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瓶邪]十年病-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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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作剧地坐起来说“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小哥。”胖子走上前:“送天真进去吧。”
他“嗯”了一声,却没有动弹。
“小哥,你冷静点,不能耽误了天真上路……”
上路?吴邪吗?开什么玩笑,那个命硬得堪比阎王爷的吴邪怎么可能会上路?!
短短一瞬间他的头脑里宛如风暴过境,无数念头汹涌而来。吴邪不可能死,那么躺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又是谁?
一个残酷却清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你只是不愿承认。你们两个在一起,总有一个要害死另一个。
是我……害死了你吗?
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开始动弹,火化炉的炉门近在眼前。
手像是被黏在了推车的扶手上,他突然发现自己控制不了手臂的动作。张家人一向引以为傲的身手在他身上失效了,他不想放手,他放不开。
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他不能放手。
胖子冲进来想要拉开他,感觉到吴邪的遗体向前移了一分,好像火化炉里有不知名的力量在拉扯着。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
一旦放手,一旦吴邪进入了火化炉,这个人就会彻底消失,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吴邪。
明白了他所面对的,是无法逃避的命运,是无可避免的分离,是不可抗拒的规律。他再怎么固执再怎么孤注一掷,都换不回那个鲜活的面孔。所以才会做无用的挣扎,徒劳地想要留住这具肉身。
吴邪把他半辈子的命都给了张起灵,但他没有珍惜,从此也不再有珍惜的机会。
胖子和解雨臣一起拉开了他,如果是平时没人拦的住他,但这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仿佛在无止境地下坠,坠入命运的深渊,无所依凭,无处借力。
吴邪的身体消失在火化炉里,银色的炉门缓缓闭合。
火光亮起的一刹那,他的心脏爆发出一阵剧痛,仿佛漆黑夜空炸裂的闪电。有什么东西终于碎掉了,清晰的疼痛和悲哀深入骨髓。他终于尝到了痛苦的滋味,并不是无法忍受,却让人有流泪的冲动。
身上的麒麟纹身开始浮现,像是开出一朵刺痛的花。
他默默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膛所伴随的疼痛。
这就是吴邪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吗?
没有心的人,是不会痛的。
骨灰盒由殡仪馆的人送到张起灵手上,是解雨臣专门找人精雕细刻的小叶紫檀木盒。他说吴邪做了一辈子古董老板,他百年后的栖身之所也要配得上他的品味才好。
张起灵缓缓地打开了骨灰盒的盖子,却发现灰白细碎的灰烬中浅浅地埋着一个黑色的东西。
他伸出奇长的二指迅速夹起那个东西,胖子和解雨臣被他的动作吸引,上前一步围在他身边。胖子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黑色的物体,有点结巴:“不、不会是舍利子吧……”
张起灵把手举高一点,迎着窗外射入的阳光仔细观察,黑色固体不过小指指甲那么大,形状不规则,在阳光下看时是透明的纯黑色晶体,棱角处泛着一丝光泽。
他垂下手,胖子和解雨臣用目光询问他。
“是麒麟竭。”
吴邪第一次去鲁王宫时误打误撞吞服了青眼狐狸腰带上的麒麟血竭,之后血液便有了麒麟血的功效。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一个凄凉的谶语,是麒麟竭,还是麒麟劫?
斯人已逝,他在世界上留下的唯一存在过的证明,就是这块有着悲凉名字的麒麟竭。
张起灵抱着吴邪的骨灰盒,与胖子和解雨臣一道回到了吴邪西湖边上的铺子。物是人非的感觉是如此鲜明以至于他在看见摊在桌子上、留有吴邪字迹的账本时眼底一阵灼热酸痛。伙计王盟已经在吴邪的授意下辞职跳槽到解雨臣的公司,没有人打扫的屋子很冷,好像一夜之间就陈旧破败下去。
要他怎么去想象过去的十年里,吴邪在墨脱在古潼京出生入死,回到铺子里面对这满屋的灰尘和寒意是何种心情。
他想把手头的骨灰盒放在长条案桌上,但桌子上堆了太多东西,他只好先腾出一只手来将几份拓本挪开。被一大堆文件压在最下方的一个未封口的信封露出来。
上面工整地写着两个字,瘦金体,看得出是十分用心地落笔。
遗嘱。
张起灵把骨灰盒放下,叫来了胖子他们。
他拆开遗嘱的动作十分沉稳缓慢,心跳略显急促但手居然一点都不抖,这已经成了一种身体本能。
遗嘱不算长,交代的也都是关于财产房子如何处置的一般事务,除了最后一条。
最后一条,吴邪的愿望是,把骨灰洒遍山东瓜子庙、西沙外海、秦岭、长白山、塔木托、广西巴乃、四川四姑娘山、长沙镖子岭、墨脱、古潼京。
他们三人彼此对望,发现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种哭笑不得的无语是如此熟悉而温暖,那是从前跟吴邪和胖子一起下斗时最常有的心情。
胖子一脸便秘的表情,憋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天真他……这是跟粽子培养出感情来了?”
解雨臣望向张起灵,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他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又看了看桌上静静陈设的骨灰盒,突然明白了吴邪的用意。
他说:“这件事情,我来做。”
从命运之轮开始转动的地方,到命运终结的地方。故地重游像是隔着岁月重新审视过去,对于吴邪,对于他,对于任何曾经在这条路上并肩而行的人,这些地方都是构建回忆的坐标点。
他在吴邪提到的每一个地方逗留、回忆,有些是他曾参与的,有些是他未曾走过的。一路走来,他所记得的、他所想象的吴邪的形象在记忆里逐渐鲜明起来,甚至恍惚中感觉重新回到十年前,那个人就跟在他的身后,只要稍稍一转头就能看见。
长沙镖子岭,吴家的故事开始。
山东瓜子庙,第一次合作,吴邪偷偷叫他“闷油瓶”。
西沙外海,第一次因为吴邪的“爽皮水”微笑。
秦岭,吴邪自己一个人和老痒进入秦岭,他受吴三省嘱托赶去,找了许久才找到重伤的吴邪。他给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把他带到有人烟的地方确保会有人发现,然后抽身离去。
塔木托,本来不愿让他蹚浑水,却鬼使神差地挡了下门让他上车。他说“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四川四姑娘山,铁三角分离。
广西巴乃,吴邪说“醒醒,回家了”,虽然虚弱得睁不开眼,还是感觉到了他的眼泪。
古潼京,吴邪从这里开始反击。
墨脱,最后的战场,吴邪在这里终结了汪家的时代。
原来一个人的生命里会有这么多的落脚点,原来每一个落脚点,无论他是否参与,都有他的印记。
吴邪,你念念不忘的,究竟是回忆,还是回忆里的某个人?
八月份的长白山已经非常寒冷,三圣雪山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张起灵把最后一捧骨灰洒进皑皑白雪中,望了一眼天际的雪顶和夕阳,继续往前面走去。
离命运终结的地方,还有一步之遥。
沿着熟悉的路径进入裂谷,径直走到青铜门前,他手中拿着未点燃的犀牛角的火把,用鬼玉玺打开了青铜门。
火把亮起来,有质感的黑暗渐渐淡去,他选择了进门左拐,左手摸索着青铜壁一路走过去,在触及到一处凹陷时停住脚步。
十年来,他日复一日坐在这里任由外面翻天覆地腥风血雨。真正的秘密栖息在严密的青铜门内,有关无关的人为了它前仆后继。所谓的终极关乎着人类历史的变化,但知晓了又有什么意义?妄图改变无法改变的,挽回不可挽回的,既然会为了失去的东西追悔莫及,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好好珍惜?
历史不是一个终极就可以左右,张家人奉若神明的至宝不过是人类贪念和欲望的缩影。他看过了太多人追寻篡改命运的方法,长生,修仙,最后变成地下世界最为丑陋肮脏的东西。
他右手举起犀牛角火把,左手抽出黑金古刀。
他是张家最后的张起灵,他死后,没有人再来看守青铜门,终极迟早会被发现。
那时秘密将不再是秘密,它会最大限度地激发人类的痴念与妄想,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但他用吴邪和胖子的思维方式去思考,很轻松地找到了解决办法。
如何让一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守住它,或者,毁掉它。
张起灵回头看了看他刚刚摸索过的青铜壁,慢慢地微笑起来。
他曾对那个人说,你是我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而当吴邪对他说“下一个十年就忘了我”的时候,他开始明白,吴邪是他唯一的世界。
或许这就是他的执念吧。
张起灵将犀角火把向身后丢去,黑暗迅速吞没了他的身形,只听到黑金古刀劈碎青铜的一声巨响。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的摇晃,青铜浇筑的洞壁裂开巨大的缝隙,这是崩塌的前兆。
掉落在地上的犀角火把没有完全熄灭,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光,可以看见青铜上宛如雕刻的字迹。
吴邪。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天,每一天都用手指在青铜上一遍一遍描摹的名字。
玲珑骰子安红豆。
入骨相思,知不知?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里闷油瓶总算是有点觉悟了啊……
以后可能还会写一两个小段,应该不会太虐的……吧?
第10章 十年病番外
【十年病番外/暖男张起灵系列】抓周
因为张起灵与老九门、尤其是吴家渊源极深,所以吴邪一直都在怀疑,当初在三叔家楼下与闷油瓶的相遇是否并非他们的第一次相遇。这种事情当然不能指望张起灵会站出来给他一个官方答案,以他的记忆水平来看,即便确有其事他也早就忘记了。
老九门长辈们的说法大多是在满月酒上,因为是吴家长孙,吴邪的满月酒办得相当隆重,当时道上有头有脸的人基本全部到齐,不过谁也不等确定张起灵究竟有没有出现。
事实上,张起灵第一次见到吴邪,虽然不是在满月酒上,不过也不太远,是在他的周岁宴上。
与满月宴的大操大办不同,吴老狗主持的周岁宴更为精致隐秘。接到请帖的都是老九门中人和与老九门关系极为紧密的、接近秘密的上层人物。这场宴会既是为了庆祝吴邪满一周岁,同时也是为他们秘密筹划打掩护。
老九门的人悉数到齐,就连一向与吴家有嫌隙的霍家掌门人霍仙姑,和公务缠身极度繁忙的大佛爷张启山都不远万里从北京赶到长沙。
周岁宴设在吴家老宅西花厅,中间是一张花梨木大圆桌,南面西面分别设了两溜红木八仙桌椅,老九门的人已经到齐,狗五正与解九寒暄,一脸温婉恬淡的吴夫人正微侧着头听自家老公和表哥的对话,她身边坐着的霍仙姑看上去脸上的表情有点端不住,大佛爷和二爷两人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他们谈的差不多了,吴夫人征询地问道:“诸位,既然人已经来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