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嫁-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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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政孝身为师傅,没敢开口多问,回到家中,问起胡氏这聘礼一事,胡氏才想起那小紫檀杆儿、万羽鸡毛、象牙雕帽儿的鸡毛掸子
“他不会当真了吧?”胡氏有些担忧,“夕落是气上说的,兴许不当真。”
“泊言为人直性子,他既应下,自是要做到才可。”林政孝扇捶手心,“这……这一鸡毛掸子也要扎出花来,她这古怪念头都哪儿来的?”
“反正不像我。”胡氏意有所指,“我是规规矩矩做事、规规矩矩为妻,这门入那门,整日做梦都是规矩二字,可没这见识。”
林政孝苦笑,“我是品书可饱、饮墨止渴,更无此心。”
二人沉默半晌,胡氏道:“像老太爷?”
林政孝挠头、摇头,“不提不提,终归是我的女儿,任她去吧,夫人,还是安歇吧”
胡氏抿笑铺床,林政孝熄灯入被……
而与此同时,“麒麟楼”中灯火通明,夜寂时分更加闪耀夺目。
魏海拿了一叠纸张,口中道:“……进府抽打二等总管,杖毙小厮两名、顶撞伯父、硬破家规闯族学、得罚百遍训诫、万遍笔划,如今出府游玩,偶遇泊言,口提聘礼……”魏海停住,随即“扑哧”笑道:“聘礼:一根鸡毛掸子,百年小叶檀杆、万片同样大小、同样色调的公鸡尾羽最软的那一根,且抖落片羽不散,象牙雕花帽儿,獠牙尖端保留。”
说完此话,魏海笑道:“魏爷,这怎么瞧都不像当初被您骑马吓昏的姑娘啊?换了人?”
魏青岩神色古怪,“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可准?”
“准”魏海斩钉截铁,“而且今日去锦绣缎庄,她还问了刀具之事,缎庄的小厮为其寻绣刀。”
魏青岩沉默着,半晌才道:“泊言呢?”
“去军营了,也是去做这……鸡毛掸子去了”魏海怎么看是怎么笑,最终忍不住哈哈爆笑,魏青岩这冷漠之人也难得牵动嘴角,“这女人不适合泊言。”
“可惜这小子脖子硬,您为他选的他不应,非说与这个定了亲。”魏海摸着下巴,“他现在会不会后悔了?要不卑职再去劝劝他?”
魏青岩摆摆手指,道:“画水无风空作浪,让他自己品吧。”
翌日清晨,林夕落一觉起身,格外的神清气爽。洗漱过后便着装穿衣,未用早饭,带着天诩就去族学。
林政孝与胡氏看着那满满粥碗纹丝未动,讶然惊道:“她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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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习书
第二十章习书
林夕落与林天诩在族学正院分开,并没有先去找林竖贤送书写的罚字,而是先去绣坊习学绣科。
来的早,林夕落迈进绣坊正屋之时,只有几个姑娘在此,瞧见陌生面孔进门,俱都朝此看来,其中一名姑娘率先起身,开口探问:
“你是夕落?”
桃眼儿、琼鼻、薄唇,一身淡粉绸纱绣裙,朝天髻上插水晶步摇,话语声音带着委婉温润。
林夕落点了点头,“你是?”
“府中行六,名绮兰,你叫我一声六姐即可。”
这林绮兰她听说过,乃林政武的嫡女,也是这林府的嫡长孙女……林夕落福了福身,林绮兰回了礼,周围便有接二连三的姑娘自介,见礼,其余几位都乃府外来此行读的姐妹,这府内的只有林绮兰和林瑕玉。
林瑕玉是林政宏之女,林政宏乃林政孝之九弟,四姨太太所生,在边远地区行官,林瑕玉留在林府陪伴四姨太太。
这一行下来也折腾了近一刻钟,林绮兰身有嫡主之态,替林夕落选好了课位,吩咐小厮搬上绣架,又查看林夕落带来的物件,待看所带物件齐全才笑着点头,“九妹妹准备的倒是细心。”
“曲嬷嬷之前吩咐的,自应做到。”林夕落答完,就听远处有声音传来:“一个泼辣打总管、抗先生的丫头还能这么乖巧?太阳可是从西边出来了?”
姐妹们齐朝门口看去,具都不再作声,林瑕玉看了一眼林绮兰,往她的背后退了退,林绮兰皱眉道:“九妹妹刚来,你的嘴就不能和善点儿?”驳了林芳懿,她与林夕落道:“这是你七姐姐芳懿。”
林夕落看着这仰头撇嘴、狐眼儿耻光的女人,知她是三叔父林政齐的女儿,依旧是福礼,“七姐姐。”
林芳懿也回了礼,讥笑探问:“今儿怎么就来族学上课了?罚的字都写完了?”
“半月时日还不写完,那不是手生了锈。”林夕落笑着回话,又与林芳懿后方的姐妹见了礼,林芳懿扯了扯嘴角,“这嘴还真是硬,怪不得敢顶撞伯父,可在老太爷那儿也不过是赏你‘混账’二字,瞧你下晌可还混的过去。”
话说至此,林芳懿转身就回了她的位子,林夕落丝毫不理,一一与前后左右的姐妹行礼问好,而这一会儿,曲嬷嬷也已来到,瞬间绣坊便鸦雀无声。
林夕落的到来并没让曲嬷嬷有半分不同,挨个的瞧着绣品,指点一二,待全都瞧完,才朝着林夕落走来。
看着林夕落准备齐全的物件,曲嬷嬷问:“可是学过?”
“喜欢,可学艺不精。”林夕落回完,曲嬷嬷又道:“画可是习过?”
“喜欢,也不精。”林夕落补言:“根基不稳、艺也难精,夕落愿从头学起。”
曲嬷嬷看了她几眼,吩咐一旁的丫鬟取来百尺丝线,淡言道:
“这十根不同的针,每根先刺十尺丝,想怎么刺都随你,刺完之后再交予我,而后再定你习学何种绣法。”
林夕落接过丝线,谢了曲嬷嬷,曲嬷嬷离去,春桃在旁嘘声道:“只让九姑娘刺这丝线,还是百尺……”
“理应如此。”林夕落闭嘴不再多言,穿针引线开始刺布,每一布丝刺一针,这数十针过去,也不过是星星点点。
春桃在一旁瞪了半晌的眼,可见林夕落倒是乐滋滋的弄着,也就闭上了嘴,开始帮她将百尺细丝全都收拢装好。
林夕落的心情的确格外的好,不是为这刺线,而因手中摸着这针便觉格外舒坦。
细针刺下,她能回味起前世微雕用的雕刀,虽是不同的物件,但她下手的姿感却截然相同,起初略有僵硬而后越刺越快,丝毫不觉单调无趣,反倒投入其中,转眼便一上午过去,这数百针刺完,已是行了一尺细丝。
曲嬷嬷挨个的看了一遍,待到林夕落这里不免将其绣布举到眼前细细端看。
其他人的目光也朝此投来,林夕落毕竟是初到此,而更多是未见她人、先闻其名,今日得以相见,俱都想看一看她到底是什么模样,也有揣着心等看笑话。
偏荒之地一县令的泼辣闺女拿绣针?这想着便是可笑的事。
林绮兰坐在自己的位置朝这方望来,林芳懿却直接走了过来,看着林夕落绣的那好似画上一横的绣样大笑道:“哟,你这是绣什么?想把绣布一纹一纹的绣上丝?那你索性贴上不就得了”
“回去。”曲嬷嬷口出淡言,林芳懿不敢顶撞,挂着讥讽摇头踱步回了自己的位置。
耳听林芳懿这般说,其余的姑娘抿笑耸肩不再在意,开始收拾自己的物件,林绮兰的眉头微皱一分,转过身去收拢绣品,林夕落则在等待曲嬷嬷的品评。
“明日继续。”曲嬷嬷只言四字,便撂下绣布,宣众人散了。
林夕落对这些讥笑嘲讽无半点儿恼意,收拢好物件没有留此用饭,带着春桃离开绣坊。
“九姑娘,得用午饭,您这是去哪儿?”春桃焦急跟着,早饭未用,中饭也省了,这怎么行?
林夕落脚步不停,“下晌是行书,这会儿先去将罚字交上。”
“您用了中饭再去又不迟,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担心您。”春桃嘴皮子不停的唠叨:“您是没瞧见早上您带着少爷离开时老爷和夫人的模样,您昨儿也不过是气话,难道还当真不成?老爷脾气好,又疼您,与老爷服个软不就成了”
“三日不用,绝不失言,说到做到,怎能儿戏?”林夕落说到此,脚步行的更快,春桃没了辙,只得快步跟上。
林竖贤此时正与林天诩一同用饭,还拍拍一旁厚叠纸张,这是他自罚的字,“本是早应交你,用过饭后便看看吧,挨张挨页的看。”
林天诩小脑袋瓜都不敢抬,只觉得这饭实在难咽,先生的罚字给他一个学生看?这……这不是乱了规矩了?
林竖贤反倒一笑,径自用着饭,速度很快却吃相斯文,林天诩只瞪眼偷瞧着,偶尔吧嗒一声嘴也连忙停住,闭嘴咀嚼。
此时一小厮进来,回禀道:“先生,九姑娘在外求见。”
“大姐”林天诩惊喜之余忘记口中饭粒未咽,索性喷了一桌……
林竖贤看着沾在手上的饭粒,再见林天诩胆怯的目光,只得叹气,取了薄巾将污物掸去,“何事?”
“来送罚字。”小厮道。
林竖贤仔细思忖,自言道:“这才半个月……”
“先生,大姐的罚字已经写完了,学生亲自数过,一笔不少。”林天诩连忙擦嘴插言,林竖贤倒有惊诧,“此举正好,你瞧先生的,先生瞧她的,但凡有一笔不正,可莫怪先生不应。”
林天诩嬉笑的站起身,虽未多言,但那副胸有成竹之态让林竖贤也更为吃惊,收拢好族学衣帽,便出了饭堂,林天诩壮了胆子跟着,他虽年仅六岁,可从握笔开始便与林夕落一同行字书写,如今林夕落字迹之变让林天诩着实惊讶更是羡慕,他很想看看先生如何评判大姐的字。
林竖贤与林天诩到了族学正屋,林夕落等候在此,行礼、交字,其间未有半句。
看着铺平桌子的厚叠纸张,林竖贤目光一扫便皱了眉,随即一页一页的看、挨页挨页的翻,再见横五竖十的横、竖、撇、捺,他的心底着实惊讶,可脸上未露半许,出言道:“字迹尚可,足见用了心,可这数量可够?”
“先生可数,但缺一笔,愿再罚万遍。”林夕落瞧着他脸上遮掩的复杂神色只是抿了抿嘴,林竖贤沉默半晌,言道:“行草隶楷全都用上,此等心计着实可笑。”
“先生未提要求,我便依己之行,怎有心计之说?”林夕落反驳,林竖贤纳闷则=言道:“难道你不知罚字都应小楷?”
林夕落瞪了眼,回道:“自握笔至今,从未被罚,不知。”
林竖贤说不出话,林天诩在旁歪头道:“先生,您是收大姐为学生了?”
看着林天诩这一副小模样,林竖贤则点了点头,与林夕落道:“允你来习,可若有违学规,莫怪我清你出去。”
林夕落只行了福礼,没有回言,带着春桃到最后一张椅子坐下,开始将笔墨纸砚全都拿出,随即净手磨墨……
林竖贤呆滞半晌,坐在原处独自沉思,这林夕落的书艺让他心底震惊。
年仅十四岁的女眷能有此笔力可着实不易,不提簪花小楷,篆书正文,那行草风韵透着股子硬朗锋锐,如若不知行书为何人,定不会认此笔迹会是女眷所为。
可再想这林夕落的行迹,林竖贤心底无奈叹气更是带了丝不屑,女人家,才艺学识再阔,不也只能深居简出?不能如男人科考纳官……她应是托生错了,怎不是一男丁?
“先生,您怎么了?”林天诩在一旁看着林竖贤感叹摊手,那一副模样好似天大的遗憾,林竖贤怔住,连忙道:“无事,去将午饭用完,下午考你诵读,快去吧。”
林天诩挠头的转身离去,因食不言、寝不语,只得用过饭再与大姐说先生的事。
林竖贤此时已无再用饭之心,手捧书本,好似在看,可目光时而飘向磨墨的林夕落。
并非对她有多大兴趣,是因林竖贤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行草隶篆、簪花小楷她都已会,且笔韵丰满,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