接近苍天素周身五米之内。但是他一转头拍屁股离开,跟着来接他的宫女回到金碧辉煌的东宫殿,立刻就会有几个人,麻利地围了上来。
  
  这些人很是敬业,风雨无阻。苍天素有时抬头,入目的是影影绰绰的人群,入耳的是恶毒之极的辱骂,心中涌上来的,除了恨意,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迷茫与彷徨。
  
  很久之前,李宓捏着他的耳朵追忆往昔,曾经说过,小的时候,她经常会问父母,自己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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