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皇后传-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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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堂苦笑连连,不该作何解释,只好再跪下,道:“娘,此事实在说来话长,阙儿只怕要不不孝了,我已在父亲灵前发下重誓,今生不再娶妻,望娘亲成全。”
庞母一听这话,气不可遏,浑身哆嗦,也不顾儿子刚回来,手中拐杖直接抡了过去,骂道:“混账!你若再这样浑噩,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兄?我死了,又有何面目去见你父亲?”
这番重话,说得在场诸人皆泪眼婆娑,老夫人站起来,也不理他,径直出了花厅。
季堂见母亲如此,背上虽疼,但心上更痛,他心里头无尽的苦楚,又能跟谁说呢?
庞悦过去要扶他起来,季堂摆摆手:“让我跪会吧,不然四哥心里不痛快。”
“要跪就去祠堂跪,让庞家列祖列宗,还有你父兄看看!”外头传来声怒吼,季堂一滞,端正地朝正前方空位高堂,拜了拜,复撩起衣摆,起身去了祠堂。
庞家祠堂里,为祭奠先祖,总有两盏白烛长明。
季堂跪在蒲团之上,看着最前面那几个新添的灵位,黑色的檀木,金色的字样,宛如是父兄正注视着自己,他的一颗心,恍恍惚惚,飘飘荡荡,不知到底该如何才好。
季堂不忍再看,只好重重磕下身去,跪至了午时才起。
且说文府后院里,今年新移了几株竹子和桃树,长势极好,翠意盎然。
午后一派静谧,下人们都被打发去休息,院中只剩墨、芷二人,各据了一个竹下凉榻,背对着慵懒相卧,想着属于各自的心事。
一阵风袭来,竹叶沙沙作响,似是有人低声吟唱。
“姐姐,你可听说了先生之事?”文芷绞着帕子,纠结了半响,终忍不住问了出来。
文墨半睁开眸子,好奇道:“怎么了?”她听着身后窸窸窣窣,就知道妹妹要过来说什么悄悄话,便往一旁挪了挪,腾出半边来。
此时院中极静,文芷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才压低声道:“好姐姐,你还不知道么?”
文墨被引得极度好奇,她回过身,见芷儿小脸皱着,疑道:“先生到底怎么了?”
自那日从宫中回府之后,文墨便再没出过门,不仅推了所有请帖,对他人更是避而不见,除了送兰花来府的丹蓉。
何谓多说多错,多做多错,她现在明白得是清清楚楚,所以,这些日子外头发生何事,她一概不知。
文芷撇撇嘴,泪珠儿潸潸而下:“姐姐,先生要成亲了。”说罢,她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文墨看着妹妹这幅模样,才发觉她的眼睛红肿,似早有哭过的模样,她心下一疼,却不知从何安慰起,这个消息对她而言,同样的不可思议,只好问道:“芷儿,可知先生要娶哪家的姑娘?”
文芷顿了顿,哽咽着应道:“妙阳公主。”
妙阳?文墨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呢?公主前些日子,还托我去……”话到此,她便戛然而止,是了,自己一堆烦心之事,就将妙阳所托给忘了!
记忆里,无忧曾调侃要将牧秋先生招至京中,给妹妹做驸马,如今倒好,真是成真了一般。
文墨想到此,更觉得人生如戏,也许什么都是注定了的,她轻轻拍着妹妹的背,宽慰道:“他们皇家一句话,我们还能如何呢?就算再喜欢,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亦只能当成一个梦,慢慢忘了吧。”
文芷抬起泪颜,见姐姐眸子无神,她忽然明白了,讶然道:“姐姐,你心里可是还想着那冷面煞星?”
这诨号许久未曾听过,现在猛地响起,文墨心被狠狠揪起,当下颤了几颤,浅浅一笑,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文芷脸上还挂着泪痕,眨眨眼,一片了然:“在金州时,他托人上门提亲,那时我以为姐姐和我一样讨厌他,可姐姐自己不知道,我却看得极真,你的脸可红了,而且以后无论何时,姐姐再与我提起他,就带着一分羞意。”
文墨听了,似想起了那段日子,她一叹之下,不知该说什么好,文芷人小鬼大,感慨道:“我们姐妹俩,可真命苦!”
这句话倒将文墨逗乐了,她轻轻刮着妹妹的脸,叹道:“芷儿,你还小,以后定然能遇上心仪的郎君,和美一生。”
“那姐姐呢?”文芷反问道。
“我?”
文墨亦喃喃自问,这个问题,这些日子,她想了许久,依旧没有答案,所有的事情,推着她往前,她试着挣扎,却得到了更大的报复,最后终究会走去哪儿,她根本不知。
未来,于她,似乎只剩那日无尽的红墙绿瓦,还有那人的那句话,其他的,她什么都抓不住。
正当文墨发呆之际,文芷推了推她,悄声道:“姐姐,我听闻这回西姜使臣来京,是庞将军亲自护送的呢。”
文墨只觉得意外,他回来了?
可是,回来了,见面了,又能做什么,说什么呢?皇帝眼线那么多,自己去见那人,必然更会害了他,惹皇帝嫌隙。
想到此,文墨长叹一声,阖上双眸,静心听耳畔风声密密,她双手合十,暗暗祈祷,大慈大悲的菩萨,就让这和风,将自己的思念带到他的身边,他必然能收到的。
第 47 章
卯时整,崇嘉殿外刚露出极弱的鱼肚白,长青便睁开了双眸,眼前昏暗一片,只有帐外的烛火闪动不熄,透过重重帷帐,拢成个光晕。
那点微簇的光,很淡,映到他漆黑的眼中,流光暗逸,很快就不见了,他怔怔看着,眼睛簌簌眨了眨,方觉得神智清醒些。
长青弯起嘴角,对着虚无之处,浅浅一笑,说不出的寂寥。又到了上朝的时辰,可这些日子的朝堂,就是场天大的笑话。
景祐三年,于长青而言,是个难过的坎儿。
西南瘟疫瞒报,死伤无数,西北藩国动荡,亲王失踪,本就焦头烂额之际,又因为个女人,皇帝成了群臣和百姓眼中彻头彻尾的昏君,沉湎女色,昏昏碌碌,一事无成,连带着文墨也成了百姓口里的妖女。
在身后鬼祟作怪之人,长青心里有一份名单,可时机不对,他暂时还不想动,而且,这个不是让他最难受的。
对一个皇帝而言,最痛苦的,是每日如流水一般的折子,不是骂他昏庸,就是骂他糊涂,可偏偏还不能将他们如何。
自古以来,文官就是替皇帝进言,打不得又骂不得,若不理他们,就会整日长跪在承天门外,一跪一大片,生生给皇帝脸子看。
长青虽无奈,也只能受着,谁让自己活该,授人以柄呢!
到了今时这地步,长青觉得十分可笑,恨不得赌气真去做个昏君,落人口舌,一了百了,可每晚睡前这样自暴自弃地想,第二日卯时还能准时醒过来!
他暗叹一声,坐起身,唤人进来伺候,又命人鞠了把凉水浇脸,才彻底清醒过来。
长青仅着中衣,站在崇嘉殿外,院中那棵老槐树,披上了层薄薄的霞光,在晨风之间,抖了抖枝桠,似在低低倾诉着什么。
他走上前,摘下一片,把玩在手,这还是他原来做皇子时的习惯,每每心绪难安之时,就喜欢摘枚槐叶在身。
这棵槐树,静静伫立在这座偏殿之内已有百年,亦陪了长青十几年,对他而言,它比任何人都值得信赖!
他站了半响,方回到廊下。
早有人托着龙袍安静地立在一旁,十二旒珠的冕冠,十二纹章样的衮服,长青盯着看了许久,才抻开双手。宫人们立刻碎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替皇帝穿戴整齐,不敢有一丝大意。
今天,于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今日承天门外,热闹非常,除难得的四位王爷都在,就连远在金州的庞阙都回来了,趁着还未到上朝的时辰,大家难免攀谈起来。
近日,瑞王府中刚诞下嫡长子,却因王妃身子不佳,并未大肆操办。诸大臣得了这机会,便轮番上前恭贺。修文已蓄起胡须,看上去,稳重内敛许多,他一一点头应下,才和泰山张翼深一起,闲聊些日里家常。
久未在官场露面的无忧,一路走来,欲和他寒暄之人不断,他见着庞阙,却主动上前道:“国公,许久不见。”
自先皇驾崩那年,他们从金州一道回了祁州,便再也没碰过面,彼时,他还是个意气奋发的三皇子,而他,是个阶下囚。
季堂笑着应道:“王爷,别来无恙。在金州,百姓们聊起王爷的义举,皆是感恩戴德,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无忧抱拳:“不过是牧秋先生念及平丘苦寒,学子们大多无地方可去,遂托我办了几个学堂和书馆,也算是功德一桩吧。”
听到和亲王提及李牧秋的名字,便有人上前向其道贺,季堂疑道:“不知王爷何喜之有?”
无忧呵呵一笑,解释道:“妙阳前些日子得了皇帝指婚,许配之人,正是李牧秋。”
季堂心底将那二人放在一块儿,比了比,倒也是般配,他亦跟着向和亲王道了喜,又想着难得回京,也该去见见李牧秋,当面贺一声才是。
正这样想着,承天门内出来两个小黄门,季堂回到自己位上,随着内侍进了那崇文大殿。
长青端坐于蟠龙宝座上,他微微挑眉,目光一一扫视,最后就落在了庞阙身上。
似有感应,季堂亦抬起头来,往宝座之上看去,两人目光皆是清寒之色,隔着道白玉旒珠,默默对视,有股暗流默默涌动。
此时小平子拂尘一摆,尖声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话音刚落,几人执笏板出列,恭敬道:“臣有本奏。”
长青收回目光,再看向那几人。
他心底里先将徐之奎那派的,一一给剔除出去,就算他耐心再好,也经不住这些臣子每日轮番上阵叫骂。剔除之后,长青再来回看了看,便点了鸿鹄寺卿向宇桥的名。
向宇桥奏得,自是西姜请求册封一事,长青当朝议下此事,又紧跟着话锋一转,无不感慨道:“这回礼亲王平安归来,安国公功不可没,朕要重重地赏。”说罢,小平子立马就报上了一长串的赏赐名录。
无非是些寻常的金银珠宝,季堂上前,撩起官袍,跪下听赏。
待听到赏赐里还有五名美妾时,他微一怔忪,推托之词想都没想,便挂到了嘴边,可再深深一虑,又给咽了回去。
待平公公报完之后,季堂一并收下,好好地谢了皇恩。
长青忙让他平身,道:“安国公常年在外,辛苦万分,朕实在是心有愧疚,这点赏赐,算不得什么。”话语之中很是关切。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中都没什么问题,甚至连徐之奎都认同地捻起胡须,在心里想着明日该对皇帝好一些,除了武易安。
武易安知道其中原委,亦知道文墨与庞阙原来关系,所以,他从这话里,就听出了皇帝弯弯绕的心思,说得更直白些,便是因为个女人,他对庞阙生了嫌隙,担心起庞阙手里的兵权来了。
听完皇帝这番看似情真意切的话,季堂微笑,顺着应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哦?何事,但说无妨。”蟠龙宝座上传来的声音之中,透着份体贴之意。
“微臣家中尚有一母,年老多有不便,而微臣常年在外,不能侍奉左右,实在愧做其儿,为国,臣定当尽忠,为家,臣亦想尽孝,不知陛下能否将臣调动回京,长伴母亲身边?”
这一番话,季堂娓娓道来,大周历来重孝,那些知晓庞家情况之人,此刻都附和着点头