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缘-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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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说这次的事不能揭出来，即便事情真的闹了出来，事涉皇帝，卫家兄妹也无法可想，如果冲动行事反而会弄得保不住自个儿性命。西门吹雪想了想，便也没有去后院练剑，而是同叶孤城一道去了卫氏兄妹的住处。
两人一路走来，正好遇上陆小凤四人，便一起进了屋子。
卫云懿见了忙是迎了上来，又让了坐。
陆小凤留心看了看，桌上摆着的早膳一点没动，兄妹二人显然也是一夜未睡，卫云衣的眼圈都有些红肿，便对叶孤鸿使了个眼色。
这倒也是多余。叶孤鸿早已暗中拉了拉叶孤城的袖子，示了意，便带着卫云衣进了里间。刚在凳子上坐下，少女眼中隐忍的泪水终是滚落下来，只不敢惊动叶孤城等人，死命地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叶孤鸿叹了口气，伸手将卫云衣搂在怀中，一面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静静地安慰着。
只两人动静虽不大，却瞒不过外间的几人，一时气氛就显得格外压抑。
“想不到这里头竟是这样一个缘故…”卫云懿面上闪过一抹恨色，嘴角边却是一丝苦笑。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卫家的事出来他也从未迁怒白云城，只一心想着揪出幕后主使，借白云城来为卫家报仇。岂料这一切的主谋竟是当今天子，想来自己与叶孤鸿的相识也早已注定会成为他人的棋子。如今若说是要强迫白云城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也是断断不能的。不说叶孤城不会拿自己子民的性命玩笑，他也不愿再有无辜的人死在这上头。如此想来，家门之仇却只能不了了之了。
“长生不老，起死回生，那是多大的诱惑。更别说皇帝，自然是想永远执掌玉玺的。”司空摘星很是不屑，“为着这么一个虚梦，亏得他费这么大功夫，设了这么大的套子来害白云城，还伤及无辜百姓。结果呢，别说没这样的好东西，就是有，也不会落入他手里。药魔若是在世，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卫兄，事到如今多想也是无益，你…”
“花兄的意思我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也懂得。”卫云懿摆了摆手，“只事情太过突然，我尚难以接受罢了。待过些日子，想来也就好了。你们放心，我定不会冲动行事。”
家门血仇，这样的事自不可能轻易放下。众人一时也都无话，只叶孤城心思忽而一动：若是药魔当日没有救回自己，如今一切又会怎样？这般一想却又止住了念头。白云城于朝廷就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自己虽是因沈舒义谋逆一事而被迫放弃云旧的身份重掌城主印，可即便没有这一件，难保不会有其它的事来置白云城于水火之中。白云城一直是他的执念，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走到这一步也无怨无悔，只能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安定祥和，也算不负卫氏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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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 81 章
将画影剑擦拭得一尘不染，又在屋子里闲坐了一阵子，想着叶孤城这几日为了善后的事各种忙碌，连着几个晚上都歇在书房，西门吹雪也不愿去打搅，便信步往园子而去。不想一眼就在那片青翠间瞧见了那抹雪白的身影，西门吹雪便悄悄转到那人身后，偏刚一抬手，耳中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我自认轻功不在你之下。”
“你即便轻功在我之上，也别想瞒了过去。”叶孤城丢下指间的白子，“何况也并不在我之上。”
“过去你我比剑，下次你我便在轻功上一较高下，如何？”
“若是我赢了，你从我房里搬出去，并且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跨进半步。”
“我岂会输？若是我赢了…”
“你待如何？”
“等我赢了再告诉你，想来也不迟。你既这样说，便是接下我的战帖了，到时可不容反悔。”也在石桌旁坐下，西门吹雪瞧了瞧棋盘，略一沉吟欲落下一黑子，最后还是放下了，“倒不知你有此喜好。你自己摆的局？”
“喜好倒说不上。只是人生在世，无论是与自己对局抑或与他人相较，也都不过是一场博弈。”叶孤城说着就收起棋局，“前儿我偶然翻出了多年前得的一本棋谱，今天难得有片刻空闲，摆一个局也算打发了时间。”
“倦时你不是拿本古卷翻翻，就是弄个棋局，也有意思。”
“你闲时除了研习医书和擦拭宝剑，还做过什么？”
闻言，西门吹雪转头细细地瞧了一眼，“看来我这一帖下得正是时候。”
“罢了。你既说白云城与你相干，又何必计较？明儿我与你一同去练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叶孤城收好最后一枚棋子，目光一扫，就看见了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拉着花满楼，嘴里正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陆小凤。
“有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好几天了，今天可算是能问个明白了。”拉着花满楼走进亭子，陆小凤也不正经坐在石凳上，反而歪着靠在栏杆上，一面仰头灌酒。
“什么事还能让你憋在心里？”西门吹雪冷冷地问。
“西门吹雪，话可不是这样说。这点眼色难道我还没有不成？”陆小凤拍了拍酒坛，又赞了一声“好酒”，才继续说道，“我看叶城主这几日忙得紧，也就没问。”
听了这话，叶孤城心里已是猜到了九分，不禁就产生了一个念头：之前虽是与西门吹雪谈及此事，却没有念及陆小凤。这一次自己若是纠缠此事不放，陆小凤又会怎么做？是不惜一切代价站在白云城这边，还是就此与白云城分道扬镳？这其中的答案，这一次只怕是不得而知了。
“叶城主是不是早已知道是皇帝在背后主使那些人做下这些事？”
“是。”哪怕是皇帝，只要做下了与白云城有关的事，就不可能瞒过这位白云城主，查出里头的文章是早晚的事。
“所以当时你和西门吹雪只不过是在演戏？而且你把那些宝物毁掉也是为了逼皇帝现身？”
“是。”叶孤城顿了一顿，微微转眼看过去，“金银珠宝倒也罢了，他本就是冲着那所谓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神药来的。若是我将配方毁掉，他的心血岂不都白费了？他一路尾随着跟进了密室，难道还瞒过了你们？”
花家与朝廷交往甚密，花满楼也随父兄进过几次大内，对皇帝的气息并不陌生。那时皇帝虽隐在暗处，但也瞒不过花满楼去。而陆小凤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天底下也没几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瞒过去。只他二人事先怎么也没料到事情竟然又与皇帝扯上了关系，有所察觉时虽心生不祥预感，到底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那些金银之物白云城里多得去，药魔留下的唯一一颗药丸用在了我身上，他又没有留下药方子，一切早已是云烟。”叶孤城起身，负手眺望着天际的白云，“皇帝若一直不现身，把事情拖着，与白云城并无益处。所以我便以此逼他出来，方能做个了断。”
“我明白了。”陆小凤点点头。想着西门吹雪当时那句“出来吧”话音落下，那蓦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明黄色身影，和那份当着天下人的面给白云城的“护身符”，也不知是否该感叹如今总算是尘埃落定。
这时一名素来跟在叶孤城身边伺候的侍卫走来，先向着叶孤城跪地行了一礼，又对着西门吹雪等人一一抱拳致意。
“什么事？”
见问，那侍卫忙上前几步，就在叶孤城耳边低语了几句。
叶孤城微一挑眉，“可拦住了？”
“请城主放心，属下已封住了他的内力，暂且无妨。人现在就在您书房外候着，等城主发落。”
“好。去叫孤鸿和卫云衣也一道过来。”说着叶孤城目光一扫，便示意西门吹雪等人与他一道往书房而去，一路上又将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
“卫云懿年轻，遇上的又几乎可以说是灭门之恨，心意难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听到叶孤城说卫云懿留下一封说自己要去找皇帝为卫家讨个说法，并且表示此番行事与白云城无关的书信，陆小凤叹了口气，“好在叶城主考虑周到，派人暗中盯着，没有弄出大事来。”
花满楼面上也浮出一抹同情之色。
待四人到达书房时叶孤鸿与卫云衣也同时到了。卫云懿被封住了穴道，独自坐在一旁的椅子中。见状他脸色一变，嘴角动了动，到底没有说话。而卫云衣已是泪珠滚落，扑进兄长怀中只一个劲儿地摇头。
“卫兄挂心家门之仇，我明白。只卫兄细想想，皇帝知晓卫氏尚余你与云衣，这次又在大哥手里折了兵，可是等着你自投罗网，再借机起兵白云城？”
“卫兄，大内高手云集，老实说以你的武功，根本连皇帝的面都见不到，你若去了不过是送死。”陆小凤一时口快，话出了口忽然想到叶孤城在此，连忙暗中看了一眼，见叶孤城神色无动方才安心，也忙是把话错开，“你与卫姑娘好好活着，才是真正让令尊令堂安心的事。”
卫云懿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依旧抽泣不止的妹妹，眼中的恨意时浓时淡，“我自然知晓自己不过是以卵击石，只是若不如此…这口气如何咽得下？身为天子竟然做下这等枉顾百姓性命之事！”
“卫兄，”花满楼的笑容依然温暖恬淡又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可正如陆小凤所言，你与卫姑娘安稳生活下去才是对令尊令堂尽最大的孝道。”
陆小凤也随即接口，“你若一意孤行，枉送了性命，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见几人七嘴八舌地劝说，叶孤城微微摇头，知道这样的事若是自己不能解开心结把事情放下，别人再如何说也是无用，便只道，“孤鸿照顾卫云衣是出于情分，并非为你收拾烂摊子。且卫云衣既是要做叶家的人，事事都须对白云城负责。你身为其兄，若真一心要报仇，拔你的剑，打败我，白云城自不会干涉。”说罢他不再多言一个字，就与西门吹雪扬长而去。
“断臂之痛于叶孤鸿是磨难，家门一事于卫云懿也是同一个道理。他也算是一个好苗子，二十年后或许有资格见识你的‘天外飞仙’。”
二十年后卫云懿的心智应是远非今日可比，如今不明白的那时也该明白了。何况皇帝也许已先一步走上黄泉路也难说。
叶孤城将腾空剑横在眼前，良久方收起了眼中的凌厉之色，反而透出一种深沉的宁和，“我阻止卫云懿，一来是为了白云城，二来也是为了卫家。这一大家子如今就只剩了这一个男丁，若是再栽在这上头，只怕卫湛在九泉之下也没法阖眼。”
“自然是这个道理。只是辛苦你，还要为此费心。”
“你也说卫云懿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也许二十年后他不会向我挑战，反而是一个能让你拔剑的人。如此我自然要好好替你留着。”叶孤城一面进屋一面说，“你又如何谢我？”
“你我之间还需言谢？”
“想不到堂堂西门庄主竟这般小气，连份谢礼也不愿给。还是这给白云城的谢礼，万梅山庄出不起？”
“我早已说过，万梅山庄与白云城不分彼此。不管什么，你若是瞧得上，只管拿去。”西门吹雪说着停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浅浅一挑方才续道，“至于谢礼…”
“谢礼又当如何？”
“天底下只有你有资格让我拔剑，但你我绝不会再双剑相向。”
叶孤城怔了一下，微微错开了目光，“你这话不通。”
“你等我说完。不过我倒真欠你一份谢礼。”
“是么？这话又怎么说？”
“剑中孤寂，自无需我多说。所幸有你与我一起走下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