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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大劈棺 陈小菜-第7部分

小说: 大劈棺 陈小菜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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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本身就是正邪两赋,世上并无至善与至恶之人,道德礼仪都易崩溃,而人性的趋利避害却是亘古不变,以法治民,赏罚分明,才能定分止争,民众安分。”

  “大理寺掌平天下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驳;事有冤枉者,推情详明,刑归有罪,不陷无辜,微臣愿往大理寺审判复核,为皇上分忧!”

  听雪亭一片寂静,连风声似乎都暂停。

  徐延圆圆的脸上有汗珠滚落,只觉得如许春色里平添了凛冽的沉重。

  低头看见文帝拇指搭在食指上,更是心中一紧。

  第八章 

  文帝心中若有极难决断的事或已起杀心之时,往往会不自觉做出这个动作。

  二十年来,这个动作徐延见过寥寥数次,一次是继位后天牢秘密处决四王。

  一次是立太子后将檀轻尘送往白鹿山。

  最近一次是五年前下令出兵大破慕容氏。

  良久,文帝微笑,笑容中带着些许纵容和温情,道:“好,明日你便去大理寺,授司直一职,把历年的卷宗都看了,先学着罢。”

  贺敏之笑容格外灿烂,下跪道:“谢皇上。”

  文帝笑道:“起来,陪我坐着说说话。”吩咐道:“徐延去拿些点心来。”

  又道:“听徐延说,你那个兄弟武功很是不错,改日让他过来御前演练,好给个护卫身份,大理寺掌重案要案,身边没个可靠人可不行。”

  贺敏之却笑道:“谢皇上关心,只是聂十三江湖子弟,一向骄傲散漫,只怕不是庙堂可以约束得住的。过些年再说吧。”

  文帝也不生气,道:“也好。”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这些年,我一直留着五妹的丹鹤苑,不让后妃公主们住,你……要不要去看看?”

  贺敏之咬着唇,眼下泪痣在阳光下似一点将凝未凝的血泪。

  文帝被蛊惑,忍不住伸出手,抚向他的脸。

  贺敏之偏过脸,眼神惊怒不定,颤声道:“皇上!”

  文帝一惊收手,眼神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凄凉和情愫,以手支额:“你先下去吧,我倦了。”

  司直只是正七品,只需参加每月初一、十五的两次大朝,平日就在大理寺后殿司直院查看卷宗,复核地方重案。

  贺敏之聪明果决,细致入微,深得少卿寺丞等人赏识,刻意栽培下,不日就让他着手处理现审案件。

  聂十三安排人手去玉州接贺伯。那日从宫中回来,贺敏之问他愿不愿意领护卫衔,聂十三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贺敏之也不强求。

  这日正是月底,百官公休之日,贺敏之窝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书,聂十三准备出门。

  靖丰城内各武馆高手这些日子来被他寻了个遍,每每切磋回来就是一脸冰霜,贺敏之不问都知道他对这些高手大失所望。

  听到脚步声响,贺敏之抬头看到聂十三腰上挂着一把极普通的,在孙铁匠那里花了一两银子买的长剑,忍不住出言讥道:“你又不是野狗,为什么总要往外跑着去打架?”

  聂十三皱眉,坐到他身边:“你那日从宫中回来就脾气古怪,发生什么事了?”

  贺敏之叹口气,却不说话。

  聂十三心中微冷,道:“蝶楼少主苏缺与我有约,我先去了。”

  说罢起身而去。

  贺敏之看着他离开,垂头怔怔坐着,春风吹在身上,竟是凉飕飕的冷,也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咿呀一声打开,惊喜的抬头,见一人抱琴而入,却是檀轻尘。

  檀轻尘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失望之色,微笑道:“敏之在等人?”

  贺敏之也不起身,淡淡道:“十四王爷好。”

  檀轻尘走近坐下,把琴放到桌面:“你迁了新居,我一直未送礼物,想了想,还是把这具琴赎了回来送你,不知你喜不喜欢?”

  贺敏之按着琴弦,道:“不喜欢,我只喜欢银子,待你走了,我还会去当了它。”

  檀轻尘一怔,随即大笑:“敏之,我喜欢你这样。”自己倒一杯茶:“看来你今天心情不错,我们今天可以聊得很好。”

  贺敏之立刻答道:“不见得,小人物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我有了钱,心情自然好,你却没有权,心情想必不怎么样,我心情好,你心情不好,又怎么可能聊得好?”

  这番话大是不敬,檀轻尘却不以为忤,只笑着喝了一口茶,却立刻吐出来,道:“你居然喝这种茶……”

  嘴角的笑意有些意味深长:“聂十三在白鹿山时,只喝君山银针,且只选那种芽身金黄发亮,内质毫香鲜嫩的极品,泡开来汤色杏黄,叶底匀亮,滋味甘醇方可。想不到这两年跟你在一起,竟只能喝这种茶渣。”

  贺敏之心中一痛,冷笑道:“有时候连茶渣都没有,喝白水倒是喝得多些。”看了看杯中茶色,只是一味淡淡的黄,忍不住说道:“我出身渔家,原就不懂得什么茶是好的,这个是在街边茶庄十文钱一包买的,十四王爷尊贵,喝不惯也是正常。”

  檀轻尘欠身正色道:“对不住,是我唐突了,茶不分好坏,看各人喜好罢了,敏之这里的茶渣,在我喝来,远胜皇兄那里的敬亭绿雪。”

  凝视贺敏之,诚恳道:“今日我来,只和敏之叙朋友之情,无上下尊卑之分,可好?”

  贺敏之笑了笑,眼神明净,道:“既如此,我心里一直存着个疑问,就直接问十四王爷了,为何这些亲王中,你单单姓檀呢?”

  檀轻尘握着茶杯,神态自若:“我随母姓。我母亲不是宁人,而是草原瑶光部落献给父皇的美人。”

  眸光中闪过一丝自嘲:“或者说是舞姬更恰当些。”

  不待贺敏之再问,远远看向天边,道:“母亲当年很是得宠,生了我就晋了妃位,待我三岁读书时,发现我有过目不忘之能,即刻奏请父皇,夺了我姓傅的资格,改姓檀,并且不准我再进上书房,也不准习武。”

  “只可惜我太不懂事,常去上书房听壁角,夜里更是偷着读书,时常在父皇眼前一显锋芒。与我年龄相仿的皇族子弟除了十一哥就是当今的太子,十一哥人虽聪明,生母却地位卑下不得宠,又极贪玩,不被父皇所喜。我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压了当今的太子一头,而皇兄当时已是摄政皇太子。”

  贺敏之眼中已有浓重的悲悯,檀轻尘放下茶杯,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指比自己更冰冷,掌心尽是冷汗,微微一笑:“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我母亲很快就得急病死了,父皇悲痛欲绝,此时皇兄羽翼已丰,父皇竟下诏把我托付给皇兄抚养。”

  贺敏之一惊,立刻醒悟,若非让天下人都知道十四皇子命在皇太子之手,只怕檀轻尘早就尸骨成灰了。低声叹道:“你父皇待你很好,真是苦心。”

  檀轻尘眼中有空茫的沉静:“是啊,皇兄待我也很好,锦衣玉食,轻裘宝马,那时我也懂事了些,两年后父皇去世,皇兄登基,册立了太子,更是把我送到了白鹿山习武。”

  长叹一声,无尽的遗憾和悔意:“只可惜我最终都没能见父皇最后一面。”

  贺敏之心情激荡,不禁道:“其实我……”

  接触到檀轻尘黝黑的眸子,立刻闭上了嘴。手指却轻轻颤抖。

  檀轻尘似未听见,声音有些恍惚:“我弹首曲子给你听罢。”

  倒茶洗了手,横过大圣遗音,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琴弦,正是一曲《有所思》。

  琴声清润低沉,层层叠叠的忧伤充满了院落,被琴曲所惑,贺敏之只觉得心中苦楚悲凉,不可压抑,沉重的情绪海水般漫过头顶,压得心脏近乎停滞,眼前一片昏暗,难受得几乎要哭出来。

  正彷徨无助间,只听耳边檀轻尘的声音格外轻柔温和,直贴肌肤的舒适:“敏之,是不是很难受?”

  贺敏之扯开衣领,额上已有晶莹的汗珠:“嗯……”

  “那么,你好好听我说,答完我的话,就会舒服了,好不好?”

  “好。”

  檀轻尘微笑,目光深邃,开始从无关紧要,不太会激起意识中反抗的问题开始问起:

  “你刚才是不是听了一个故事?”

  “是。”

  “关于谁的故事?”

  “檀轻尘。”

  檀轻尘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三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些江南口音,杨柳拂面的柔和,却又清爽得干脆。

  “告诉我,你听完什么感觉?”

  贺敏之却静了静,目中竟有泪珠滚落,良久方道:“檀轻尘……真的和我很像,一样的可怜。从小喜欢他的人就死了,伤心得很,却不敢说,惊才绝艳,也不敢显山露水,只能藏着掖着,他那么骄傲的人……偶尔忍不住露了锋芒,还要提防着被人害了……”

  泪珠仿佛滴到了檀轻尘久旱的心里,只觉得烫得心都痛了,手指一颤,角音变了征音,贺敏之雾气氤氲的散乱眸光似乎开始微微凝聚。

  忙定神弹奏,凝视着贺敏之,眼神如古井无波,淹没了他的神智。

  “你叫什么名字?”

  “贺敏之。”毫不迟疑的回答。

  “是真名吗?”

  “……不是。”

  声音越发温柔,听在耳中,浑身如在暖洋洋的水里:“很好,你真名是什么?告诉我。”

  “……”没有回答。

  “你不叫贺敏之,告诉我你的原名。”

  贺敏之玉白的额头上密密的起了一层汗,咬着唇,神情痛苦,却不开口。

  檀轻尘心中暗惊,自学了七弦心琴,苦心钻研下,从未遇到过些微的抵抗,虽说此次因不愿伤了贺敏之的心脉,未用羽弦,但一则他毫无内力,二来施术前更是下足了功夫,先是送琴,再是嫌弃茶水,又直言说了自己的身世令他情绪波动,最后用有所思一曲,步步为营,丝丝入扣,已经逼出了他最脆弱的心境,却不想他心性如此坚强,竟使自己探不到真实身份。

  想了想,迂回问道:“聂十三是真名吗?”

  “……不是。”

  “我知道不是,聂十三原本叫什么?”

  “……”没有回答。

  檀轻尘微一沉吟,心中涌起莫名的怒气,原来在他心中,聂十三竟如此重要!

  两番受挫,再不动用羽弦只怕功亏一篑。

  檀轻尘微阖上眼,似有不忍,却毫不犹豫,转了羽弦。

  第九章

  春暖花开的小院里,森冷寒意宛如无声的暗流潜涌而出,琴音恰似子规夜啼,凄清萧杀。

  贺敏之脸色惨白,手捂着胸口,冷汗涔涔而下,睁大眼睛,却只是浓重的黑暗。

  檀轻尘开口,声音冰冷坚硬:“聂十三原本叫什么?”

  贺敏之死死咬着嘴唇,一缕鲜红的血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却一言不发。

  琴音大振,汹涌而至。

  “聂十三原本叫什么?”

  贺敏之摔落在地上,蜷着身子颤抖,开口:“聂十三,十三……不,我不能说……”

  琴声愈发急劲,心脏跟随琴音狂跳不止,似乎要冲出口中,冷汗湿透了薄薄的春衫,难受得几欲死去。

  “聂十三原本叫什么?”

  声音淡入柳絮,冷如铁石,仿佛从地狱中传出的摄魂之音,贺敏之忍不住求道:“不要再问了……十三就是十三……我真的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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