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过往by子竹[瓶邪同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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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似乎没有移开视线继续闭目养神的意思。
糟糕,看来糊弄不过去,他这架势…是要兴师问罪啊!
姿态要放低,态度要诚恳。嗯。
吴邪瞟了张起灵一眼,硬著头皮开口:
“那个…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累了才……对不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一句“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吧”还没脱出口,吴邪无意间一抬眼,便猛然对上一双极近距离下的黑眸。
“唔哇──!”
这闷油瓶什麽时候靠这麽近的?!他奶奶的一口老血都给吓出来了!这死闷油瓶子怎麽老喜欢这麽著吓人?
吴邪不由挪动身子想往後躲,却忽然被张起灵一把圈住肩膀拉到面前困了个结实。
鼻尖靠得太近,似乎微微一动就要相触,吴邪吓得不敢动弹,刚刚冒出点苗头的小小挣扎也被立刻丢在了脑海中某一隅。
“你…你干嘛…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吴邪伸手企图推开张起灵的肩膀,却只能导致肩上那只手臂揽得更紧。
张起灵的视线缓缓扫过吴邪的脸,一寸一寸,扫过极近距离下的,红晕渐渐浮涌的肌肤,一霎一霎扑闪的睫毛,含怨般鼓著的嘴角……最终,目光落进吴邪眼底。
深深看进去,仿佛能看见那个尚未落上灰尘的,几近崭新的灵魂。
简直还是个孩子。
冷淡的眸子中渐渐聚集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吴邪。”
怀中的身体微微缩了缩。
“啊…?干…干嘛……”
突然被点名,有点不习惯。
吴邪撇开目光,不敢与那双仿佛要把自己看个对穿的眸子对视。
紧了紧手臂,把吴邪又往怀中压进去。
张起灵俯下身,凑在吴邪耳边轻轻地咬字:
“我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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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凉飕飕的山风吹拂,吴邪的脸还是热热的。
睡觉睡觉睡觉!
暗数了无数遍绵羊跳篱笆,可是睡觉这事儿好像拿定了主意要和心愿相违。
吴邪偷瞄一眼靠坐一边的张起灵,也不知道他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这人老是在睡觉,而且似乎把‘睡觉’这只小兽驯教得服服帖帖,随叫随到说去就走的。
望著那张沈寂的侧脸,脸似乎又有点回热的迹象。
刚才的那个………哎哎,甭想了,快睡觉!
其实也算劳顿了一天,身子早已经撑不住了。
之前张起灵望了会儿天宣布他们今天是别想下山了。吴邪想想山里现在满是龙虱就头皮发麻,於是对这个决议没有任何意见。
惟一有点糟糕的就是恐怕今晚要在树上过夜了。
可是大家都深有体会,人到极累的时候两眼一闭就啥也不晓得了,哪里管它是软榻还是市肆。
於是阖上眼皮,吴邪立即陷入某种半梦半醒的昏沈状态。
几近入眠之际,穿谷而来的山风便格外寒冷。
感受到身边人的轻颤,张起灵挑起眼皮扫了一眼,伸手把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家夥搂进怀里。
两人身边倏忽浮出两帖小小的圆阵,阵中窜出两簇跳动的苍白火焰,暖烘烘地烤著,炙著,直似两枚融融的太阳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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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7…
时节转入岁末。
懒懒度日,总是不觉,已然霜白晓窗。
半个月後,便是癸巳的新年。
少间转眼,吴邪已在山间的小屋中借住了三月有十日。
而如今,三峰合抱的山谷间,泻出於山石的清溪边。
小屋中却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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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以前,诗庄词媚。入宋以来,欧阳雅豔,二晏(*注1)秀婉,张先炼字,柳七郎略有进迁,然“长於纤豔之词”。独独东坡,独标新颖,勒改旧观,另拓新境,极天下之工,一洗晚唐来绮靡穠豔之前态。“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无穷清新,自亦成一家。或谓自苏轼起,词体始尊。
以清新俊阔压庸豔纤仄,包蕴广而用意新,开阖转折,递进自然,“论家多赏其中托意”。谓其余词尽废,悉非虚语。
切切记,莫话闲愁。兀自回首自纤纤,倒不若──焚香默坐,随缘自适,随遇而安,安然淡世。
“重重…似画……”
雕漆镂空花窗外,一庭花树,悉符画本。桑榆槿柘编就两溜儿青篱,掩著数百竿经冬常绿翠竹。一角残蕉,半丛败菊,皆是折枝尺幅。滴绿石子儿漫成甬径,萦纡著绕过一叠龟纹千层假山石,石後便是一带青溪泻玉,碎沫飞珠,恍惚若见春归时,落花浮荡,绿柳垂周。
视线被花窗筛成片段,吴邪却依旧目不移转地盯著窗外俏秀庭园。倏地喃喃出声,又是寂静良久。望过去,声音的主人已然呆怔。
便单只这一句,没了下文。
却出乎意料地,为另一人接起。
“曲曲如屏。”
眼里掩不住淡淡惊异神采,吴邪不由回头冲张起灵灿烂一笑。
“哎呀…小哥你也爱苏词?”吴邪不待那人回应,又继续兴奋地絮絮说道,“当年跟家塾先生学古今的文章辞赋,都是无聊,惟有东坡的词文,过目便能成诵。以前还想著,若生为女子,一定要嫁与他家,日日听他吟咏新辞。”
吴邪眯起弯弯的眉眼,嘴角挂上蜜甜的笑意,似乎回忆起儿时那一段烂漫的年月。
手却突然被人紧捉,握住,又被强硬拉往一边。
吴邪一愣,赶紧顺著手上有些蛮横意味的力道快步跟上。
“去哪?”
被紧牵著,越亭度圃。小园置设极巧,径缘池转,廊引人随。绕过几重山怀,抹过几道木棚,顺著残败了绿意的花障,忽现一道月洞门,门额上一道乌木横楹“披风榭”,踏进拾级降步,便是一汪青池。
有苍石镶岸,白石横架,掩著衰草残枝,正是一处人迹不逢,飞尘罕至的世外之境。
正是天下无处不霜冻的时节,半大的小池却是青溶溶地晃漾著波光。
“哇……”
让吴邪发出这一声慨叹的却不是入眼的冬日景致,而是岸边飞出黄岩上坐卧的一座东坡像。
吴邪脱了张起灵的手跑过去,兜著转了几圈,口中啧啧有声:
“……不知这像是入意还是工雕?和本人像不像?哎……好像长得挺齐整……”
幸好不是个丑八怪,我以前说要嫁他呢──呸呸,小时候的瞎念头,怎麽现在还在转!
吴邪敲了自个脑袋一下,又是对著东坡像前後瞻仰,左摸一下右敲一下,罢了退开几步,朝张起灵招了招手:
“小哥你来看,眉眼间倒和你有几分像……”
话音未落吴邪脑门便遭到一颗爆栗。
“嗷嗷──!开玩笑的……干嘛敲我!”
吴邪捂著脑门不满地大叫,抬眼遇见张起灵刀子样的目光,猝然噤了声。
张起灵冷眼瞟著面前宛然卧仙的东坡造像,脑门砰地跳出一根青筋。
哪里像了!
至於两人为何下了山还专程来此拜谒三苏祠?自然是事出有因。
起源似乎是那麽一日,吴邪裹了里三层外三层趴在桌子上把自己的脸揉来揉去──
“好闲…好闲啊………超,无聊……”
边说著边把眉山脐橙往嘴里塞。
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
“是不是快过年了啊……”
吴邪嘴里含著甜橙含含糊糊地嘟哝,从桌子这头滚到那头,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
“我说,小哥你怎麽过年?”
话一出口吴邪就後悔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呢吗。若是平日里问人这话,无非“回家过年”和“今年不回家了”两种回答,可人张起灵是避世之人,传说中的隐士,怎麽过年?一个人过年呗。
果然,坐在对面的张起灵看他一眼,没有要回答的迹象。
“厄……”吴邪搔搔脸颊。这闷油瓶怎麽一副好像连年都不想过的样子。
这怎麽行!
既然今年吴邪在这,张起灵便不比以往并非一人,所以──
“小哥,我们下山热闹过年吧。”
──事情就是这样。
没想到他真会答应啊……
吴邪从茶碗後头偷偷抬眼看著对面浅呷一口霍山雪芽的张起灵。
纤白的长指绕著单色豆青釉的茶盏,煞是好看。
吴邪盯著看得有些愣怔,对面那人却忽然放下茶盏,略有疑问的目光投过来。
吴邪一愣,连忙说道:
“没什麽……喝完这锺,再歇一会就回邸店吧。”
说罢伸手向黄花梨软钿点螺的小攒盒,挑出几样喜欢的藕糖糕往嘴里送。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
这几日来两人把眉山县内大小街巷转了个遍。
当然几乎都是吴邪兴冲冲地拉著张起灵到处乱晃悠。
不知怎麽的,吴邪就是想把张起灵领进别人的热闹中去。
因为那人的背影,似是总萦绕著淡淡疏离。
无法窥知,那张不动声色的人皮面具,究竟是为了隐藏怎样不堪为人知的苦寂才戴上。
吴邪知道处於这样的闹市中,张起灵总是格格不入的。却想把这他所极爱的热闹献与他看。好像在分享一个宝贝,两人共同的宝贝。
真是奇怪的小心思。
吴邪耸了耸肩,推开乌木雕漆素纱的门,跨过门槛径直入内。
这一间,是两人在沿街徕客楼二楼下榻的房间。
你问为何只有一间一床?年关将至,打折酬宾,旅客增多,客店翻修,老板不在,小二回家……反正类似的理由能列出一大堆,何必深究?(微笑)难不成你想让他们分房睡?(喂注意影响)←以上皆是雾
张起灵原本坐在屋内紫榆小圆案边,见吴邪进来,便灭了青花回文的扁腹小书灯,屋中顿时沈入昏昏的灰暗,只剩床边一盏烧蓝花鸟料丝灯照亮一团球形的光圈。
先前洗澡时已事先脱去了几件夹绒的中衣,吴邪勾下外罩的明油绿褐彩卷云的褂子,便只剩一件平纹素缎里衣。
吴邪爬上床钻进被子,便感到头顶蓦地一暗,是张起灵上床垂下了白铜帐钩。
和在家中一样的入眠,让吴邪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