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光辉岁月-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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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废话还真多,别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倒是庆幸没有你们这样的倒霉儿子,特地跑这么远把脑门伸到美国佬枪口下,真不知你们亲妈造了几辈子孽。”婆婆一如既往的刀子嘴,脸上表情却有微妙缓和,看样子夸赞女子美貌总是不会错,就算事实上对方并不那么的……
“况且你不但话多,脑子也不好使。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这小鬼走了?嗯?”婆婆鼻孔朝着天。
“啊呀,婆婆你……你太好了!”假发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看样子恨不得飞扑过去抱住那老人家从头蹭到尾才甘心。不过她当时的意思竟是愿意同时收留我们两人么?这着实有些令我始料不及。我从小不太对旁人抱有期待,没想到竟然能一路遇到并未受过我半点好处却依旧不吝恩慈之人,比如假发,比如这位婆婆。从这个角度来说,老天爷待我也还算慷慨。
“你高兴个屁啊,我又不是白帮忙。”婆婆抱着胳膊冷冷地说,“有些人可是把很贵重的东西抵给我了,我可不做亏本买卖。”
假发疑惑地看看我,小声质问:“背着我藏着宝物么?都不告诉我……”
“是又怎样啦,你这么笨,说漏了嘴被银时土方他们偷去也是有可能的。”我随口敷衍他。
“才不会。”他恼怒地瞪我一眼。
我突然觉得脑壳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
“啰里啰嗦的!”婆婆暴躁的老脸霎时间移近到我们眼前,凶器烟斗在她手上狠狠攥着。真凶。假发还总抱怨我凶,跟这位爱动口又爱动手的老人家一比,我明明觉得自己温和有加。
“又脏又臭。”婆婆一脸的嫌恶,“给我洗干净去,你们两个臭小鬼!”
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我和假发如今有多狼狈,假发一向极爱干净,这些日子来不能及时清理自己早就让他痛不欲生了。偏偏六月又闷热,他因此时常不愿我碰他,怕我闻到汗酸的气味不喜欢。其实我才不计较这个——他难道会因为我不能天天换衣服嫌弃我吗?
他听说能洗澡立刻很开心,却又因为婆婆接下来的吩咐羞愤得满脸通红。
“你现在跟个废人差不多,得这小鬼帮你。”婆婆是这样说的。
“我不!”他毫不犹豫地反驳。
然而反驳无效,婆婆又用了杀手锏,“不听话马上滚。本来病人不能轻易洗澡的,要不是老太我实在受不了你们这么脏兮兮地在眼前晃……”
“我不要他帮……”假发的抗议太无力了。
“你要我这个老太婆亲自动手吗?”婆婆瞪起一对三白眼,假发马上服软了。
“还是他吧……”他最后萎靡不振地说。
“你羞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替他搓背的时候我笑话他。
“我才没羞。”他一边说一边处心积虑地挺起脊背,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健壮些。
我用指腹描绘他肩颈的形状,再慢慢顺着脊梁滑向腰际。他耳朵一红,说,“不要在这里发情,被婆婆听见多尴尬,一定又要赶我们走。”
我并不是想要对他□的身体做些什么。他现在状况这样糟糕,哪里承受得起一点欢爱。我也知道他不是羞于在我面前□,而是害怕这皮包骨的模样会让我在意。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早够把对方看穿了。
“你比过去瘦得多了。”我对他说。
他低着头闷闷地说,“你也是。”
“你不要担心。晋助,会好起来的。其实已经好起来了不是吗?”
“算是吧。”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不只是身体。
婆婆给了我们一些男子的家居衣服做换洗之用,假发好奇地问她从哪儿弄来的,她说是过世的丈夫所留。我们便没有再问。婆婆将那些衣物交于我手上之时,眼中有分明的落寞。这落寞给她苍老的脸孔添了几分温柔,又或许是日光的作用,我突然觉得假发关于“婆婆年轻时候想必是美人”的说法也未必是胡言乱语。
☆、1945。6 桂小太郎
说真的,我实在讨厌自己现在这病怏怏的模样,我并不愿意让晋助觉得我有多软弱。但是另一方面我又贱兮兮地感激这恰如其时的病发,如果不是之前的昏迷,我们现在还不知是怎样凄凉的光景。婆婆是十足的好人,虽然凶。她天天抱怨凭空多出的两张嘴有多让她头疼,却还是细心地用有限的食材烹制对我有益的饭菜。她也亲自为我煎药,每次必须盯着我服下,以便找准我皱眉的时机冷嘲热讽。药苦极了,但心里竟有些甜。哪怕是我有时胡乱的耍赖遭晋助白眼,遭婆婆嗤之以鼻,也还是忍不住高兴。太久没有过这样的安宁,不需要担心朝生暮死的日子原来可以轻松宜人到这个地步,也亏了这噩梦一般的战争让我明白过来。
躺了两三天之后婆婆允许我正常活动了。再一次感觉到身体使得上劲真好。这些天开始出太阳,雨季过后的晴空让人心情愉快。我和晋助替婆婆搬出些被褥和衣物来晒,也将药材依次摆开去潮,没有形成汤药之前它们还是挺好闻的,被阳光照了一会儿便要放回阴凉的地方保存,往回搬的时候我忍不住拈起一点来嗅,有些清爽的甘香。
我和晋助做着这些的时候婆婆就踩在门槛上边吸着烟边冷冷看着,她的态度叫人捉摸不透,有时带些模糊的笑意,有时凛冽异常,眼里突如其来的仇恨不像是假的。我偷偷跟晋助提起这个,晋助淡淡地说:“她说过最讨厌当兵的,你忘了么?”
我当然记得。我猜婆婆是与军人有过什么过节的。
我和晋助借住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反正你们两个这么腻歪,挤就挤吧。”婆婆当时是这么说的。夜里晋助翻身时忍不住抱怨连腿都没法曲起来,只能僵直着睡真难受。我觉得好笑,便说我才是更痛苦的那个吧,我腿比他长。他很生气,伸手要打我,被我挡住了。
“一有力气就嚣张了。”他恶狠狠地说。
“是啊,你不要激动,论打架你哪次赢过我了。”我很得意。
“切,我也没输过。”他侧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往他那边拽了拽,仔细看了看我的脸,又说,“才吃了几顿饱饭就长了点肉,你是猪么?”
“你去死吧!”我在他脑袋上重重敲了一记,还有半句没出口——所以我长得比你高啊。考虑到体能没有完全恢复,未必揍得过他,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他却没有打还我,而是猛地将我拉向自己怀中,懒懒地说:“我不会死的,假发你也是,都到了这个时候,谁都不能再有闪失了。”
我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只觉周身暖暖的。他不是爱说话的人,再小些的时候更加寡言,偶尔说的多了也是在吵架的时候,字字刀子一般的扎人。战前私奔来岛上的那段日子夜夜因为他的刻薄争执不休,甚至升级到拳脚相向。然而这两三个月来他好几次这般对我推心置腹,让我觉得我是被他珍惜着爱护着的。我觉得很安慰。
我对他说:“晋助你听着,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让婆婆改变心意的,但我知道你一定做了什么了不得的让步。你为了我能做到这样,我为了你也要好好活着。这辈子我是再也不会离开你的。今后不管你要怎样我都陪着,你要上山我绝不下海,你要留在冲绳我绝不回东京,你就是要杀谁,我也替你补刀。”
说到最后一句连我自己也有些心惊,这并不是我一贯的作风,我对他竟然情深至此了吗?自己先前并没有这么清醒地意识到呢。
他必然也是这么想,沉默许久突然笑了,说:“这不像你会说的话呢,假发。”
“不过婆婆没有说错,你真是废话不少,比起这些有的没的,身体养好了以后好好伺候我才最要紧。我可不想一直跟个和尚一样禁欲。”
这回应算什么?调情么?我这样想着,灰溜溜地转过身去兀自睡了。之后他的双臂从背后伸来将我抱着,是我最喜欢的姿势。我们都不再说话,也没有更多的动作。他温热的呼吸打在我耳朵上,我安心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传达到了。他懂。
隔了几天午饭的时候有人敲门,我正要去开,被婆婆叫住了。她谨慎地拉开窗帘一角朝外望了望。“美国人。”她小声告诉我们,又看看摆着三副碗筷的饭桌,沉吟了几秒,说,“躲了被搜出来反而难办,你们两个小鬼不要慌张,假装我家人就是。”
美国人是带着翻译来的,说要检查是否有残余日军躲在居民家里。婆婆淡淡地说当然没有,家里只有两个不成器的孙子,年纪还差一点所以没去打仗。
“小太郎,给客人倒点水。”婆婆吩咐我。
对方有五六个人,手中都持着枪。我权衡了一下觉得武力比拼上我们这边确实占不到便宜,还是照婆婆说的去做比较安全。
我坦然地从橱柜里取出几个造型精细的茶杯,又进里屋抓了些茶叶,用烧好没多久的热水满上。这些天来伺候婆婆喝茶早成了每日必修了,我知道婆婆的用意是让美国人看出我对家中这些细枝末节的熟门熟路,而事实上有一两位美军的表情已经流露出几分信服。
将茶杯递给其中一个棕发男人的时候他上下打量我,“真是男孩子么?”他笑着问伴,“像个姑娘,在国内我可没见过这么秀气的。”
我下意识地瞥了晋助一眼,他果然脸上一黑。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虽说两个男孩子都挺好看,长得却一点不像呢,真是您的亲孙子么?”那人的笑容突然变得意味深长,然后他注意到了晋助的眼睛,放缓了语速说,“而且这伤又是怎么回事?怎么看都很可疑吧,是不是?”
“我父亲娶了两房,他跟我是同父异母。”晋助沉着地回答,“眼睛是小时候被他妈戳伤的,你们美国人不会理解。”
噢他说谎真厉害,比我强太多。
“这样吗。你父亲呢,孩子?”那人又问。
“两个月前出门办货就没再回来过。”
“母亲?”
“跟父亲一同去的。”
“他母亲呢?”
“改嫁了,没有带他一起,拖油瓶不好办。”
我似乎听出点恶作剧的味道,但这样的情形下不好与他作对,只能硬着头皮听着。
棕发男人没有再问下去,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半晌他对身边的人说:“太冷静了不是吗?作为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
我头皮倏地一麻。他竟想到了这层。他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通常情况下,就算是男孩子,讲起下落不明的父母亲也很难这般平静,多少也应该有些情绪上的波动才是啊。
“他天生就是这样子。所以他爹待他很糟。”婆婆幽幽地插了一句,“我儿子偏爱另一个,他比较乖巧。”婆婆指了指我。
“不过你们最好别再问下去了,我儿子的失踪跟你们也不是没有关系,我不想听谁再提他。”婆婆面露不悦。
棕发男人笑笑:“既然老人家非要这么说,我们也不好再逗留。长头发的孩子我们可以不管,长得这样漂亮纤细,说没有作过战我还是信的。”他轻佻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然而他立刻话锋一转,“那位眼睛上包着绷带的可不太好办,这镇定的做派怎么看也是当兵的好料子,恐怕还是要跟我们走一趟。”
他的话让我头顶嗡地一震,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我已然暴跳如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