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醉清风-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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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清听这话怎么有点弦外之音,遂眨了眨眼睛,不吱声了。
“西燕的酒只是呛,没什么意思。我让他们去找些真正的酒来,找了好几天,只给我弄来这些薄酒,勉强能入得口,习公子请。”
习清端起酒杯,闻到一阵醇郁的酒香,不禁失笑,“司徒公子眼里所谓的薄酒,在很多人眼里应是佳酿了。”
司徒风闻言大笑,“以前皇叔请了五六个师傅来教我技艺,我却都学的一鳞半爪,东也不成西也不就,只对酒道有莫大的兴趣,把皇叔气得差点吐血。如今大概也只有寻酒酿酒一事,能在人前献丑了。”
习清微笑道,“司徒公子是多才之人,寻常技艺,自是不用上心即能上手。酒道也不过消遣之资,并非司徒公子真正属意所在。”
司徒风目光流转,“那习公子认为司徒真正属意所在又是什么?”
“故国家园。”习清坦然道。
司徒风没料到习清如此直接,不由得一愣,“咳,习公子还真是快人快语。”说罢正要低头喝酒,却见习清正盯着他看,也不说话,虽知习清目前还看不到什么,司徒风却觉得像被看穿了似的,一阵尴尬,忍不住问道,“习公子你还有话要说?”
“是司徒公子有话要说。”习清温言道,“司徒公子单独叫我来,定是有言相告。”
“唔?唔唔,”司徒风向左右看了一阵,似乎有点踌躇的样子,好半晌才道,“其实,我是想消除一下误会。”
习清一愣,“什么误会?”
司徒风干咳一声,“就是那日沈醉走错房门的误会。”
习清沉默了一下,淡然道,“那日其实没什么误会。”
轮到司徒风愣住了,“此话怎讲?”
习清笑了笑,“误会既已消除,便不再是误会,纠缠于此,又有何用。”
司徒风默然,“司徒早该料到习公子乃是通达之人,唉,看来这杯薄酒,只衬出了司徒的画蛇添足。”
习清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其实,今日和风丽日,此处虽是西燕内廷,但院落幽静,在此推杯换盏,已属乐事。习清记得司徒公子曾说过,人生极乐,浮一大白耳。即便是司徒公子所谓的薄酒,甘醇当前,你我二人又何必苦苦相较于他事?”
“说得好!”司徒风拍桌道,“司徒再多言,就是庸人自扰了。来来来,我们就只论杜康,不论其他。”说完亲自给习清斟了一杯。
两人在这一进小院中谈笑风生,又如初时般无话不谈起来。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转西,红狼和沈醉从骑兵营回来,沈醉远远就听见司徒风院中传来欢快的语声,等踏进院子,沈醉不由得愣住。
只见一张圆桌边,司徒风正殷勤的给习清劝酒,笑语盈盈、双目顾盼,往日的十分神采此时飞扬出十二分来。再看习清,已是双颊酡红,似有微熏,但嘴角含笑,似乎也很舒畅。
沈醉见状,不禁皱眉。司徒风见他回来了,便招手道,“沈醉你也过来一起喝一杯。”
沈醉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我还是先回房,骑营之事,明日与你详谈。”说罢来寻习清,问他是否回去休息,习清此时才感到天色已晚,于是点头。
趁习清起身离开之际,沈醉忍不住问司徒风,“你跟习清说什么了?”语气颇为不善。
司徒风笑道,“论酒而已,别无其他。沈醉你并非多心之人,如何也婆妈起来。”
沈醉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回头跟着习清走出小院,忍不住又问,“司徒风跟你说什么了?”
习清眨了眨眼,“只是论酒,你想他跟我说什么?”沈醉语塞,只能支吾两声了事。
小院中,司徒风还在自斟自饮,白狼见习清走了,才道,“主人,你又喝多了。”
司徒风摇头,“白狼你不知这其中的缘故。今日尚有习公子这样的妙人陪我喝酒,我便是喝多一点,又有何妨?来日江水东流,春秋寒暖,还不知身在何处,又成了何等样人。到那时就会后悔,当初怎不多喝一些了。”
白狼嘴角抽搐了一下,“果然喝多了。”
司徒风像是想起什么来了,指着身边的凳子,“你能不能别老站着,坐下陪我喝酒。”
白狼摇头,“主下有别,我不坐。”
“你这人真是奇怪,”司徒风撇嘴,“怪不得红狼他们都怕你,太不通融啦。”抬起头来,笑嘻嘻的,“告诉你,以前你不在的时候,我嫌红狼跟个木桩似的矗在那儿,早叫她坐过了。”
“应该受罚。”白狼面无表情的道。
“哎呀,扫兴。”司徒风说完便往屋里走,边走边摇手道,“不与你多说,我去睡觉!”
十四 折柳
数日之后,司徒风一行人打算踏上归程,但有些人却准备留下来,留下来的是沈醉、柴刀等人。
“你随司徒风回凤城,不要留在这里。”经过反复思忖,沈醉终于对习清说出这句话。
“什么?!”习清整个人都愣住了,前两天沈醉还说一步也不离开他,话犹在耳,突然间他又说这个!
沈醉见习清脸色突变,知道他无法接受,遂走到习清跟前,握着他的肩胛道,“我也很希望能和你寸步不离,但是此次我留在西燕,是等待司徒风将地宫秘宝送到这里,然后率五万铁骑在荒漠与他会合。西燕的铁骑营若要为我们所用,还须好好操练,石场的兄弟们也会留下来帮我。但是你——异乡作客,不甚方便。”
“呃——?”习清愕然,“异乡作客,不甚方便?沈醉你到底在说什么?”
沈醉笨拙的摸摸后脑勺,习清把头转到一边,幽幽道,“我也不知你为何要这么说。但是你可记得,我们初见时,你自称杀人狂魔,把止茗给吓个半死,那日你留宿在我屋中,我可有说过不方便。彼时我们在石谷被囚,暗无天日,不知何时能够出去,又何曾抱怨过不方便。之后我跟着你浑浑噩噩的到了马场,又稀里糊涂的进京,其中的颠沛流离、曲折磨难,莫非你也忘了?若说不方便,认识你就是最大的不方便。往日我不说,因为我想你都知道,何必多言。现在你同我计较这些,莫不是在故意气我?”
沈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然而他心里实是有苦难言。留在西燕本就是件极为险恶之事,这里虎伺狼环,不比中原地界,若是出事,怕连个能嘱托的地方都没有。并且此次他要行的是兵戎杀戮之事,所谓的操练,对西燕人来说,无非是去打劫他国的边境城池。沈醉心道习清是个温良平和之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复明,沈醉不希望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血光刀剑之事。
只是这些话,却与习清说不得,习清若听说有危险,必定更不肯随司徒风回程。
沈醉想了半天,最后粗声道,“不是故意气你,只是我做事不能分心,你还是先回去。”
“你!”习清气结,原来那些话全是白说,脸上腾的就红了。
沈醉见状,忙不迭的把他搂进怀里,摸着他滑顺乌黑的头发,哑声道,“在皇都的时候,你问我有什么打算,这就是我的打算。你且先忍忍,来日方长,等过了这个坎,以后就是水里火里,我们也在一起不分开。”
习清愤然推他,“如今这是个坎,以后可就没有坎了?若每次都是且忍忍,你也不用回来了!”无奈沈醉力大身壮,推也推不动,习清只能保持缩在他怀里的姿势,脸还贴在他胸膛上,发个怒都使不出气势来。沈醉也狡猾,就这么抱着不松手,感觉习清就跟个鼓了气的包裹似的,在他怀里挣扎滚动。习清原不是暴烈的性子,心中有气,也是一而衰,再而竭,不多会儿也就不挣扎了,气咻咻的任凭沈醉搂着。良久骂了一句,“混蛋!”
沈醉听他骂出口,知道差不多了,拍着习清的肩背波浪鼓似的点头,“对对,混蛋。认识我这个混蛋就是你此生最大的不方便。以后你就每天骂三遍,骂到我回来给你梳头为止。”
“谁要你梳,笨手笨脚的!”
“那我打下手,帮你端梳子。”
“梳子还用端?我自己不会拿么,多余。”
“那就做个不多余的人好啦。”说着沈醉拦腰一抱,把习清打横给抱起来了。
“嗯?”习清一个不防,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个你自己拿不了,非得有我不可。”沈醉说罢蹭的窜到床边,抱着习清一起滚落到床上,他人高马大的,一个扑棱就把床压得吱吱响。
“呃?”果然混蛋!习清手脚扑腾了一番,最后也就随他去了。沈醉在他身上胡乱亲了一阵,而后忽然抬头,“对了,这个你可也得忍忍,我不在的时候,太惦记了不好。”
“唔!”习清见他竟还有心思调笑,真是哭笑不得,遂咬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要忍也是你忍,不要竟日又走错门。”
沈醉苦笑,“不会再走错了。”
习清闷哼一声,良久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紧紧抱住身上同样紧抱着他的沈醉,暗想心若是一处,身为何竟是两处的,若也只得一处就好了。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话是安慰人用的吧。想着想着不觉抱得更紧了…………
次日便是众人出发之时,沈醉不放心,又把司徒风拉出来最后叮嘱一遍。
“知道啦知道啦,”司徒风摇晃着扇子,“总之我不会让习公子涉险,平日里就高高供着,放在供桌上,等你回来顶礼膜拜总可以了吧。”
沈醉瞪了他一眼,“那倒不用,只是当日习清如何对你的,你自己记得就好。”
司徒风笑嘻嘻的,“你在为我卖命呢,我怎么会亏待弟妹。”
沈醉皱眉,“东西你什么时候运过来?”
司徒风脸色一正,“很快。但是你要记得,东西到了更要小心行事,若有不妥,就撤回老地方。我可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醉没听出这句赔了夫人又折兵是在调侃他,一本正经的道,“我自然会当心。”
司徒风转头发现习清有点黯然的站在人群边,落落寡欢的样子,美目微转,便对沈醉道,“你去折根杨柳送给习公子。”
沈醉怪道,“那有什么意思。”
司徒风便笑他,“莽汉就是莽汉,正所谓草木有情,杨柳本就代表话别,他手里有个物件,心里就踏实些。”
沈醉沉吟了一下,居然依着司徒风的意思折枝去了。司徒风在这里看着,只见沈醉把柳条塞给习清,不知说了些什么,习清就低头摸着手里的柳枝,脸上也有了些神采。
过了会儿他们启程,沈醉送了很远的路才返回,直到身影不见了,司徒风不禁嘀咕,“唉,笨蛋就是笨蛋,顺便送我一根嘛,又不会死人。”再看习清,果然把那柳枝当宝贝似的藏怀里去了,司徒风眨了眨眼,策马到习清身边,一路与他说笑,习清呆滞的眼神这才变得灵活些。为了早日赶到凤城,一行人开始日夜兼程。
十五 幻洲
凤城在皇都的东面,隶属于东川彭高县,中间隔着一条大河。东川整个的地势要比属于西川的皇都崎岖很多,进入凤城时,习清能感到他们走过了相当长的一段山路,然后才一马平川,地势平坦起来。
习清原以为司徒风初进凤城,人生地不熟的,没想到他们还没进城时,已经有人迎接出来。原来司徒风早就安排了人手,并且已经开始在凤城最古老的城址上修建司徒氏的墓地。习清不禁愕然,没想到司徒风什么都想到了,什么都安排好了。
亭侯府设在动工的墓地旁边,由一座善堂改修而成。习清被安排到一处幽静的居所,但是所谓的幽静只是相对而言,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