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肋骨-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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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潜移的瞳孔因这句话而猛地收缩,然后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他的动作都给予黎祖儿一种很绝望的感觉,就像是曾经看过的死刑犯被押解着去执行死刑时一样。
“夏潜移!”她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
他的脚步停住了,从她的方向可以看到他的胳膊在薄薄的衬衫里鼓了起来。
于是她又低低的喊了第二声:“夏潜移……”
门口的少女眯起眼睛,突然伸手一拉,将他拉了出去,并在黎祖儿下意识的追过去时,狠狠瞪着她,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宛如最最恶毒却又神奇的咒语,使她顿时动弹不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干脆利落的关上门,将夏潜移的身影完全遮挡。
黎祖儿看着闭的紧紧的门,再往下看到自己的手,手里空空,怀里也空空。
没有了,那种被拥抱被渴望被需要的温暖……已经消失了。剩留下的,是冰冷的、彻骨的凉意。
而那凉意不依不饶,连同少女离去前的话一起,缠绕住她,反复回响。
少女说的是:“站住。我是他的妻子!”
26、我要跟她在一起
她是夏潜移的妻子啊……
夏潜移就是跟她结的婚啊……
真是有点点羡慕,又有点点厌弃呢。羡慕的是那个少女,竟然可以成为那么温柔的他的妻子;而厌弃的则是自己,她都做了些什么,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啊……一相情愿地迷恋着别人的丈夫,甚至贪恋着那一点温暖,不肯松手……
真的是,好讨厌好讨厌的自己……
“我怎么会成为第三者呢?”她慢慢的蹲下去,抱住自己的双臂,很小声的说,“妈妈,如果你知道了你的女儿不但嫁不出去,还差点成了第三者,肯定会很生气吧?”
“可是……”
“我真的喜欢他……”
“妈妈,怎么办呢?我好象更加嫁不出去了啊,如果我以后对相亲变得更加排斥,可怎么办才好呢……”
纽约的阳光依旧斑驳,而阳光下,有永远的失情人在伤心。
另一头,莫小优面色严峻的拉着夏潜移的手,坐着电梯到底层,穿过宽敞亮洁的医院大堂,走向院门。
夏潜移突然停住,还没等他开口,她已先沉着脸急声说:“想都别想!不可能,听到了?那不可能!”
夏潜移的眼珠由浅转浓,浓的像是化不开的悲伤。
莫小优的心颤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软了很多:“你昨天晚上关机,Dad找不到你,非常生气。你明知道昨晚是他的生日,我们都到齐了,连远在曼谷的Ryan都回来了,而你这个最早通知到的、Dad最喜欢的儿子却不在场,你让大家怎么想?我是知道因为黎祖儿受伤,而令你不忍心离开,但是组织里的其他人不知道,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你对一个女警察这么迷恋,你觉得你那位喜欢发无聊短信的女警察会被怎么对待?你也不想她再遭遇不幸吧?”
夏潜移的指尖起了一阵颤抖,最后垂下眉睫,像是同意了她的说法。莫小优继续拉着他往外走,然后去停车场取车,将他塞入副驾驶座后,飞快将车开出医院。
街道两旁的建筑飞快地向后倒退着,映在车窗上,形成一种奇异的流逝画面,让人觉得时间似乎也是以这样平滑的方式流逝过去的,但是车子可以倒退,时光却不可以重来。
如果时光也可以像那些建筑物一样返回的话……
夏潜移的目光飘忽地望着窗外,终于开口:“我……我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相比他声音的低软,莫小优的声音则是清亮的、果断的、绝对压倒性的强硬的。
夏潜移再度沉默。
“你不喜欢!”莫小优又重复了一遍,并搬出理由,“你只是觉得她像你噩梦里经常梦见的那个人,你从她身上发现了相类似的气息,而那气息让你回忆起那些遥远的往事,那些你还没有成为伪装者前的平凡往事。所以你以为在她身上找回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你以为自己喜欢她,其实根本不是的!”
夏潜移将手慢慢的贴上车窗。玻璃由于在阳光下晒的太久的缘故温度有点烫,可他的手却冰凉如霜。
“听着Paul,你一直是我们中间最聪明成熟和冷静的人,你把这行的游戏规则看的最清楚,你扮演过那么多职业那么多角色,每次任务你都会全身心的投入,但是当GAMEOVER时,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能迅速转回自己的角色。所以,这一次也绝对可以,只是偶尔的失控而已,很快就能调整回来。因为她不在你的游戏计划之内,所以你迷茫了,只是这样而已。想想你的身份,再想想她的,你们不可能的!哦不,事实是,我们和谁都是不可能的!”汽车猛的一个拐弯,转进一条小巷,然后戛然停下。
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巷子,两旁都是高高的围墙,没有一个行人。
莫小优转过身,看着一言不发的夏潜移,轻轻的叹了口气:“现在,调整好你的表情和肢体,我们要去见Dad了。如果让他发现你的心不在焉,不只是你,还有那个小警察,都会完蛋。”
夏潜移没有焦距的平视着前方,缓缓说道:“我昨天又梦见那个梦境了。”
莫小优的嘴唇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终归没有说。
“我梦见老师被枪杀,梦见那些蝴蝶全变成了红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反复梦见那个梦境,但每次都残缺不齐,于是我一直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的记忆是从十岁开始的,而那时起,我就被组织培训和调教着,成为了一名特工。因为我忘了自己,所以在所有的训练里,我的伪装术学的最好,我可以变成我所见过的每个人的模样,把他们的相貌、声音,包括动作里的小细节,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可是你知道吗,有一个人,却是我怎么都模仿不出来的……那个人就是老师。”
莫小优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而夏潜移平滑如水的声音,依旧字字清晰,“我经常对着镜子努力回想梦境中她的样子,我想如果我能模仿成她,也许我就会知道她是谁。我试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怎么也模仿不出来……直到今年接到去中国X城盗取文物情报的任务。黎祖儿一直以为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闹市,我帮她擒拿了一个抢劫犯。她不知道,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关郁辉死亡前的那天下午,我和他约在2008CLUB相见,那个时候黎祖儿在相亲,我看见她的相亲对象对她大谈特谈股经,也看见她一副很不耐烦又很无奈的样子。真是个有趣的家伙啊。而与这个有趣的家伙的第一次见面,则要更早,是在1月5号,星期六,从X城市长那拿到文物资料后,我走出市政厅,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看见很多幼儿园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老师不见了,孩子们很惊慌,然后那个时候,黎祖儿出现了,她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后,就开始领小朋友们过马路。”
他说到这里时,琥珀色的眼睛里,露出一种几可称之为艳丽的凄迷,连声音也变得因含有感情而更为动听:“我看见她转过身,对小朋友说‘来,跟着姐姐走,来这里,小心哦,来……'那一瞬间,我如被电击,仿佛看见神秘的宿命之眼,在我面前豁然睁开,朗朗乾坤茫茫太清天地万物悲欢离合前世今生种种一切忽然间……灰飞烟灭。”
一滴眼泪从明珠玉露般美丽的眼睛里悄然滑落。
“我……”夏潜移的嘴唇颤抖着,每个关节都在无声颤栗,轻如梦呓的说,“终于想起了那个老师的样子……”
尘封的记忆,真实的身份,往事历历,因着那个人的缘故,如破闸而出的洪水,汹涌残酷地来到他眼前……让他看见那个梦境里的每个细节,让他想起自己曾经安逸快乐的孩童时光,让他颤抖着发觉自己竟然不是孤儿,在这世间还有骨肉血亲!
宿命……真是残忍的东西呢……
如果不知道,也就认命了,认为自己之所以会走上这高度凶险的一行,是因为别无选择,因为甫一睁眼,看见的便是窃听、伪装、欺骗、色情,以及杀人;为了生存下去,为了不成为组织里那些悲惨的被淘汰者,只有拼命的努力,让自己比所有人都更冷静,更出色,也更……残忍。
可是,九岁以前的记忆,受黑暗女神的指引,重新回到他被洗练了整整十七年的大脑中,随之一同回来的,还有人类的感情。
儿子对父亲的感情,弟弟对姐姐的感情,以及……男人对女人的感情。
“老师是我的初恋,因为喜欢她,憧憬她,所以在她提出带我去捉蝴蝶时,毫无犹豫的就跟着去了……但是,我喜欢黎祖儿,却不是因为她和老师有着相像的神态。而是,她是解开封印的人。如果说我本来只是只沉睡的野兽的话,因为她掀开了我头上的封印,所以,我苏醒了。这个世界给予我的所有感觉全都起了惊天动地的变化,重新归整组合,变得和以前再也不一样。你明白吗?小优,我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莫小优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声说:“不可以!Paul,不可以!不可以和以前不一样!你要背叛组织?脱离组织吗?你知道Dad是如何对待那些企图逃脱的人的,死路一条啊,Paul!”
夏潜移扬起唇角笑了一笑,然后慢慢的扭过头来看着她,莫小优的心脏因着他的那个微笑而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从不对她笑。
她一直抱怨他不对她笑,而这一次,他终于对她也露出了那种可称之为无限温文温润温暖温雅又温柔的微笑,然而,她却有点想哭。
因为,在那温文温润温暖温柔的表面下,酝酿着一场悲剧。
“我要跟她在一起。”
“哪怕只有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那么,在这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之内,我终于可以做我自己。”夏潜移说着摸了下她的头发,打开车门走出去。
莫小优情不自禁的扯住他的衣袖,眼神里满是乞求。
夏潜移再度对她微微一笑,慢慢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推开,“我不会令你难做的,你可以把事实的真相告诉Dad。我不会背叛他,只不过,我现在要做我自己。如果他不信,或者不肯,可以随时杀了我。”云淡风清的说完后,他关上车门,用一种无比镇定的步伐渐行渐远。
莫小优望着他的背影,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闭上了眼睛。”陷入爱情的都是笨蛋!”
尤其走掉的这个,更是笨蛋中的笨蛋!
27、跟我在一起吧
病房的门轻轻的开了一线。
黎祖儿坐在地上,抱着双腿,将脑袋靠在膝上,如刺猬般蜷缩在一起。她不知道自己维持着那个姿势在地上坐了多久,只觉得一波波疼痛从后脑勺的伤口处扩散开来,令得整个身体都异常的麻木与疲惫。
真的……很累。
生活赐予人类的苦楚,原来真实的鲜明存在,并不是假装看不见,感觉不到,就会消失。想起自己人生的28年,恍如一梦,很刻意的回头去寻找一些东西,却发现,其实这28年来,根本没有什么具体到可以成为概括的事件。
人生,总要有一段铭记在灵魂里的回忆。
而她现在,算不算是得到了呢?是不是就不该再有遗憾了呢?
很累。
一双鞋子慢慢的走到她面前,停下,黑色的Ferragamo,鞋面光亮的几乎映的出她的影子。她有几分呆滞的抬起头,看见夏潜移站在她面前,像个美好而遥远的梦境。
这是在……做梦吧?
他明明已经跟着他老婆离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