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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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君王的地位比自己的亲爹还要高一个等级,做儿子的学自己亲爹的字体,太正常了吧,那习君王体,也并无不妥。
善保不急不徐道,“学生自己的字体端正有余而灵性不足,一直想找名家的帖子临摹,只是学生家境有限。前儿经过皇上亲笔题有训导的影壁时,忽觉自己是舍近求远,圣上之字得楷、行、草三体之风,学生轻狂,所临也不过徒具其形,让先生笑话了。”
吴省兰去摸手边的茶壶,却有另外一只手先一步捧起茶壶,善保已然起身,恭敬的倒了一杯茶,复又坐下。
吴省兰慢慢的喝了半盏,握在手中,温热的茶水透过轻薄的瓷器传到手心,他忽然不知道该对善保说什么,以往准备好的话好像都不太合适了。
既然没有合适的话,吴省兰索性也就不多言了,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善保可以出去了。
善保自然可以从容退出,可他也明白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吴教习并无恶意,肯定是有话跟他讲,所以善保没动。
他努力的回忆着福保小狗一样纯真简单的眼神,身体微前倾,淡粉的唇瓣抿了抿,眼巴巴的望着吴省兰。
吴省兰又喝了口茶,善保故作清纯的眨巴眨巴眼。
吴省兰想笑,一口茶还沿着喉咙咽下便被反呛出来。
“唉哟,唉哟,先生,先生,您没事吧?”善保拿着帕子给吴省兰擦身上的茶渍,轻轻的敲后背,顺前胸……
吴省兰心口的那口恶气哪,梗在胸口,一时半会儿真咽不下,拂开善保,怒道,“好端端的做什么怪模怪样!嬉皮笑脸,没个正形!你看看你混身上下,哪里还像官学的学子!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弓着个身子,装什么乖呢!”
善保马上想出去了,吴省兰想痛快的训斥善保一番,可他喉咙被呛得很痛,连鼻孔都不舒服,发酸。刚刚好像有茶水直接从鼻孔喷了出来,吴省兰这辈子都没这样丢过脸,一时又怒又气,还夹杂着一股子羞愤与悔恨!
多嘴,这就是多嘴的下场!
“拿着你的课业,赶紧滚!”吴省兰低吼着,将一叠半湿的墨迹摔到善保脸上。
善保就等着这句呢,瞧这势头,就是吴省兰有金玉良言,他也不想听了,抬脚就走,没半刻停歇,到门口时,吴省兰怒气犹存的声音蓦然响起,“重新抄二十遍交上来!画虎不成反类犬,你自己想想清楚。事不做就罢,做就要做得漂亮,像这种东西,少送上来污人眼睛!”
善保慌慌的应了声“是”,抱着自己的课业,三步并两步的跑了,都忘了为吴省兰随手带上房门。
吴省兰把自己准备的好心提醒以一种并不和平的方式吼了出去,心情格外平静了许多,后脚也出去了。下午都是武课,没他啥事,他这人讲究仪表,这还是头一遭在外头污了衣裳,不得已只能先回家。
善保揣着课业回食堂吃饭,咸安宫官学提供午餐,可惜吃的人不多。善保福保除外,福保已经将饭菜盛放好,见善保过来,忙问,“哥,吴教习找你有事么?”
“没什么。”善保屈身坐在福保对面,接过福保递过的竹筷。
学里的学生大都非富即贵,用竹筷的只有这兄弟俩了。
“善保,你不会又挨训了吧?”
善保兄弟性子都是好的,不过在咸安宫人缘儿极差,人势利眼是一方面,再者,善保兄弟只顾闷头读书,真的玩儿不到成块儿。
这主动说话,并且有些兴灾乐祸的不是别人,山西布政使富察文绶的儿子富察国泰,别看都是姓富察的,富察国泰和福康安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
虽然文绶挺被乾隆看中,不过仍无法与军机处首席重臣、一等公傅恒相提并论。
国泰是善保在学里还能说上几句话的同窗,因为,文绶只是三品布政使,论理,国泰不够格儿进咸安宫宫学,可关键,他姐姐是乾隆的宠妃,他凑合着也能算是乾隆的小舅子,他完全是裙带关系、后门货。
国泰对善保也有几分看不起,可他发现,就像他瞧不起善保,这学里大部分人也瞧不起他,国泰天生两片薄唇,平时就喜欢说话,他倒想巴结谁,可人家不爱理他,于是乎,富察国泰只得同善保兄弟建交。
善保没理会国泰,国泰却是直接把自己的饭菜跟着善保兄弟摆同一张桌子上,掏出一副镶银牙箸,瞅善保手里的竹筷一眼,八卦的问,“姓吴的平日一副瞧不起人的死人样,说话最是阴阳怪气叫人听不懂。他说你就当过耳风罢,甭往心里去。”
“哦,你要是心里实在别扭,跟我说道说道,把心里的郁闷发散出来,可别闷出病来。”侧耳一副洗耳恭听。
善保指了指食堂正墙上空悬的乾隆帝的一副墨宝:食不语。低头默默吃饭,时不时给福保布菜。
国泰厚着脸皮笑,他的饭菜都是自家带的,极是丰盛。他不是小气的脾气,俱推在一块儿,张罗道,“善保、福保,你们别跟我客气,这学里做的饭哪里是人吃的,鸭老鸡瘦,你们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包你们吃了第一次,想第二次;吃了第二次,想……”
“善保,自己夹菜。”
“福保,你吃这个。”
“别跟哥哥我客气啊,我会不高兴的……”
其实善保知道国泰不怎么喜欢自己,可除了在善保兄弟面前,国泰连个聒燥的对象都没有,当真可怜。
“善保……”
“吃好了没?”善保日复一日的重复。
国泰笑着放下筷子,“已经好了。”
善保觉得国泰也算奇人,他好像完全不用进食,只要有人听他话说就足够了。
“善保,你上次弓箭成绩很不错。萨兰师傅不是还夸奖你了么?”国泰勾着善保的肩,“这回,我阿玛从山西给我特意订了把好弓,一会儿给你瞧瞧,很不错,我觉得这回我肯定射得比你好。”
善保没什么表情,他的骑射向来比福保还不如。他一直在想吴省兰那句话“画虎不成反类犬”,虽然很难听,有些伤人,却是大实话。
吴省兰是个教书先生,善保是不错的学生,两人平时说不上亲密,不过善保自觉吴省兰对自己的印象不差。连吴省兰这样的人都会有“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想法,那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其实这还是比较善意的说法,更难听的,善保觉着自己不用想来恶心自己。
不过,模仿乾隆字体的事,可以稍微停一停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亲们不要报怨越更越晚,实在是,长假回来,真的不太适应~~
14、呆福保的饭桶师傅 。。。
富察家一门武将,对福康安而言,帮福保找个拳脚师傅自然不在话下。
其实,他主要是替善保操心。
唉,善保那几招三脚猫的功夫,真应该好好练练了。
天气渐凉,善保还是披着件小毛衣裳站在门口迎了福康安一回,他自然也看到了福康安身边除小喜子之外的另一个中年男子。
三十岁上下,右腿稍微有些跛,脑门儿剃得光亮,国字脸,络腮胡,眼神沉稳,在善保注意他之前,他已经在打量善保了。
雇主稍微有些年幼了。马全默默的想。
福康安远望见善保,眼中添了几分暖意。善保外头穿的是件高领的灰鼠褂子,尤其领口一圈绒绒的兽毛,衬着善保白里透着暖粉的脸颊,更让人觉得可亲可爱。
善保打起帘子,笑道,“外头冷,进来说话吧。”
福康安熟门熟路的到善保的小厅,里面笼着火盆,倒还暖和。坐在善保常用的榻上,福康安笑,“几日不见,你脸色倒比以往红润了。”
以前善保主要是营养不良,如今手里好歹有些银子,在善保的刻意滋补下,不红润也难。
“如今天冷,懒得动弹。”善保笑着倒茶,一人分了一杯,眼睛笑望着马全,问福康安道,“若没猜错,这位便是你帮福保找的拳脚师傅吧?”
福康安右手肘支着榻侧的引枕,斜歪着身子,端起榻旁矮几上的茶盏,笑拂茶水上的浮叶,极是随意的先呷一口茶,“就知道瞒不过你。这是马全,马师傅,拳脚轻功都是极不错的。”
善保和马全相互见礼,善保笑道,“我弟弟今年九岁,平日里最爱拳脚弓箭,这不,还在园子里练箭呢。一会叫他过来拜见马师傅。”
马全起身道,“既如此,我先去园子见过福小爷。”他也急着先见见学生如何。
善保笑着应允,为马全指了路,他家就一个丫环下人,红雁手里有活干,调拨不出人手引路。倒是小喜子机伶,毛遂自荐,带马全去了。小厅内便只剩善保、福康安二人。
“多谢你了。”善保怕冷,放下茶盏,到榻旁捞起矮几上的手炉暖着。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福康安笑着拉善保的袖子,“快坐下。”
“我们去卧室说话儿吧,那里暖和。”
福康安还是头一遭去善保的卧房,想着善保这是没把他当外人哪,心里竟有几分窃喜。其实只隔一扇门帘,卧房里放着三个炭盆,的确比小厅暖和。
善保去了外头的灰鼠皮褂子,露出里面湖蓝色的棉袍,细质的松江布,穿在身上很舒服,福康安却有几分不满,“我拿来的缎子呢,怎么不使着裁衣裳。别舍不得,反正是给人用的东西。”
“我是穿惯了棉布衣裳,觉着舒坦。那些缎子啊纱绸之类也做了几身,出门穿了撑撑场面就是了。”善保指着薰笼边的椅子,“你坐这儿,这儿暖和。”
福康安握了握善保有些冰凉的手,把人按在椅子上,“你坐吧,手这么冷,冬天可怎么过?我家里有我上次秋狩时猎来的白狐狸皮,我看也只有你配穿了,下次我带来。只是也没几块儿,估摸着只够做一件袍子,你自己做了穿,别什么都先想着福保。看他虎头虎脑的,穿上也不好看。”
善保笑嗔,“亏得福保常在我耳根子边儿夸赞你呢,说什么福三哥人好,武功也高……”
福康安常听福保唤他“福三哥”,可这三个字从善保嘴里悠悠的吐出来,滋味儿却大有不同,福康安细细咂摸品味着,嘴里却道,“福保本就生得健壮,你看他个头儿都快赶上你了,一看就是习武的好材料,说他虎头虎脑也没差。说起来,你们兄弟长得真不怎么像?”
“这也值得一问?”善保坐在自己常用的椅子里,顺手收拾起桌上散开的课业,“福保的容貌像我阿玛。对了,你有好物件儿自己留着用吧,别总想着我,如今我家条件比以前好多了。以前那样艰难,我跟福保也能对付过去。你总是送我东西,我也没体面的回礼……”
话到最后,善保的脸颊微微红了起来,似乎有些羞窘。
福康安在心底偷笑,哈哈,觉得欠了我吧,没事,先欠着,以后可以慢慢还。面上却是将脸一板,薄怒道,“我们是什么交情,你还说这样见外的话!白辜负了我的一片心!”
善保半低着头望着桌案写了一半的文章,叹道,“我岂是那样不识好歹的人。只是,我总觉得,有什么样的能力就过什么样的日子,现在这样,能吃饱穿暖已经不错了。你是好意,给我送来这些东西,可我总觉得用着不安心。这些东西对我跟福保来说,太奢侈了。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用惯了你给的东西,再用普通店里买的就会不习惯。再说,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自己挣的才是本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